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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草菅人命

见过那次她发疯的模样,又想到此次云州之案,若说不信,那可真是他蠢了。可难到这世间除了有她这样的人,还会有其他的吗?

沐卿心中纳闷,还是微微颔首道:“既然殿下说了,下官自会去查清楚。可至今,陛下还未下旨,去云州的时间也不确定,若是正与药谷相关,恐怕届时该逃走的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这你不用担心,若真与他们,就算你现在去也找不到人。”疏君肯定道:“暂时,他们不会离开的。”末了,她微微一顿,又道:“只请大人莫要将此事说与他人听。”

沈徽清略含诧异的神色盯着疏君,一种不可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夹杂着一缕幽怨之情。

沐卿瞧她不愿意再说,眼神飘忽,似是心有不安,而此次谈话也并未有其他人知晓,他也定当会保守秘密,只是,心里却是万分失落的。就连关心她,也要小心翼翼的:“殿下不说,下官也会准守约定。”

二人相视而笑,拱手见礼。正要离开时,沐卿却喊住了她,一双星眸仿佛流星划过,在夜空里荡漾:“听闻殿下有孕,却未曾登门祝贺,承蒙照料,才有今日,深感惭愧,只能去观音庙求了庇护,送上此物,以表诚心,还望殿下莫要嫌弃轻贱,只当是下官的心意。”

沐卿从怀中摸出一块观音玉佩,红线串成,抚上珍珠修饰廉意,拱手奉上,疏君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沈徽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虽然心里发酸,但还是接了过来,淡笑道:“大人好意,怎么好拒绝,本王也正打算去求一枚,既然大人有心,本王便替你系上。”

沈徽清映上疏君惊异的双眸,将玉佩系在了她的宫绦上,一句话也没说,疏君便能感到他心里的落魄。

他面露善意,转身时,却神情失落,垂首不语,看她的眼神也黯淡无光,一缕缕落寞之色,染红了他的双眼。

他不知是如何出的大理寺的门,如何走在烦扰嘈杂的人海。他分明知道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为何还会这样难受。

一点朱红落下,昭帝深吸一口气,放下笔,接过白玉送在跟前的龙井道:“你亲眼看见的?”

白玉恭顺道:“正是,那还要下旨吗?”

昭帝随手一挥,伺候在侧的宫女内侍都识趣的退出去,并关上了门。昭帝思酌片刻,朗声道:“六部都在朕的掌控下,现在要不要这枚棋也不重要,至于下旨的事,就再缓缓,毕竟这是父皇的交代,等她生下孩子再谈。”

白玉点点头,断然道:“怕是这个时候长公主才明白过来,您就不怕,她跟您反着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昭帝起身走到门边,白玉低眉打开门,头上的声音不紧不慢道:“她倒是知趣,没因为此时来宫里跟朕唱反调,她知道跟朕站在对面的人下场什么样,不必担心她。现在,朕有金甲护卫,若是她与辰王不顺,不也更合朕的心意吗。”

昭帝大笑两声,心情正好,往御花园走去。白玉扶住他的手,口里不断赞赏着昭帝的高明,忽而趁他不注意,对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彼时,陈媛休刚从燕辉宫回到王府,虽一路遭受了不少白眼,好在有肚子里的孩子做保障,连大夫人都的对她留三分薄面,她就不信,那慕容宓瑶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细雨斜风,清澈的落诗万华池水汇入煖湪河,水势平缓,却泛着淡淡的烟雾,茫茫一片。一道身影快步匆匆,绕过高墙,翻身进屋后带上了窗户。

看见坐在床边的人,陈媛休下意思躲开了他轻柔的动作,脸上并没有他想到的欢愉之色,反而多了一丝厌恶的神情,十分不快道:“你来做什么,要是被人看到,你不想活,我还想活。”

安邦哼哼两声,不屑道:“金甲护卫一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就这样对我?”

陈媛休心头一抖,略微思索,转而展颜笑道:“怎么会,我是怕你若是有个意外,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安邦听她温言细语,嘴角的笑意猛然被拉扯开来,将她抱在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威胁道:“上次只是想要她丢了孩子,没想到还一举两得,怎么样,我为了你,可是犯了很大的罪过,你最好别看上了小白脸,爱上他丰俊的脸蛋,将我丢在一旁,不然,有你好受的。”

只那么一瞬,身后便有冷风袭来,陈媛休暗自打起了算盘,她的确是爱愉禛的面容,可那又如何,她素来爱美,她的容色虽比不上王疏君的惊为天人,但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为何眼前这个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干这样的勾当。可她就算死,也想死在她看上的人的怀里。

人群越聚越多,举目四周,但见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人流时而受阻,时而急湍,在一片欢笑声中,她渐渐失去了他的身影。

她粉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长长的头发挽起,略有几根细丝落下,贴在细汗饱满的额上,衬得精致的妆容妩媚荡漾,红唇微张,重重的喘着气。走了很长的时间,却只能在人海中找到他的衣角,想要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她只觉小腹微涨,下体刺痛,头重脚轻,正要昏倒之时,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遥遥传来,凝目望去,一人策马而来,只听一声马嘶过后,疏君惯性的向后退几步,脚下不稳,蹲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那马蹄从自己头上掠过。

众人看的心惊胆战,好在没有伤到人,那人的马也未曾停留,旋风过后扬长而去。

突然不知哪里蹿出一只手,力大无穷,揪着她的衣领将她往深巷走去。疏君一手护住小腹,努力的挣扎,终于在尽头倒下。她盯着康晓萍的脸,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般怒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紫儿也缠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的冲她吐着蛇信子。康晓萍看到紫儿露头的那一刻便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墙才停下,冷声道:“不想看到你死在那人的马蹄下。”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目光停在她已经隆起的小腹上,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就会死。”

疏君已经眼前模糊,根本看不清她嘲讽的嘴脸,只是冷笑道:“用不着你提醒我,想要灵珠,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康晓萍仿若未闻,只是皱眉道:“我是想要灵珠做我该做的事,恢复我们以前的生活,我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你太自私。”

“那么你知道只有一颗灵珠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没有另外四颗就是徒劳,就算我把灵珠给你,你能做什么。”疏君心头一抖,努力的想要呼吸道新鲜的空气,却依旧无济于事,大吼道:“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其他的灵珠都毁了,最后的云月雷府也没有了。”

康晓萍见她如此激动,双眉紧皱,没有打算要放过她的意思,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着匕首,碍着紫儿一直盯着她,不敢动手,心如鹿撞,心里如一壶烧开的水,咕咚咕咚的冒泡。

她将手里的匕首扔在她脚下,冷笑道:“等你生下孩子,我就亲自来取你的命,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话,你现在连云月雷府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肯定灵珠被毁了。”

闻言,疏君倒是笑了,就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以咄咄逼人的语气道:“你又知道什么,谁先亡,谁后去,你都看不见。我告诉你的是事实,云月雷府再过不久将不再是秘密,整个天下人都知道,都想要去一探究竟。一千年了,什么都在变,只有你我还停在原地,挣个你死我活。”

仿佛晴天霹雳,康晓萍怒目圆睁,她等了这么久,为了家族,为了坐上长老的位置,她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在她的剑下:“不要再说了,为了家族的复兴,死一个你算得了什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回灵珠。”她的心一片冰凉,双肩不停的颤抖着,脸色发白,不由的咬紧了嘴唇,一字一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一己私欲不是吗,我最该恨的人是你,就算云月雷府再也回不来,我也可以为族人报仇。”语罢,她灰溜溜的丢下一个小葫芦,冷不丁道:“把你身上的毒清了吧,我要的是一颗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灵珠,容不得你沾染分毫。”

等她背过身正要离开,就听见身后发出轻嗤的笑声,从含蓄到疯癫,她的笑声几乎要将她拉入深渊。紫儿见她没有其他心思,早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你笑什么。”康晓萍脸上通红一片,心里翻腾不已,俯下身子与她对视,只见她那猩红的瞳孔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她自投罗网。她被吓得大惊失色,惊呼一声瘫软在地。见此情形,疏君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肆笑道:“我笑你蠢,笑你不会享受现在的生活,笑你就是个笑话。”

康晓萍怒意难消,捡起地上的药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远远的还能听见她癫狂的笑声。若不是见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她也不敢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将她拖到这里来。

疏君见她走远,笑着笑着,再也抑制不住胸口滚烫的恶心,喷出一口鲜血,一边笑一边哭,迎着越下越大的雨,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妆发散乱,金钗坠地,一身华服匍匐在散发着土腥味的地面,不停的呕吐着,她早已筋疲力尽,连滚带爬的回到街边,找了个屋檐躲雨。她抱着双膝盯着华丽无比的鞋沾满了脏泥,久久离不开眼。直到脚边出现一个破碗,一块脏兮兮的馒头和一个铜钱,她才抬起头,看着这个蓬头露面的女子。

只见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上下打量:“怎么不吃啊,今日收获这么好,看你怪可怜的,新来的吧,看你穿的周周正正,别垂头丧气的,这个碗就给你吧,明天早点来,或许我还能多给你要一个呢。”

话音未落,就见她早已站起身,一句话也没有,冲进了雨里。

女子见她失落的背影,伸手去拿自己的破碗,只见地上落下一只凤钗,骂道:“饿不死你,跑什么,我有那么吓人吗?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要了。”她擦拭了两下,又见四下无人,连忙揣在了怀里,若无其事的啃着自己的馒头。

彼时,宓瑶正小心放好嘉衍,盖好被子,忽然外面的院子就开始喧闹起来。不多时,声音越来越近,她只好起身去看看。刚打开门时,突然伸出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往后一推。

差点没站稳,蹒跚后退两步之后,只见来人一把关上房门,将她压在门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这一切来的太快,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还不待开口,便听疏君道:“我替你保守了这么多的秘密,那你是不是也该管好自己。”

宓瑶被掐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色,她摇了摇头,对面的人才打算松开手。仿佛重获新生一般,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咳嗽两声,咽了口水,才看见疏君一脸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不知哪里来的血迹,缓缓道:“你怎么了,保守什么秘密?”

疏君冷笑连连,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张姨娘是不是你毒死的,陈媛休当初不孕也是你做的,只可惜,被康晓萍治好了,很失望是吗?”

宓瑶被她看的心虚,双眼微眯,试探道:“你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是我做的。”

疏君见她还不承认,直勾勾的盯着她,怒声吼道:“你以为你能瞒过我。”

宓瑶双肩微颤,眼神慌乱,摇头道:“不是我做的。”

疏君正要伸手去抓她的脖子,霍然门外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怒意的声音迎头落在她耳里,砰砰的敲着房门:“王疏君,你在胡闹什么,把门给我打开。”

听到愉禛的声音,宓瑶更显慌乱,乍然抓住疏君的手道:“你说的是云州的事对吗?”

疏君紧盯着她不安的脸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我们去过那里。”

宓瑶点点头,还是没松开手,紧张的哀求道:“我的事,不要告诉他,就当是意外?”

还不等疏君回答,敲门声愈加的猛烈,宓瑶吓坏了,紧紧抓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嵌入她的血肉,疼的疏君皱起了眉头:“答应我好不好,疏君,就当我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他,我只有他了。”

疏君点点头,忙不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二人被顶到一边,进来的人用力拽着疏君就往门外走起。宓瑶担心再出意外,忙松开二人的手,大声道:“愉禛你慢点,她还有身孕,不要伤到她。”

这话不但没有灭掉愉禛的怒火,反而越烧越旺,脸色发青:“你担心她,她怎么就没担心你,我看她是被宠的无法无天,没人管的了,跑这里来闹了。”

“是,就是无法无天了,你来管我,怎么不去管管那边院子里的那位……”

“啪”的一声,脸上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巴掌,疏君再怎么张牙舞爪,也得收了利爪,捂着脸默不作声。

花儿,罗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宓瑶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担忧的看着对峙的二人,其他人更是吓的大气不敢出。

愉禛怒极反笑:“就该全天下的人都惯着你才好吗,回你院子里呆着,不该管的事别管,去换身衣服。明日是嘉衍的满月宴,别再捣乱了。”

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被雨洗涤过的脸淌着水珠,猩红的双眸正在吞噬眼中的一切。见此模样,宓瑶赶紧推开两人,拉住了愉禛,对疏君道:“快回你院子里,绿抚也在,快去啊。”

正在气头上的愉禛什么也不想说,转身拉着宓瑶回到屋里:“我们走,别理她,让她自己想想。”

疏君气的不是挨了打,而是自己对自己的愤恨,为何这些事一桩接一桩的出现。

看着她默默离开,愉禛站在屋檐下,胸口一阵发闷,不由的跟了上脚步。

从未有过的恐惧突然爬上了她婉婉的脸,一汩汩暖流顺着脖子染红了她的衣衫,被砍断的双腿被扔在一边,她依旧努力的向前爬去,只知道前方就是希望。血迹蜿蜒了一路,触目惊心。

男人也知她这副模样绝对不可能活下去,转身便越墙翻过了围墙。刚踏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疏君的眼泪不知何时留了下来,一声惊呼同样引来了跟在身后的愉禛,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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