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您可太客气了，来——给您介绍下我的小儿子，盖勒乔，今年刚从塔楼服完役，准备去首都的魔法协会碰碰运气。”

“夫人您好。”那人微笑着鞠躬，璀璨的眸子闪烁着无尽的探求欲知的好奇心。

和她年轻的子侄们一样，充满着无尽的蓬勃朝气。

兰斯洛德夫人在这一刻油然而生自己真的老了的感觉，她似乎已经转变了对美丽、漂亮的评判标准，即使年轻人不符合当下追捧的时尚美，年轻的面庞和洋溢活力的神态都会被她欣赏和向往，在她眼里，这就是美。

这与外表无关，纯粹地被包裹在他们的精神世界里，他们充满着任意被填涂渲染的可能性，这就是美。

有野心的美，恣意的美，或是腼腆的美，失意的美……兰斯洛德夫人微笑，充满着惊叹地看着年轻后生，眼里浮现期许和鼓舞，侧身让大家看到落后一步的蜜贝尔：“这则是我兄弟的后辈，蜜贝尔，一直在家里随我自学。”

盖勒乔脚尖转动方向，顺着人群中的气氛圆滑地作出邀请的动作，蜜贝尔下意识看向兰斯洛德夫人，看到对方默许后才将手递过去。两只手亲密地接触，年轻人们走进舞池，盖勒乔彬彬有礼，蜜贝尔羞涩优雅，两人之间的标准舞姿得到了在场男士的称赞。

“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年轻有为，”兰斯洛德夫人发自内心地恭喜他，“也感谢国王的庇佑，使我们国泰民安，享受和平，也让这样的俊才可以幸存。”

“哪里比得上您家的孩子们，”柏顿先生笑呵呵说，“现在只希望他顺顺利利，接下来就该有一位情投意合的伴侣啦。”

兰斯洛德夫人拿起服务员托盘上的香槟，浅尝则止，淡然地说：“如今可不时兴旧时代那一套了，主要还是看孩子们自己喜欢。”

“说的是，柏顿，瞧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等到了孙子，后辈们还喜欢我这样的开明，你的家族史还长着呢，顺其自然就好。”有人拍拍柏顿的肩膀。

其他人更关心缺席宴会的王子：“听说约瑟翰殿下已转危为安，我等万分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我们真的迷失道路再往西北而去，那里可就真的是无人的荒原了。”

“艾克赛爵士，这么说来我们都要感谢那道闪电了，”兰斯洛德夫人抿嘴开玩笑道，她将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向死而生随意说成了需要感恩的遭遇，等到对方终于笑了起来，她继续说，“我确信王子会在一周内痊愈，目前的探视在早上十点前，请各位多多体谅需要更多时间休息的伤员吧。”

“自然，”艾克赛展开笑脸，变得柔和一些，笑呵呵地说，“我们对您的手段无不称赞，只是我仍有疑虑——我的意思是，我非常、非常尊敬兰斯洛德夫人的高尚人格，无论是在亚科多里战役还是西马里斗争中，您都对国家做出举重若轻的伟大贡献，我对您是钦佩无与伦比，只是……这一次的意外太过令人担忧……”

有人低声说：“夫人，您是否可以判断此次……会不会是有人刻意针对约瑟翰殿下，除却大魔法师佛西法修后，谁能比得上您的能力——”

兰斯洛德夫人沉思了片刻，说：“抱歉，如果再来一次，我就能得到更明确的信息，城堡的保护法阵很大程度上干扰了我的感知。”

在场的几位男士都轻轻叹口气，艾克赛爵士维持着笑意说：“既然如此，我相信如果并非巧合，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必不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再次行动。”

“当然，我们都希望它不要再发生了。”

“保佑约瑟翰王子早日安康。”

他们转而谈论刚举办过的议会内容，随着死亡率由时局稳定而不断下降，塔楼近年源源不断地向世界各地输送魔法师的人力资源，他们被广泛地运用到更基础的产业之中。在这段时间里，鲁斯塔的教学理念已经跟不上社会需求，只是国王的否定倾向导致下议院提出的教学方向转变提议在初审就早到拦截。

“很可惜，我们提议的实验性教学也没得到青睐。”

“敬永远英明无比的国王——”艾克赛爵士举杯，面带遗憾地朝着东南方。

“敬国王。”

“不用担心，我们决定在下一次议会的时候提出另一个让国王能够接受的方案，”艾克赛爵士朝各位点头，安抚道，“只是这其中缺少了关键性的重要因素，我们争取到了艾伯特的同意，他觉得沉闷的学校的确需要新增一些活力。”

兰斯洛德夫人摇摇头失笑说：“要说动他可不容易，这让我更好奇你们的意向了。”

“我们决定——”柏顿先生隐晦地和艾克赛爵士对视，其他人紧紧盯着兰斯洛德夫人的脸上表情，企图揣测一些，“在南方建立一座平民魔法学校，但是我们不会教授他们那些大规模的伤害咒语，更多的是与农业畜牧业匹配的基础类技能。”

兰斯洛德夫人愣神，继而很快抚掌说：“伟大的壮举。”

“我们都认为这将是流芳百世的善举，所以，”一位陌生的涵养稍微欠缺的男士插嘴，他看到似乎有戏，迫不及待地说，“这座学校缺乏一位极具号召力的校长，夫人，还有谁比得上您的资历呢。”

兰斯洛德夫人看了那人一眼，微张开嘴说：“这可真是意外。”

艾克赛爵士慢慢说：“并不是要您立刻决定，此方案尚在修正增订中，只是在这期间希望您能妥善考虑，如果有您的加入，我们的学校必将如虎添翼。等到事态明朗，我们将会奉上正式的邀请函，请您参观新校址再做决定。”

兰斯洛德夫人点头说：“你得知道兰斯洛德的领地一直处于微妙的地带，很多情况也不能由我左右，如果此方案能说服国王陛下再好不过，即使我无法胜任，我也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感谢您的慷慨。”艾克赛爵士见此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聊了下春季播种的困难和冬季灾害遗留问题，兰斯洛德夫人面带疲倦，抱歉地告退离开，她看了一眼舞会中间的蜜贝尔，她已经换了一个舞伴，记者正在和她一边跳舞一边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笑了她，看起来可比伯顿先生家的小儿子更有本事。在离开的时候，兰斯洛德夫人叫住服务员，嘱咐几句后推开隔音大门，在走廊的拐角处站立少许时间。

明亮的走廊里几乎空无一人，这边是通往纪念堂的小路，并不是服务人员和那些小姐先生们会踏足的地方。兰斯洛德夫人走进一间无人的休息房，她坐在门的旁边的沙发上，盯着墙壁上的油画仿佛陷入了一时的深思，眸子一动不动，只有手指慢慢地摸着自己的戒指。

欢声笑语被再一次门的打开而填塞着这条走廊，那肆意的笑声戛然而止，凌乱的脚步声远去，兰斯洛德夫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让那两个野鸳鸯得体地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艾克赛爵士摆脱开其他人追了上来，他走进房间上锁。

“夫人，请问您单独找我来是？”艾克赛爵士不解地问，他左右看着这间有些简陋的房间，“还要让我不引人注目。”

“艾克赛爵士，我因为想起来一些事情，”兰斯洛德夫人站起来，他们并不需要太多的交谈时间，也不需要坐下来，“我的城堡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随着她的说话，艾克赛爵士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他微微低头，使得两人看起来离得很近。

“三个月前，城堡招来一批新来的员工，这里面不乏领土内的自由民，但谁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安全可靠的，这批名单我会交付给你，”兰斯洛德夫人说，“你身边的同僚也请考虑再三透露此消息，我只能告诉你伤害约瑟翰的闪电必定不是意外，如果能在现场，这种针对性极强的临时召唤雷电是很容易发生的——当时事态紧急，我并没有检查沼泽上是否留存魔法阵的痕迹。”

“等等。”

兰斯洛德夫人侧身看他。

艾克赛爵士面上浮现犹豫不定的神色，他看着满头银发的兰斯洛德夫人静静地等待着，咬牙靠近说：“非常感谢您的告知，我也有些事情……希望您不要透露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国王在庆典前接到一封匿名举报，是关于一些激·进·危·害社会稳定的不·法·分·子，”艾克赛爵士脸上的肌肉有一些抽动，“我们抓了两个人，虽然他们至死都没有透露团体的关键领导者。但是——国王亲自下命令将某些肖像让我们进行和他们的确认。”

兰斯洛德夫人重复道：“国王只是拿了特定的肖像么？”

艾克赛爵士凝重地点头，看到她的脸上也是完全一副意外的样子，心里稍微有些放下心来，即使他们之间的政见不太一样，但并不代表他对兰斯洛德这个庞大的家族拥有敌意。让他更加惊心的，是国王模糊不清的态度。

“这其中，有您兄弟后辈的一个。”

“哦，我的后辈太多了，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毕生忠诚于国王。”

艾克赛爵士说：“是那位今晚并没有出席的孩子，我想我并没有弄错人。”

兰斯洛德夫人沉默着，她自然知道有谁不在。

“威莱斯·兰斯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