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跟他回家

对方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她是害怕丢人，就温声开口：“你别害怕，这并不丢人，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有的，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你快点围上衣服吧，一会儿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拉回了姜乔的思绪。

“所有女孩子都会有的？为什么？”

他有些惊讶，“你不知道生理期吗？”

“那是什么？”

“你妈妈没告诉你吗？学校没有在生理课上给你们说吗？”

姜乔慢慢低下了头，“我没有妈妈。”而生理课，她不记得有没有这一节课，反正也没有人管她，她只会偶尔听一听她不懂的课，其余时间要么在写稿子，要么在发呆，她不准备告诉他这些。

他没想到答案是这样，有些窘迫地道了歉，然后往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其他的女孩子。

他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可以让我妈妈告诉你。”

姜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知道该拒绝他的，他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她不该跟陌生人回家，但是面对他，她说不出拒绝。

站在车边，姜乔低下头说：“要不算了吧，会把车弄脏的。”

“没关系，垫着我的外套呢。”

姜乔依旧不动，司机见状打开副驾驶，递给姜乔一个毛毯。

在车上，姜乔很紧张，手指头不断地捏紧又松开。

对方好像感到了她的紧张，主动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元皓，元宋明清的元，皓日当空的皓。”

姜乔也开口介绍自己，但是太久没说话了，嗓子卡了一下，她咳嗽了一声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姜乔，葱姜蒜的姜，”她卡了一下才说“姓乔的乔。”

她已经很久没有自我介绍过了，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我介绍。那时候她自我介绍的时候总会说：“大家好，我叫姜乔，姜文升的姜，乔慧的乔。”大人们就会笑话她，怎么有人会这样自我介绍啊，姜乔才不在意呢，她就要和爸爸妈妈的名字连在一起。

显而易见，现在不适合那样做自我介绍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早就结束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还有一些冷。

元皓又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看你有点眼熟。”

姜乔犹豫了一下才慢慢抬起手掀开了自己的刘海，扭过头面向元皓。

元皓一看到她就记起了那天的事，“是你啊！”

姜乔闻言眼睛亮了一下，有些急切的问：“你还记得我？”

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睫毛颤了颤，耳朵尖有点烫。

元皓看她这样有点可爱，笑了笑才说：“当然记得啊，我还把买到的最后一朵向日葵给你了呢。”

姜乔实在没想到他还记得她，一路上嘴角都无意识的扬着，心里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

元皓元皓元皓…

他家里果然很大，还有一个庭院，里边种了很多品种的花。

姜乔有些局促的跟着他进去。

“乔乔来了？”是很温婉的女声。

对方穿着毛衣和长裙，气质很好，大气温和，和元皓有点像，只不过元皓要偏冷一点。

姜乔有些惊讶地说：“您认识我？”

女人笑着看了元皓一眼，说道：“还不是元皓，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你叫姜乔，要好好照顾你。”

元皓笑着告饶：“妈，你就别调笑我了，快点帮帮姜乔吧，她身体还不舒服呢。”

刘婉珏揽着姜乔的肩想带她上楼，没想到刚碰到姜乔，她身体一颤就捂住了胃。

刘婉珏愣了一下，眼里有了些心疼，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她被男人猥亵过，那些人渣！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弄成这样。

姜乔有些愧疚地说了声对不起，刘婉珏立马说：“没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怪你。”

“阿姨，这次你可以碰我了，刚刚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刘婉珏有点儿不忍心再出手了，她害怕小姑娘再难受，但是不动又害怕她会多想。就连元皓都有点揪心。

刘婉珏伸出手轻轻地搭在姜乔的手腕上，姜乔只是僵了一下就没有其他的反应了，他们都松了口气。

刘婉珏带姜乔上楼，她帮姜乔准备了新衣服，细心地教她关于生理期的问题，还耐心的帮她揉小腹缓解疼痛。

元皓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回想起了第一次和姜乔见面的时候。

他经常在那个时间去海边走一走，这么多年了，她是第一个想要自杀的，和他奶奶一样。

元皓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很忙，他是在奶奶和奶奶的奶妈照顾下长大的。他奶奶是个世家小姐，读过书拿过枪，是个性格有点刚烈的老太太。

奶奶从小受宠，即使她说要读书，家里人也二话不说的直接请先生来教。那时候她还小，见到先生这般有才学有见识又温文尔雅的男子，一不小心就动了心，时隔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崇拜，还是爱慕。

可是出生在那个年代，那样的世家，婚姻很难由自己抉择，奶奶被迫嫁给了爷爷，其实老爷子也是一表人才，学识气度阅历比那先生多了不知多少。

可是老太太最厌恶被人安排，连带着对老爷子也讨厌起来了，可怜老爷子对老太太一见倾心。

老爷子生怕老太太逃婚，不管她心在不在自己这里，总要先把她绑在身边。结婚前经常一束花一封信地往老太太那里送，还会傻傻地站在她楼下大声朗读自己写的酸诗，不知道多少闺阁少女羡慕老太太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君。

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但老太太不好意思服软，婚后就天天在老爷子耳朵边念叨先生多好，先生怎么样，每每看到老爷子吃味的样子，都笑的跟花儿一样。

两人的日子就在打打闹闹里过下去，等到儿子元鸿出生后没多久，老爷子就要过去海外开辟市场了。老太太虽是思念，但也识大体，海外情况不明，儿子也还小，偌大一个元家总要有个人操持着。

那段时间老太太就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学习管理家族事物，她也想帮一帮老爷子。那几年，他们只能靠一封又一封书信表达思念。

老爷子在海外安排好之后，就把妻儿接过去了，经历了几年的分别和磋磨，老太太也成长了很多，他们和和美美地生活了二十来年。

老爷子的身体因为年轻的时候太拼命造成了亏空，到老了身体不好了就开始思念故土了，于是老太太带着一家人又回到了青澜。

不多久元鸿就遇到了刘婉珏，两人郎才女貌，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很满意。

几年后元鸿和刘婉珏结婚，在那之后老爷子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老太太也感觉到了老爷子时日不多了，她被宠了一辈子，也没对老爷子表白过一句，就想着给他写封信，剖白一下心意。

起首语是先生，倒不是指那个教书先生，在老太太心里，先生是女人对夫君的亲密称呼，从他们结婚那日起，她嘴里的所有先生都是指的老爷子，所以当初看老爷子吃味才会笑的那么开心，哪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

没想到老爷子一看到先生就气得和老太太吵了起来，本以为相守一生，他会懂她的心意，没想到他一辈子都不信她爱他。

当天老爷子就自己安排了一架飞机飞往国外，老太太越想越气不过，干脆去国外找他理论清楚，没想到刚落地，就得知了老爷子已经去世的消息。

老太太气急攻心，差点跟着一起过去，后来儿子儿媳过来求她带带元皓，她便又回国照顾孙子。

等到元皓长大，她又出国去了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没过多久，就在一个傍晚跳海自杀了，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

奶娘是从小跟老太太长大的，一辈子都跟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走后，她便回国到老家定居。

这些都是奶娘告诉元皓的，奶娘姓孙，不知道名，老太太总是叫她孙妹妹，他们这些孩子就叫她孙奶奶。

孙奶奶感慨说：“老爷如此敏锐一个人，怎么会不懂小姐的感情呢？只不过斯人已逝，究竟是真的不懂，恨枕边人一辈子都从未爱过自己，还是感受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懂却装作不懂，故意惹小姐生气，这样自己走的时候她就不会难过了，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自那之后，元皓就经常来海边，看望那个刚烈的老太太。

那一天，他看到一个小姑娘蹲在那里哭，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曾受到过伤害，他想：她应该是真的难过。没想到她缓缓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朝海里走去。

他其实是骗她的，海边根本就没有卖花的阿婆，这朵向日葵是他从路边的花店买来看望奶奶的，老太太最爱向日葵，她总说它们比玫瑰还要热烈。

他看到了她的脸，他想：她不该经历这样的事情。

那次见面灯光有些昏暗，他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鼻梁很高，脸很小，眼睛里还含着一点泪水，水汪汪的，未脱的稚气给五官添加了一些钝感，显露出精致的可爱。

“皓皓，快看！”刘婉珏站在楼上喊。

元皓被这一声喊回了神。

姜乔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款款走下来，刘海被用黑色的发箍拢在后边，应该是化了淡妆，配上她有点害羞的表情，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元皓看呆了眼。

刘婉珏帮姜乔在花园里拍了几张照片，姜乔淡淡地笑着，害羞的脸有点泛红，像个矜贵的小公主。

元皓就在一旁看着，他想，姜乔的人生就该是这样的，做一个灿烂骄矜的小公主。

姜乔在元皓家吃完晚饭才走，她觉得这一天过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有些羡慕元皓有这么好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