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你相信我。”等星沉虽然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是执拗地道,“我真的不是因为害怕才哭的。”
“我知道。”顾西洲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一个人想要去死,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当时冯宿和等修德还活着的时候,你没有去死;他们刚刚死去,所有人都对财神阁虎视眈眈的时候,你没有选择去死。那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现在……也并不是我选择的啊。”他问得突然,明明答案就在脑子里,但却像一块浮木在脑海中浮浮沉沉,看上去就在那里,却怎么也抓不住,等星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话语中颇有些委屈地道。
“那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活下去呢。”顾西洲把药匣子放在她的手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个当时让你选择活下去的原因,你现在找到了吗?如果没有,就这么离开的话,难道不可惜吗?”
“可惜……”等星沉虚虚地握着匣子,饶是如此,为了不让它掉下去,她也已经用力到指甲微微泛白,她喃喃自语道,“可我都做好准备了,如果这次死不掉,下次只怕会更舍不得,那不是更可惜吗?”
“如果有下次,我陪你。”顾西洲道,“一起下地狱也好,一起转世也罢,我们一起。就算是一起从黑暗中坠落,好歹也能有一个人能说说话,不会再那么寂寞。到时候,人到底有没有灵魂,有没有转世,你也可以告诉我了。”
等星沉轻笑道:“如果真有那时候,你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吗?”
“嗯。”顾西洲道,“可我还是想听你说啊。”
——————
顾西洲推开房间门出去的时候,站在门外的人却与昨晚不同,不再是他自己,而是换成了齐犹知。
他看了齐犹知一眼,虽然不知道他是一整晚就在这里没有离开,还是一大清早地又跑来了这里守着,但他也不是很好奇,对着他略一点头打过招呼便准备向着院外走去。最后还是后者出声喊住了他道:“她已经没事了?”
顾西洲脚步一顿,回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命算保住了,但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倒肯听你的话。”齐犹知轻哼了一声道。
顾西洲道:“齐楼主说话何必这样阴阳怪气。你既然一大早就守在这里,想必也是很关心她。她沉疴难愈,饶是吃了药,也还是难受了一个晚上,刚刚才睡下。你若是想见她就去,若是不急还麻烦楼主准备些吃食和药,等她醒了好用一些。”
齐犹知道:“顾少侠豁达大度,我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还是要懂得避嫌才是。我不过是刚刚从外面路过,碰到了侍剑,她说今天天气好,想去放风筝,所以拜托我来替她来看一眼。等小姐既然已经无事,这里又有顾少侠照顾,我们自然是没有不放心的。万丈楼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也就不多呆了。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有一句话,想要说与顾少侠听,也算是前车之鉴吧。”
“哦?”顾西洲微一挑眉道,“酒楼主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就算为人付出,也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你的付出。有的人,他就像风筝一样,看似线的一端握在你的手中,但是稍不留意,或只是风大了,或是有什么危险,亦或是只是它单纯地不想留在这里了,它都会毫不留情地裁断了那摇摇欲坠的线,飞到你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去。到时候,就算你付出再多,也抵不过它视而不见的心狠。手里留着的,也不过是飘飘摇摇的那半截毫无用处的线罢了。”
顾西洲道:“酒楼主的话,在下铭记于心。只不过私以为,如果是我视若珍宝的风筝,我必会用尽心力,让它既不会受到拘束可以飘然于天空,亦不会让它因此而处在危险之中,更不会把风雨所带来的分别归结到它的身上。无论它要飘到哪里,我既然长了腿,自然也是可以跟着去,目之所及既有它,线在不在自己的手中又有何区别呢。”
齐犹知冷笑道:“顾少侠境界之高,在下望尘莫及。但是无论嘴上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还请行动能够十年如一日地一以贯之才好。”
顾西洲道:“那是自然。言为心声,自不会忘。”
两人正谈话间,忽听得“吱呀”一声,那糊着深绿色厚纱的上悬窗被人从屋子里面轻轻推开,露出了一个小缝,等星沉用手撑着软塌,挣扎着坐起来,从那缝隙眯着眼睛看向院子里的两个人,有气无力地道:“麻烦体谅我是病人,让我安静地躺一会儿吧。你们是要拌嘴要放风筝,都出去吧。财神阁那么大,有的是地方。”
顾西洲低头笑了笑走过去,替她扶住窗沿道:“盖好被子,小心着凉。原本已经压低声音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他话说得一脸无辜,但是等星沉却分明从他的眼睛中看得分明——他是故意把这话说给自己听的。但是见他因为一夜未睡陪在自己的身边,不停地用真气为自己催化药力滋养经脉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晚春的朝阳从顾西洲的身后冉冉升起,悬挂于如洗碧空之上,金黄色的阳光透过他肩头的几缕碎发照在等星沉的手背上,带来了星星点点的暖意。她看着他眉眼中满载着的深情心头一悸,鬼使神差地向着那如玉的脸庞伸出了手去,随即又立刻回过神来,便要把手收回去。
可是下一刻,她的手便被窗外的那个人捉住,被牵引着贴在了那张好看的脸庞上。
——————
还魂丹无愧于其神丹的称号,药效确实神奇。等星沉的服下去之后,原本行将就木的脉象也渐渐重新焕发起生机来,看得一旁的御医直接大呼奇迹。顾西洲虽然机缘巧合下看完了那本医经,但是毕竟经历还浅,不敢随意给等星沉开方,但又不放心把这些事全部交给别人,每次御医给她号脉换药,他就在一旁守着,脉案和药方都一一仔细看过,偶尔提出一两点自己的建议和御医探讨,一来二去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等星沉既然答应了顾西洲要好好活下去,还魂丹都吃了,也没有食言的道理。自身有了求生的意志,再加上顾西洲几乎时时都在床边守着她,就算她想躲一两顿苦药都没机会,身体自然也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这一日,等星沉吃了药,晚上很早就歇息了。顾西洲放心不下,原是想跟着她回明光轩的,但是齐犹知晚饭后特意把他叫住,说是今天外面刚刚好送来了一坛好酒想要和他一起品尝,便叫了侍剑先跟着去照顾她家小姐。
顾西洲知道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也就没再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自从上次在等星沉屋外见过的那一面之后,两个人便再无其他交集。其实好几次顾西洲都在明光轩附近见到过齐犹知有些徘徊的身影,但是每次他察觉到自己的靠近,便也就立刻将身形隐藏了起来,摆明了不愿意和他多做交流,于是顾西洲便也就顺了他的心意,没有强行上前。
不过财神阁的事物眼下都是齐犹知在打理,顾西洲也知道他只是心头有个坎儿迈不过去,并不是什么恶人,因此也不打算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得那么僵,让等星沉夹在其中为难。本来也是计划着寻个时间和他聊一聊的,却没想到他先一步主动提了出来。
齐犹知拎着酒坛走在前面,顾西洲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来到院子里的一处凉亭内。
——————
屋内,等星沉正抱着一本旧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总觉得心里乱得很。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突然了,让她根本没有时间沉下心来想一想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偏偏此刻没人打扰,可是她的脑子里却还是静不下来,被那一张脸占得满满的,每每想起来,就连心脏也跟着不消停,令她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色令智昏。
“小姐你说什么?什么头昏?”
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回过头去看,见是侍剑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便问道:“你怎么来了?他呢?”
“小姐!”侍剑不满道,“照顾你不是我的工作吗?我们之前明明每天都在一块儿的,现在顾西洲那个家伙不过才来了两天,你竟然这么问。这是不是就是人家常说的那个什么……见色忘义!”
“胡说什么。”等星沉道,“这几日不都是他晚上过来的么,我不过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也不是我不想来,只是每次都被他找借口拦住了。”侍剑走过去,坐在床边,有些开心地蹭在她的身边道,“嘻嘻,正好今天他不在,我陪小姐好不好?小姐你有机会也说说他,不要老是让他霸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