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发作

安雅听了奥雷里奥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去。她将脸隐藏在阴影当中，表情看不清楚。她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硬挤出些笑容，说了声“好”。

奥雷里奥说道：“一般来说，我们不能带着个姑娘，在战场上跑来跑去。”

肥皂插嘴进来：“那我……”她才说到一半，却见到奥雷里奥凶狠的眼神。她很精明，知道现在不该口无遮拦，就立刻止住。

“我明白。”安雅笑着点头，“只是我也想像歌洛莉娅小姐一样勇敢，帮助你们。”

“一直以来，我们都感谢你的……帮助。”奥雷里奥说道，“你救过我两三次。只不过……”

安雅紧盯着奥雷里奥，问道：“只不过？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我要被你们抛下吗？”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颗泪滴顺着脸颊滚落，触及原有的血痕。她嘴唇微动，将泪水啜入口中，又在更多泪水流出前，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雪白的祭司长袍上，多了几道淡红色的印记。

“你伤害了自己。”

她的情绪变得平和，或是麻木，说道：“我知道了。在下个地方，就把我留下吧。这段日子里，谢谢你们。我……”

她冷静了不到数秒，就又泣不成声。眼泪如两条溪水般流下，将她脸上的血痕冲刷。她口中在说些什么，可声音实在太含混，很快就被哭声彻底盖过。

歌洛莉娅觉得心口发酸，说道：“不要那么伤心，也许……首席祭司会嘉奖你的功绩，把你留在埃克雷西亚。离塞伦西亚也不远，也许有空我们回去看你的。”说罢，她偏过头，对奥雷里奥使个眼色，要他也应和两句。可他却望着安雅，表情变得凝重。

安雅此时伏在自己腿上，发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仿佛有些过度换气。歌洛莉娅以为安雅只是悲伤过度，正要上前安抚，安雅身体却突然抽动，随后从车厢的座位滑落。

“她……这是怎么了？”歌洛莉娅一惊，从座位上弹起来，蹲到她身边，检查她的状况。

她仰面朝着车厢顶，眼神已有些涣散，瞳孔持续地放大。她呼吸急促，却像是窒息了一样，面色潮红、大汗淋漓。她双手抓向颈部，仿佛那里有双隐形的手，正在用力将她扼杀。

奥雷里奥推开车厢的小门，探出头去对赫拉德说道：“停车。”马车停下，几人将安雅抬到外面，希望外面新鲜的空气，能让她的症状稍微缓和。然而，她仍大口地喘息着，全无好转的迹象。

歌洛莉娅说道：“这就怪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中毒了吗？还是什么病发作了？”她说罢，蹲下身去，手附在安雅胸前，只在短短的五秒间，就感到了超过十次心跳。“她心跳好快！”

“也许是幻术。”奥雷里奥说道，“她表现得惊恐……”

还不等他说完，萨曼莎先说道：“不是幻术，在她身上我感受不到魔法的痕迹。”

奥雷里奥点点头，见安雅在地上抽动、挣扎着，又提出另一种猜测：“也许是癫痫。也许她会认为，癫痫发作是被魔鬼诅咒了，但是据瓦伦蒂诺说，癫痫的主要病因是脑部受伤。她……眼眶出血，未必只是眼眶的问题。”

“我们有办法吗？除了……”歌洛莉娅说着走到路旁，跳起折下根树枝。她折返回来，继续说道：“……让她别咬到自己以外。”她蹲下身，将树枝送到安雅口中，令抽动不止的女祭司衔住，双手各抓住安雅纤细的脚踝，然后用力向下压。

然而，安雅挣扎得厉害。即使是时常锻炼，足够健壮的歌洛莉娅，也无法轻易地将双腿控制住。她又开始急躁，并莫名地有了好胜心，非要靠自己的力量，让安雅的肢体不再乱动。她几次尝试不成，竟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安雅，双腿分开蹲下身，正要跨坐在安雅腿上时，安雅膝盖一抽，正撞中她的胯部。她“嗷”地叫了声，弹出三步远。

奥雷里奥以手扶额，低声说道：“简直像场闹剧。倔强得不是地方，真像个小孩。”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肥皂说道。

奥雷里奥瞥她一眼，说道：“口无遮拦也很幼稚，不打算上去帮忙，就不要多说话。”

“是，我明白了。”

他不再理会肥皂，上前两步，又扯去安雅口中的树枝，又让令她微微侧躺。

“我记得瓦伦蒂诺是这么处置的。”奥雷里奥说道，“而且我也知道了，他为什么建议不要控制癫痫患者的肢体。”

歌洛莉娅听了，回复道：“还好，我不太疼，就是让她吓了一跳，才叫了一声。”她原本一瘸一拐地踱步来缓解疼痛，现在为表现得确实“不太疼”，找了棵大树倚靠，让人看不出异样。

“真是笨蛋。”奥雷里奥叹了口气，“瓦伦蒂诺给了我很多药物，但不到迫不得已时，我不会乱用的。我们等吧，如果真是癫痫，十分钟就该恢复。”

果然如他预料，五分钟过后，安雅呼吸声渐渐平缓，脸上的潮红退去，肢体抽动停歇，随后开始恢复意识。她清醒过来，疲惫地躺在地上，脸色如纸一般苍白，额上和鼻尖挂满了汗珠。

“我……好冷。”安雅低声说道。

“回去吧。”奥雷里奥说道。

歌洛莉娅微笑着说道：“我们把你搬回去。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你是累着了！”她刚迈出半步，就觉得脑后传来的拉力。她回头才发现，自己的长发与缠在树上的藤蔓纠结在一起。借着微茫的月光，她隐约见那藤蔓上生有血红色的棘刺。她心想：“这就是血棘藤吧！真是到处都是……幸好我没把脸贴上去。”

她不是有耐心的人，试图用蛮力解决现在的困境。她越是用力想拉扯，头发缠得却越紧。她心里越来越焦躁，发出一声大喝，同时全身同时用力。她本以为会断些头发，哪料到头发十分坚韧，不仅没有折断或脱落，反倒“啪”地把整条藤蔓从大树上扯下来。她头上带着根藤蔓走上前来，众人都惊异地望着她。她视若无睹，来到安雅身前，微笑着安抚她。

“先把她搬回去，我再给你解开。”奥雷里奥说道。

“好吧！”歌洛莉娅应答。

“我喊一二，你就用力。你这次温柔点。”奥雷里奥正说着，安雅的身体却突然颤动起来，随后从他臂间滚落。

“又……又来了？”歌洛莉娅一惊，慌忙地拽住安雅长袍的后腰。“我听说过，癫痫可能会反复发作，可是这样……她的身体哪受得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

歌洛莉娅正说着，安雅又猛地一挣。随着“嘶”的一声，安雅的长袍承受不住重量，扯出了一道口子。安雅挣脱出来，刚伏在地上，又发出尖利的号叫：“对不起……我……错了，请不要再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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