第五十七章 正当防卫

奥雷里奥听了友人的话，在心中责备着自己：“我真蠢。”

他时常忧心忡忡、考虑周全，绝不会忽略可能的风险，总以冷静的思考者自居。此刻他却因焦虑，几乎失去理智。他只记得要回避那个刺客，却忘了在营地以外时的风险。就算不久前除掉了一个残兵，他也没有意识到。

他偏过头望向女骑士，见她仍然微笑着，心中又有些发酸：“竟然没有哪里能让她安心。”他只希望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知道强颜欢笑，比起伪作镇定，还要辛苦许多。

他们还是决定不再前进，挑了块林间空地，在上面搭营过夜——这里离盖尔河不过百余步，取水正方便。确定宿营的地点之后，奥雷里奥稍稍进入林中，去收集些柴火；瓦伦蒂诺和歌洛莉娅则在喂过马之后，开始搭建起宿营的帐篷。

瓦伦蒂诺一边忙活着，一边笑着说道：“奥雷里奥那家伙，并不会搭帐篷。”

“按理说，你们这些贵族少爷，不会搭帐篷，才是比较正常的吧？”歌洛莉娅见他手脚麻利、动作熟练，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学来的？”

“我是个炼金术士，有时要自己采药。搭营是必备的技能。”瓦伦蒂诺答道，“虽然总会带一两个随从，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我还没学会制药的时候，老师就先教会我怎么宿营。老师还跟我说，他的老师也是这么教的。”

“原来如此。”歌洛莉娅点点头，说道，“对骑士团的人来说，搭营也是必备的技能，也是很早就学会了。”

“奥雷里奥喜欢安静，可是一般都是缩在屋子里，很少会跑到没人的地方。不过啊，不知道为什么，他力气比想象的大很多。等一会，他就会扛着一大捆柴火回来。”

两人闲聊着，很快就把三顶帐篷支好。瓦伦蒂诺将最后一根楔子钉牢之后，又从周围挑了些石块，在营地中心垒了个火坑。只等奥雷里奥带着柴火回来，点起营火。

但是不知为何，奥雷里奥的动作缓慢。天都快黑了，他也没返回此处。歌洛莉娅性情急躁，最不喜欢等待别人。几次抱怨之后，她开始在周围踱着步。瓦伦蒂诺也等得不耐烦，叹了口气说道：“明明还想去找吃的，他到底想捡多少！”

很快，天黑了下来，奥雷里奥却仍未归还。二人的情绪从不耐烦，变成有些担忧。“要不是我晚上视力不好，我就去找他了。”歌洛莉娅心想。她越来越担心，不时向周围张望着。眼见四下越来越黑，瓦伦蒂诺无可奈何，从周围随便捡了些干草树枝，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升起了一小堆营火。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拖行的声音。歌洛莉娅“唰”地抽出武器，迎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十多秒之后，奥雷里奥从黑暗中走出来，她才松了口气。

奥雷里奥走到营地中央，将肩上的柴火往地上一扔，又把拖行的东西一甩，坐在倒伏的树干上。他接过瓦伦蒂诺递来的水袋，喝了几大口，说道：“好累。”

“怎么这么晚，太让人担心了！”歌洛莉娅撅着嘴，不满地说道。她凑到拖回来的物件旁，蹲下身自己观察，才知那是头野猪的尸体。它全身毛发都是黑色的，也没有外露的獠牙，显然是头雌性。它死因非常明显，死于奥雷里奥的法术——那根致命的冰锥，还插在它的腹部。

瓦伦蒂诺为营火添了许多柴，也凑过来看那头野猪。这口猪的分量，可能比奥雷里奥本人还要重许多。他忍不住赞叹道：“真有你的啊！你怎么搬回来的？”

“是啊，太厉害了！”歌洛莉娅也跟着赞美。

“拖回来的。我手都软了。”他抬起右手，手悬在空中，不住颤抖着。

“辛苦了！”歌洛莉娅把手帕递向他。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说道：“弥补你没吃到烤肉的遗憾。帮我看看，身上有没有染血。”

“没有。”

“那就好。”奥雷里奥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对了，还有这个。”他左手一摸口袋，掏出六七颗黑色的块状物体。歌洛莉娅从他手中接过那几块，刚一触到它们，她就知道是何物。

“松露？不过好像有点小。”她望着手上那几颗松露，其中最大的一颗，也只有核桃般大小，实在称不上是大颗的。

“别和巴尔加维科的比。”

巴尔加维科位于艾雷加以西六十余哩。它原本是个独立的小国，但在大约二百年前，被塞伦西亚吞并。那座城市，也位于大雪山的南麓。那一带的山坡较缓，山脚则生有茂密的丛林。那片林地的环境，正适合松露的生长。那里的松露，经过大约一年的生长，往往生得比成年女子的拳头还大，更大一些的也并不少见。

松露一直以来，都是塞伦西亚人餐桌上的一味珍馐。当年共和国征服巴尔加维科的时候，坊间流传着一种笑谈，即塞伦西亚人为了松露而开战。这虽是玩笑话，但他们对松露的热爱，还是可见一斑。

领导那次军事行动的，正是歌洛莉娅的八世祖，托马索?格列提爵士。“按照记载，他非常喜欢松露。他的后人里，也有许多喜欢的。”奥雷里奥心想，“希望松露能让她心情好一些。”

“你是怎么找到的？”

“从它嘴边抢下来的。”奥雷里奥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野猪。

“你可真是太过分了。”歌洛莉娅笑着说道。

奥雷里奥听了这句玩笑话，却认真地为自己辩解：“虽然松露是它先发现的，但是它主动攻击我。”他捡起根柴火，撬开猪嘴，说道：“看这大牙。它这么凶，我这是正当防卫。”

“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女骑士笑了笑。

见女骑士笑逐颜开，奥雷里奥也稍微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不要说悄悄话了！”不远处的瓦伦蒂诺提出了抗议，“快过来帮我宰猪！别以为你抓到猪，这些猪肉就归你了！不吃到嘴里都不算数的。再放着不管，然后招来一群狼，可就又只能吃咸肉了！”

“来了。”奥雷里奥小声应道，“狼来了，还可以尝尝狼肉。”他转过头，对歌洛莉娅嘱咐道：“松露怎么弄，你做决定吧。你一个人要小心点，坐在火堆边会比较安全。”

“知道了！”歌洛莉娅撅着嘴说道，“怎么突然拿我当小孩子？”

奥雷里奥没有回话，只是与瓦伦蒂诺一起，将猪拖到别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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