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联

八月中旬。

姜乔和路旸站在集训中心门口的树荫下等待季川。

高三生稀有的假期已经过半，姜乔也从姜文升深奥又晦涩的物理教学中短暂逃离出来，和路旸一起过来看一眼许久未见的季川。

这是姜乔第一次来这里，倒不是因为季川的空闲时间很少，毕竟路旸已经来了好多次了。

自从高三以来，姜文升好像意识到自己不称职很久了，开始做一个严格刻薄的高三家长——事事都要管。

放学一定要第一时间回家，回家就要学习，不准玩手机，不准在外边瞎逛。周末也要在家学习，姜文升会专门在一个周日的下午给姜乔讲一些物理课。

大部分内容都是晦涩难懂的，但是不断推演的过程又能得到一点的趣味和成就感，姜乔说不上讨厌，但是不可否认，她是有天赋的。

姜乔不知道姜文升是怎么了，散养了十多年才想起来管束她，本来松松散散的生活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在学校甚至比在家里还要轻松。

或许是他终于意识到了女儿到了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他要承担起该有的责任了；又或许是因为，过了这年，自己就再也管不到她了。

电脑也被姜文升没收了，也只有睡觉前和元皓发几句信息能让她放松，而元皓，已经失联半个月了，上一条消息还是七月末的时候，元皓发的：肯尼叔叔这次手术很成功，未来可能还要做手术，我和爸妈商量我自己回来继续完成学业，由他们两个在国外照顾着生意和肯尼叔叔，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元皓的兴奋，而这条消息也让姜乔持续兴奋了一整天，往后所有的消息元皓都没有再回复。

刚开始姜乔以为是他要回国了，琐事多有点忙，可是几天之后依旧没有回复，路旸家的司机也再也没有带过来元皓委托的饭菜，姜乔才意识到不对劲，和路旸一起去了元皓家，家里的阿姨也反映这几天没有收到任何大洋彼岸的通知，甚至连路旸的父母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元皓彻底失联了。

姜乔盯着被烈日炙烤得白花花的水泥地发呆，听见季川的声音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往上看，眼前一阵发黑，缓了一会才看到季川的脸。

因为连轴转的生活，季川比之前看着有些憔悴了，眼底却闪着光，那种光姜乔曾在姜文升眼底见过，姜文升提及物理的时候眼睛总是亮着。

姜乔有些羡慕他们有如此热爱的东西，不像她，眼神总是空空洞洞死气沉沉得，生活也是，过得不漂亮也不生动。

季川如今已经开朗很多了，不像初见时那样冷冰冰得，很爱笑，笑的时候和路旸简直一模一样，勾得人忍不住跟着一起弯一下嘴角。

等姜乔看清楚的时候，路旸已经走出这片阴凉地，快步往季川的方向走去，然后两人短暂地抱了一下，季川的嘴巴动了一下，姜乔听不清，从嘴型看应该是喊了一声“哥”。

姜乔盯着他们发呆，感觉自己的心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为当前而高兴，另一半为远方的人而焦虑。

“咚！”

姜乔吓了一跳，捂着额头看眼前的人。

季川用手撑着膝盖，笑着对她说：“乔乔，发什么呆呢？”

姜乔的嘴刚要动，看到了季川身后路旸的眼色，嘴唇一动，要说出的话转了个弯：“在想中午要吃什么。”

季川眯了一下眼睛，点点头，“那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姜乔诚实地摇摇头。

“走！带你们去吃，这边有一家很好吃的煲仔饭，吃完饭咱们可以随便逛逛，今天下午我都有空。”

“好。”

季川走在前面，姜乔和路旸在后面边走边对眼神。

姜乔：怎么办？

路旸：稳住！装得轻松点，开心点。

姜乔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可以吗？

路旸睁大眼睛，大幅度地摇了摇头：不可以！

季川往后瞥了一眼，路旸立马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姜乔看了，觉得这个笑容跟她的没什么区别。

路旸又甩了个眼神过去：总之，稳住！

姜乔：我尽量。

姜乔小声地叹了口气，她觉得有点佩服季川了，演戏好难。

没一会儿就到了那家煲仔饭，店面很小，但是很干净，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有他们几个。

老板娘从后厨出来，看见季川很惊喜地笑了：“小季又来了，好久没来了！”

季川也笑着回答：“姐，这段时间有点忙，这不带着我哥和我妹来看你了吗？”

老板娘已经不年轻了，头上有了几根白发，脸上也有好多道皱纹，听见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喊自己姐依旧很高兴，即使这不是第一次听到。

老板娘的笑容更明媚了：“就你会说话”，说着又把目光放在姜乔和路旸身上，“你们也快坐，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路旸也笑嘻嘻地说：“姐姐，我想吃咱们家最受欢迎的。”

老板娘笑得不行，捂着嘴进了后厨。

他们挑了个四人桌坐下，路旸本想和季川坐一边的，可是季川先把背着的包放下了，他只能和姜乔一起坐在对面。

这家煲仔饭确实好吃，大米饭粒粒分明，汤汁也是不咸不淡，只是可能老板娘太热情了，给的饭量很多，姜乔觉得她可能不太能吃完。

饭刚端上的时候，路旸直接用干净得筷子，从姜乔的碗里夹了一大块米。

这些天都是他们俩一起吃饭，姜乔的饭量大小他一清二楚。

姜乔弯着眼睛说了句谢谢，心情很好地开始吃饭。

季川吃完之后，把筷子往碗上重重一放，吓得姜乔差点把刚进嘴里的肉咽下去。

“说吧！什么事瞒着我？关于皓哥的？”

姜乔眼睛睁大，无措地看着路旸，发现路旸的眼神也很慌乱，却还是嘴硬地说：“能有什么事？”

季川犀利的眼神转向姜乔，姜乔立刻低头扒饭，不和他对视。

路旸在桌下用腿撞了一下姜乔，谴责她怎么这么不自然，姜乔要紧张死了，没有理他，只低头吃饭。

季川的眼神就在他们两个身上徘徊，等姜乔吃完最后一粒饭，他就开口了：“说吧！”

路旸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地交代了：“皓哥失联了，叔叔阿姨也联系不上，不知道怎么了。”

又补上一句：“我爸妈也联系不上，不过已经拜托国外的熟人打听了。只不过我们家生意全部在国内，在国外人脉并不发达，不一定能打听到。”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他们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这下子确实没有玩的心情了，商量着去路旸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到路家的时候，路郡和范英萍竟然都在家，两人都在客厅里，面色严峻地说着什么，看见他们进来了，停下了刚才的谈话，笑着要他们进来坐，“快进来吧，乔乔和小川都来了啊，今天我们给阿姨和管家都放假了，你们先坐，阿姨去给你们洗个水果。”

季川拉住了她：“萍姨，不用客气，我们刚吃了饭过来，您别忙了。”

范英萍也不再坚持：“行，怎么今天都过来了？”

路旸开门见山：“爸妈，皓哥那边有消息了吗？”

姜乔捏紧了手指，紧张地看着夫妻俩。

路郡和范英萍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刚刚你元叔来电话了。”

三人都睁大了眼睛，终于有了一点消息。

“肯尼在梅国发展得太好了，树大招风，有人看他卧病在床，背地里做手脚要整他。买通了集团里的三把手，被亲近的人背叛，肯尼身体受到了重创，本来已经恢复了很多的身体更差了，原定的手术日期也遥遥无期。

元家三人因为和肯尼走得近，被扣留了，被允许打个电话报平安，元皓担心和你们联系会影响你们，毕竟都是高三的了，就拜托你元叔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们。

你们也别太担心，元家是全国最大的进出口贸易集团，在国内国外都有地位和势力，只不过在梅国不好发挥，最多就是按照国际规则被拘留看管，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姜乔总归是松了口气，回过神后又忍不住震惊，原来元皓家这么显赫。

又联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种种暧昧，有些唏嘘：这份感情可能等不到破土就被埋葬了，又忍不住有些庆幸还有些暧昧记忆让她回味珍藏。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听元皓说晚安了——

那是元皓离开大概半个月的时候，姜文升突然的严厉让姜乔无所适从，勾起了几年前关于5月32日的回忆。

现在的姜文升虽然没有那时的阴戾，但是都很有压迫感，相似的情景让姜乔感到害怕，夜里做了许久没做过噩梦，半夜被惊醒，害怕得在床上发抖。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姜乔抖着手拨出了元皓的电话，电话刚打通就被接了，里边还是熟悉的少年音，温柔得要命，慢慢地抚慰了姜乔，不知不觉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了。

此时此刻姜乔才注意到元皓说话语气得不同，对自己是别人没有的温柔，她想，怪不得林思琪会嫉妒。

那天晚上元皓一直陪着姜乔，直到姜乔平静下来，在姜乔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一句极致温柔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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