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等星沉笑道:“这倒是奇怪,依着你的脾气,竟然忍了这些日子没去同他说?”
侍剑听她这么说,垂下头颇有些沮丧地道:“我总是说不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两三句话就被他绕进去了。更何况对着那张脸,就算是有好多话想要反驳,但他一笑,我就不知怎么的,把要说的都忘了。”
等星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小年纪,沾色则迷可不是好习惯。”
“那我也没有办法嘛……”
等星沉眼睛转了转,不动声色地道:“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他很好看?”
“嗯嗯。”侍剑闻言,猛点头道,“我都没见过这世上有第二个像他这么好看的人,轻轻笑一笑就好像要把人魂儿都勾走了,而且,他那么年轻,功夫却还那么高,我猜啊,他也许不是人,说不定是那座山啊林啊,修炼千年的精怪也有可能呢。”
等星沉心道,如果他要真的是什么蛊惑人心的精怪倒也好了,自己这几日的心烦意乱也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说辞了。
但她见侍剑说着难得能来陪自己的开心,但不过是提了一句顾西洲,便又一脸沉浸在回忆中的表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又道:“侍剑。”
“嗯?”
“你在我身边是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从未见过你这么夸过我?”
侍剑瞪大了眼睛,如临大敌地看着一脸平静地说出这话的她家小姐,忍不住凑过去想要捏她的脸看看是不是谁带了□□假扮的,被等星沉伸手拍开之后,才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一个可以随时从门口溜走的位置道:“小姐……小姐自然也好看,比顾西洲还要好看十倍,不,是好几百倍。我从来也没见过,像小姐这样好看的人。”
“是么。”等星沉道,“这也没见过,那也没见过,你的见识也未免少了些。”
“可不是么。”侍剑听不出她的语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讪笑着道,“我爹也是这么说,所以才让我来跟着小姐涨涨见识的。”
“丁侍剑!小小年纪不学好,才跟着齐犹知混了几日,就学会撒谎了?”
“小姐,是你让我夸你的。我说了,你怎么还生气呢。”侍剑说着,见等星沉一言不发地从床上起身,明显是要来抓她了,便连忙向着门外跑去。边跑还边道:“小姐,别追了,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我去给你看看小厨房的安神汤熬好了没有。”
“站住。”等星沉见状,随便踩上鞋子便跟着追了过去。只是走到隔断处的时候,没太看路,一个转身便迎面撞进了来人带了些酒气和药香的温暖怀抱里。
“顾西洲,你快拦住她。哈哈,一物降一物,没想到小姐你也有克星。你念叨一整晚的人来啦。我就不打扰啦。”不远处,侍剑的声音传来。等星沉抬头看去,原本扶着她的顾西洲对上她的视线,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无辜地解释道:“阿弥陀佛,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才刚刚回来。”
等星沉见了好笑,只道:“你这半个道士,倒是念起佛号来了。怎么,和小酒聊完了?”
“嗯,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喝了点酒。”顾西洲道,“虽然是晚春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我若不来,你还真追着那小丫头出去?”他牵着等星沉回到床上坐好,又拿起一边的披风替她披上,眼神一扫看见被丢在床边旧书,便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道:“苦昼短。李贺的诗?”
等星沉有点心虚地从他手里把书册抽了出来,掩耳盗铃地塞到枕头下面道:“好多年不读书了。能找到的只这一本了,随便看看而已。”
顾西洲笑了笑道:“嗯,总是拘在这房间里是辛苦,你若有喜欢的书可以写给我,明天我去城内看看买些回来。或者再等几日,你身体再好些,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买些有意思的玩意。”
“你……”
“嗯?”
“……这些日子,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嗯。”
“精神也好些了。”
“是,那就好。”
“答应你的事,我也不会反悔的。”
顾西洲看向她,眉眼中带着温柔。“嗯,我相信。”
“……所以,你和小酒聊过了。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西洲沉默片刻后道:“如果我问了的话,你能答应我,一定会将实话告诉我吗?”
“我一向不喜欢骗人。”
“只有这件事,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不要回避地告诉我。”
“好。”等星沉点头道,“我答应你。”
顾西洲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轻轻呼了一口气,悄悄地擦了擦紧握着的手掌心的汗,盯着等星沉的眼睛道:“我想问的就是……现在,此时此刻,星沉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喜欢我?”
——————
“稍微耽误你些时间,不介意吧?”
顾西洲略一摇头,端起齐犹知给他倒满的酒杯抿了一口道:“多谢酒楼主请客,味道不错。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吧。”
齐犹知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有的时候,我真有几分羡慕你。按理说,对于这件事,你比我对更加有资格生气才是。可你现在这样……说实话,我倒真的有些看不清你的想法了。如果只是为了报复等星沉的话,一枚还魂丹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顾西洲闻言一笑道:“酒楼主指的是,星沉把你支开到苗疆去,自己却和五毒教的人联系,在少林寺闹了一场的事情?”
齐犹知皱了皱眉道:“你都知道?她跟你说了?”
顾西洲摇了摇头道:“这并不难猜。你之前提起过,她从来不许万丈楼的人留守在苗疆一带,就算是为了抓住杀了荆友的杀手,都要在开封城附近才动手,又怎么会突然答应让你去苗疆跑这一趟。更何况,君珏前辈便是被卲坚联合五毒教的人暗中害死的,我在少林寺见到那个五毒教人的时候便知道,这件事跟你是无关的……至少在与五毒教合作的这件事上。”
齐犹知见他神色淡然,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脊背处不由得划过一阵凉意,他定了定神,开口道:“倒是我一直小看你了。等星沉设了这个局等着你钻进来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
“你一开始就知道?那你竟然还敢……”齐犹知悚然道。
顾西洲道:“这个计划说起来,原本也算不得多么周密。你去苗疆本身是一个疑点,阿青在距离公判大会还有不到五天的时候才找到我又是一个疑点,按照万丈楼的情报获取,是不肯能因为找错了路而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的。恐怕是怕时间太充裕,让我看出破绽来吧。而且慧贤虽然在少林寺内有些势力,但是到了那里也能明显看出,虽然支持他的武林盟门派不在少数,但是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几位少林寺堂主对他的言行都并不赞同,光是一个慧达就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就算是少林寺内乱的事情不好被外人知道以免影响声誉,但是由着慧贤开这么一个荒唐的大会错判了如此重大的案情就不会给少林寺带来影响么,又是什么让他们放任他这样的行为呢?更何况,还有……”
等星沉原本对于冯家的人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自己也说过如果没有杀手会的插手,她同样也会动手将这些清理掉。所以她刻意留下冯高朗的命,不是简单用一句不忍心就能糊弄过去的。恐怕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算到了卲坚倒台后的这一场风波,所以才把冯高朗一直掌握在手中,在她准备充分之后,再让这把火恰如其分地烧起来。
再加上自己第一次前往藏经阁的时候,故意放大了声音喊话,她却也没有丝毫的回应,显然对于能否脱身并不担心;慧达身为少林寺罗汉堂的堂主,却莫名其妙地把阵谱交给素未谋面的自己,摆明了希望自己去闯阵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在经历卲坚一事之后,齐犹知名声大噪,武林盟内亲近他的门派不在少数,然后这次大会肯出席为等星沉说话的却寥寥,如此种种,不一而足。顾西洲如果再看不出来这其中有问题,那才是真的稀奇。
不过与其实说是他自己见微知著,倒不如说是等星沉故意没有将这些明显的疏漏加以修补,仿佛是有意让他看清楚似的。从阿青前来找他,到在比武台上闯过三阵的这个过程中,只要他想明白了决定离开,他知道等星沉是不会阻拦他的。她把她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所有事都安排好了,但对于结果,却并不执着。
她在冯家人死光了之后却仍要搬到这个处处透着不便的角落的院子里来,即使会带来许多麻烦也不许万丈楼的人再次前往苗疆,再加上他们之前的几次谈话,顾西洲知道,等星沉对于她的过往一直讳莫如深,有着难以解开的心结。那么对于有意无意间知道了她不少故事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复杂态度,顾西洲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她布了局,是我自己选择的来或者不来,无论是生是死,我自然不会怪她。她也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那你呢?”
“我?”顾西洲摇了摇酒杯,看着酒面上倒映着的月亮随着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轻声道,“我是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