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回归

心脏再一次痛起来，在我以为自己早已麻木的时候。我跌坐在长椅上大笑，原来我还有痛觉，还算是个活着的人……真是太好笑了。

——可是，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

我尝到了自己的眼泪，又咸又苦。

带着祖母的骨灰我一路来到她的老家。这真的是个很小的小村子，几乎没有年轻人，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老人坐在自己庭院里晒太阳。

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祖母的骨灰盒安葬好。

疲惫地坐在墓前休息了一会儿，我走进山林。这个季节的山是萧瑟荒凉的，到处都是枯枝落叶，仿佛那些生机都被秋风带走。这样也挺好的，我可悲的人生并不需要任何生命的点缀。

我一步一步来到山崖边。

这座山大概有两百多米，不算高，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俯视着整座山，以及远处那零星散落着的房屋。祖母的家乡，某种意义上也应该算是我的家乡吧。能永远留在这里，真不错。

——没错，跳下去吧。

困扰我很久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好像有种疾病叫做精神分裂症，我想我现在应该就是这种病的受害者。我总能感觉有另一个人生活在我的脑子里，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偶尔迫不及待地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

跳下去，一切就能结束吗？

——当然。

我迈出一步。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热，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那是一颗玻璃球，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是以前偶然得到的小礼物。不知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颗廉价普通的玻璃球，爱不释手，后来甚至把它做成吊坠挂在脖子上。

原本透明的玻璃球中心出现了一簇小小的紫色火焰，激烈地窜动扑闪着。明明是冷色系，明明是我一直都莫名讨厌的火苗，但这簇微弱的火焰却让我觉得像初春的阳光般温暖，潜意识就想亲近它。

它好像拥有活着的属性。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我捧着它，喃喃自语。

——你疯了，你已经疯到无药可救了立花泉。快跳下去吧，跳下去你就解脱了。

对啊，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青梅竹马，失去最后的亲人，失去幸福的生活，失去人生的意义。我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恶意，一步一步地退却，踩在沼泽上无法自救，只能看着自己渐渐沉下去，任由污泥裹满身躯，灌进耳朵，糊住眼睛。

很痛苦。

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紧紧握住闪烁着紫色火焰的玻璃球，我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

脑中的声音发出尖锐的叫声，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呼啸而过，眩晕感猝不及防袭来，我按着额头抵抗脑中突然的疼痛，只觉得天旋地转。

周围的环境像被按下了加速键，飞快地变幻。蓝天变成了阴沉的雾天，荒凉的山林变成了陡峭的断崖，我的脚下就是澎湃的海水，能明显闻到海水的味道。

我……

我是立花泉，是从地狱里长出的一朵花。

我被攻击了。

攻击我的东西就在几米之外的半空中剧烈地飘荡，不甘地怒吼：“可恶！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我的目光只在它身上停留短暂的一秒就移开，看向旁边的人。这处断崖狭长，勉强能让一个人站着。我站在凸出来的断崖边，他站在最后面，靠着礁石，神色莫测。

“没事吧？”我问。

他无声地看着我，开口说：“你怎么样？”

“不太好。”我有些苦恼。不知道这团白雾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身体里空荡荡毫无妖力，能好好站着不摔下去全凭借自己的意志。

那团白雾似乎重新振作起来，桀桀地大笑：“没用的，你被我的幻境消耗了那么久，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原来是幻境。真没想到我这样随心所欲应用幻术的妖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用幻术耍弄，真是丢脸。

我打量着它：“你是什么妖怪？”

它没有脸，语气却显露出十足的傲慢：“你这种劣等生物不配知道！区区食物而已。现在，立刻跳下去！”

“你想吃了我？”我低头看了眼深色的海水，“幻境里我脑中的声音就是你吧，为什么要想尽办法诱导我跳下去？现在的我无力抵抗，想吃的话你随时都能动手，可是你却没有这么做。”似乎能感受到它气急败坏的情绪，我故意顿了一下，说：“其实，这个状态的你根本不能触碰我，给我造成实际的伤害，对吗？而你的本体就隐藏在下面的海水里，无法离开赖以生存的海洋……你是海里的妖怪。”

它愤怒地大吼，我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不会跳下去的。”我淡定地说，“而你毫无办法。”

它乍然消停下来，而后发出阴恻恻的笑声：“是吗？”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按下心中的不安，说：“不然呢。”

它在空中转了两圈，很得意地大笑：“我看到了！”

“你的秘密，你的妄想，你的野望！”它故意飘到云雀恭弥身边，围着他打圈：“而你不敢让他知道，咯咯咯。”

云雀恭弥蹙眉盯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喂，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无关吧？”

它飘向我，在我鼻端前方停下：“怎么会和他没关系呢，他就是你的弱点啊……跳下去，否则我就说出你隐瞒的所有事！”它用一种很轻很轻，只有我们能听到的音量说：“这个交易怎么样？小·妖·怪·”

我看着它身后的云雀恭弥，他背靠礁石，脸上有几道伤口。这团白雾不是实体无法真正攻击，但它一定给云雀恭弥带去不少麻烦，搞得他狼狈不堪。可是他依旧气势凛然，哪怕是在这种棘手的情况下。

既然不是实体，那云雀恭弥的攻击对它来说同样无效，我想他心里一定很恼火。

“没关系。”我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你用不着威胁我，我可以自己来说。”

可能因为太过惊讶，那团白雾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不在乎，专注地看着几尺之外的云雀恭弥：“云雀君，我的确隐瞒了你一些事，曾经也试图带着自己的秘密逃走，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说到这里，我对白雾点点头以示感谢：“谢谢你的幻境，我想通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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