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宴会(二)
奥雷里奥望向卢西亚诺,说道:“他确实是个蠢货。”他的声音还要更小,自然更不可能传进对方耳中,但卢西亚诺也会读唇语,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地交流起来。
“这片大陆上,真的有人喜欢这种娱乐吗?”
“当然没有。”奥雷里奥答道,“弄不好就他一个人喜欢。”
“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艺人都是奥威兰人。奥威兰的……”
塞伦西亚与奥威兰一南一北,相去极为遥远,两国之间交流不很密切,在塞伦西亚,这个地名很少被提起。卢西亚诺读了出来,仍要与对方确认。他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问道:“你说奥威兰?北面的那个大岛?”
“没错。这些艺人都是奥威兰来的。我想起来了,这个叫巴隆贝尔的,有个奥威兰出身的母亲。”
“什么?”
奥雷里奥接着解释说:“奥威兰那种穷地方,那的人就喜欢这样粗俗的东西。”
“看来他没少受他妈妈影响!”
“是啊。他就是在奥威兰,在他母亲的抚养下长大的。他之前是个‘勘误派’的信徒,跟他母亲一样。他母亲过世之后,被他父亲接到萨菲尼亚,之后才改宗。让一个原本是‘勘误派’信徒的人,来指挥对‘勘误派’信众的战争,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神奇?不过,他改宗十多年了,而且是主动的,应该……”
“你说这么大一段话,又这么复杂,谁懂啊!”卢西亚诺表示抗议。
奥雷里奥一撇嘴,应道:“不懂就算了,我不打算说第二遍。我耳朵要聋了。”
“我也是,受不了了。”
“比那天的炸弹还响。”奥雷里奥又说道。
“那天的什么?”
“算了!不说了。”奥雷里奥说罢,转过身去。他现在只想从装沙拉的盘子里挑几片叶子,塞进自己的耳朵里,来帮助自己忍受这帐中的噪音。但就恰逢此时,第二道汤菜被端了上来。那是一道加了大量蒜及洋葱等香料,味道浓烈的海鲜汤。
奥雷里奥隔着几呎,就闻到了汤浓重的气味,心想:“我听说萨菲尼亚的菜口味很重,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他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舀起块蛤肉。他望着这块蛤肉,心想:“这里离海这么远,海产运到这里需要两周以上。这么热的天气,这么久才送到,就算撒上盐防腐,也已经臭不可闻了。里面的海鲜真的还能吃吗?”
他轻轻把碗稍微往外一推,接着扬起头。他却见萨菲尼亚的人们,竟喝得津津有味。他又想:“是了,多加点洋葱,就闻不出来臭味了。”他这么想着,又把碗推更得远了点。
帐里的喧闹终于停止。那些奥威兰的艺人,也会有疲倦的时候,他们累得汗流浃背,于是退出了舞台。
奥雷里奥正要松口气,帐中又布满了另一种响动。这次是一群女人,个个都衣着暴露。她们跟着嘈杂的音乐,跳了几支萨菲尼亚的舞蹈之后,便从台上走下来,凑到客人们的身边。台上跳舞的女人刚好有十三个,所以十三位客人谁也别想单独安静一下。
凑到奥雷里奥身边的,是这十三个女人里长得最美的。她长着一双天蓝色的大眼睛,还有一头瀑布一般,深褐色的长发。
但他从来不喜欢这种陪伴,在看了她那双眼睛之后,更不能安然接受。
那女人却非常粘人,奥雷里奥明确地拒绝,也没法把她赶走。他偏过头,见卢西亚诺,正把玩着借来的银币。他一伸手,便将银币拿了过来,接着又塞给身边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他低声说道:“去陪那个银色头发的先生。”他说完之后伸出手,用手背在那女人的背上轻推,将她送到卢西亚诺的身边。那女人不明所以,但既然已经拿了钱,便转而去纠缠卢西亚诺。
“你!又算计我!”卢西亚诺怒道。但他得到的回应却是“不用谢我”。很快,在两个女人的双重纠缠下,他再也抽不出空闲抗议。
他也很想向奥雷里奥一样,用钱把这她们赶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心疼。他手里只有塞林金币,一个塞林就是一个熟练工匠三五天的薪水,足够支付养活一家人一周的开销。拿来打发这两个女人,是巨大的浪费。
他的手头也没那么宽裕,就算给她们一块金币,把她们赶到奥雷里奥的身边,对方也完全有财力,再把她们送回来。他刚刚见到奥雷里奥钱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不能和他硬拼……所以得动点脑子。对了!”卢西亚诺想着,脸上露出隐秘的微笑。
卢西亚诺用蹩脚的萨菲尼亚语,对那两个女人说道:“你们两个听着,我右边那个人,是塞伦西亚最有钱的年轻人,你们去找他吧。他要掏钱打发你们,你们就赖着不走,他还会掏更多出来。快去吧!”说罢,他双手各推一人,将那两个女人,又送回到奥雷里奥的身边。
奥雷里奥正慢慢地吃着沙拉,哪能料到蓝眼睛的女人又会回来?而且她不仅自己回来,还会叫上一个褐色眼睛的帮手。当一把叉子叉着一颗橄榄,送到他嘴边时,他大吃了一惊。
奥雷里奥咬着牙,怒道:“卢西亚诺!竟然反过来算计我?”
“你自作自受!”卢西亚诺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奥雷里奥回过头,心想:“不能再掏钱了,否则是便宜她们。”他开始思考策略。这时,主菜送上了餐桌。那是整整一扇烤羊排,看起来有两三磅重,每份至少都够两三人分食。
菜才刚刚放到桌面上,那两个女人人手一副刀叉,转瞬之间便将肉切了下来。她们各叉起一块肉,争着要喂给奥雷里奥。
他不停地闪躲,就是不愿意张嘴,同时心里想着:“一个人拿了我的刀叉,另一副从哪变出来的!”
两块羊肉在他脸上蹭了几下,弄得他满脸都是油。他无奈地说道:“好了,我自己会吃,叉子给我。”他一张嘴,便赶紧用餐巾遮住,才没让那两个女人之一,趁着自己说话的空档,将肉硬是塞进嘴里。
他恨得咬牙切齿,心想:“我从来没这么讨厌过女人!我该怎么做?对了,利用人的嫉妒心?我表现得偏好其中一人,另一人自然不满,因为不被偏爱的一个,是收不到钱的。她们不是忠臣的盟友,其实是竞争的对手,很容易就会争斗起来。”虽然这么做不怎么合适,但是我都说别缠着我,是你们赖着不走的,这可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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