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色山茶花
窗外停留着几只鸟儿，伴着黄昏锅炉扬起的香气，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
“嗯……这个挺好吃的我觉得。”承桑玥端着茶杯，为了缓解尴尬时不时的喝了口，想了半天把烤鸭当成了话题的切入口。
祁衍看着承桑玥，拿着筷子夹起一片鸭肉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尝了起来：“挺好吃的。”
收到想要的回答的承桑玥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我家的鸭都是绝世好鸭，肉质鲜美吧。
怎么总感觉有些歧义。
“谢谢。”祁衍开口道：“若非是你，我恐怕此时已经肉糜生蛆了。”
承桑玥摇了摇头：“你倒不用感谢我，你这张脸要是生了蛆虫，那确实暴敛天物。”
如果说昨日她看到睡美人的时候还抱着一丝浪费自己钱的想法，今日就冲着这张脸这份身姿，她愿意用钱养着。
当然，如果自己有钱的话。
祁衍有被这夸奖给稍稍搞得有些木讷，但又很快的回过神来：“能方便问一下姑娘的名讳么？”
夸奖总是很快的促进大家的情感交流。
承桑玥才松了口气，语气都变得自然了不少：“我叫陈桑玥，耳东陈，桑葚的桑，表神珠的玥，您呢？”
从她的口中听见陈桑玥这三个字，祁衍看着她的眼神都莫名染上了一层情绪。
虽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大抵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楼兰皇室身份，但听到这熟悉的字眼，突然就能从她身上看到那时候阖家欢乐的护国公府。
“姑娘唤我阿衍便好。”祁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承桑玥杯中添了茶。
这称呼他是带着些私心的，少时桑玥便会软糯的喊着自己阿衍哥哥。
“衍，水循河道而流汇于海，倒是好字。”承桑玥看着面前的男子，一点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对于帅哥，怎么夸都不为过。
“对了，我能够方便问一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武田村吗，还以一种比较血腥的方式？”
虽然美色让人上头，但好在承桑玥的理智尚未完全缺失，还记得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只是对方嘴巴的一张一合却让她有些意料之外。
“确实，不是很方便。”
承桑玥：“……”
那我救你干嘛？
祁衍又道：“这毕竟是我的私事，还请陈姑娘见谅。”
一举一动皆带着世家公子的气度，拿着茶杯为表歉意而一饮而尽的模样写满了他的无奈。
“咳咳咳……”茶水太猛，祁衍被呛得咳出了声。
承桑玥只得把初心丢在一旁，伸手帮着祁衍顺气，他泛着微红的耳朵在这样的角度里也显得十分明显。
这是什么娇弱美人。
承桑玥叹了口气，默默的把初心揣回兜里，摆出一副你若不想说便不问的模样，内心却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撬开这人的嘴。
是不是他觉得我救他不安好心？
小说里多的是这种假货版本的英雄救美，然后去夺取对方的信任从而获取机密，最后不得善终。
承桑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最后甚至对这位美少男产生了些不可明说的心疼，毕竟刚从阎王府出来还能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可见这位帅哥的人生并不是一路顺遂的。
祁衍清楚的感受到承桑玥看自己的眼神当中多了些奇怪的情绪：“你若是真想知道的话，我倒是……”
“没事，没有必要勉强你自己。”承桑玥若有所思的拍了拍祁衍的肩膀，脸上分明写着坚强二字：“阿衍，凡事笑一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祁衍：“……”
其实并不是很勉强。
“行了，你好好的在这里修养身体，过两天特别有名的戏班会到栖凤楼表演，你若是身体还可以便找人告诉我，我带你去看。”
承桑玥最后朝着祁衍笑了笑。
祁衍那天夜里看院子里的迎春花都微微有些发愣。
“殿下，南楚使者明日便起身回南楚了，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尘予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一个回应，看着出神的自家殿下，分外犹豫中经过深思，才又唤了两声：“殿下？”
祁衍终于回过神来，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发愣有多么的荒诞。
他居然觉得迎春花像承桑玥。
明明白色山茶花更像。
“若是真要做些什么的话，你找个人送这位使者回南楚吧，确保其不伤不死，好好的回去复命。”
尘予一愣，他原本都替那个倒霉蛋想好几种死法了，这样一来反倒有些糊涂了，但看到自家殿下无太多波澜的神色，便自己也心安了些：“属下遵命。”
祁衍回到房中，一阵轻风顺着门缝而入，烛火摇曳却很快又立好了姿态，继续发光发热。
“属下奉殿下要求在苏羽然的回京之路设了埋伏，只留苏羽然一人逃回北明京城，最晚卯时消息便会传至北明朝堂。”
黑衣人脸上的疤在烛火之下显得有些可怖，而其恭敬的模样让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主子显得越发深邃。
“干的不错，务必确保苏将军能够逃回京城。”
“是。”
祁衍开了窗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勾起了嘴角，再回首那黑影已然消失。
云层有些厚重，遮住了蓬勃的太阳，带来一片阴郁。
加急军报被北明皇帝丢到了地上，传来一阵陛下息怒，再问这事情如何解决，却是一片空寂。
“废物，御花园里的蛐蛐还能叫两声，你们这群一遇到事儿连声都不坑一下！”
皇帝叹了口气试图收掉自己的情绪，看着这群乌纱帽不争气的模样，横竖再怎么生气也只能让自己身体受损：“太子，你怎么看。”
这句话可不像是问询，更像是一种威胁，一种讲不出什么就麻溜滚蛋的威胁。
只是褚云轩的脸色也不比皇帝好到哪里去：“启禀父皇，如今只知道长威将军等回京复命的一行人遭贼人伏击，具体伤亡情况如何还未可知。只是长威将军是宣城公独女，宣城公现今又身处北明边界宣城同临沂作斡旋，儿臣以为一边应及时寻找到长威将军的踪迹，一边把握好宣城公的情绪，最重要的是要查寻究竟是何人下手以还公道。”
若是没有意外，这次羽然回京他便会向父皇提出求婚，如今他的青梅竹马生死不明，他又如何能轻松说出这些话。
“儿臣愿前往平梁一探究竟！”
皇帝当即道：“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皆配合太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将长威将军给朕带回来！”
兴许是爱人失踪心情烦躁，又或者是真凶未明愁绪万千，褚云轩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栖凤楼。
听说两日后栖凤楼请了戏剧团表演，本想给这位楼兰公主撑撑场子的，现在大概是要爽约了。
“你怎么了？”承桑玥刚去给书局送下一部《佳人》的初稿，回来便看到在栖凤楼门口踱步的褚云轩。
褚云轩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着了，连忙做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说：“无事，本宫只是想你家烤鸭了。”
无事便有鬼。
承桑玥出门前便听说苏羽然下落不明的消息，看到褚云轩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还真有些感慨。
他好爱她。
所以原主算是什么？他人比翼双飞路途中的狂风暴雨？
倒也不是很计较这些，只是这几帧画面剪在一起，总有自己若不是让那婚事黄了便成第三者的感觉。
“很不巧，今儿烤鸭卖完了。但有个烤鱼还挺不错的，你要有时间帮我品尝下味道如何？”承桑玥说道，说的自己都有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善良在身上。
把已经开膛破肚并且烤过的鱼放在盘子最底端，上方放入豆芽，豆腐，萝卜，青瓜等等配菜，菜刚出后厨，香味便引得多人猛吸好几口鼻子。
“楼兰公主这手艺若是进了御膳房也是顶级的。”褚云轩说认真的，鱼肉软糯鲜美，微微辣意伴着鲜香刺激着用食者的味蕾，使人不自禁的便朝着下一口而去。
承桑玥一直对自己是保持一个较为中肯的评价，毕竟过度吹嘘是会让人都爆炸的。
“我这手艺岂是区区御膳房所能媲美的。”
褚云轩已然习惯了承桑玥的“中肯”，又多吃了几口而后才放下了筷子，有些心事忧心忡忡的模样。
承桑玥暗道了声浪费粮食，转而一副贴心的姿态：“苏将军战功赫赫，若只是一般的小毛贼怎能伤她分毫。”
“若不是一般呢？”几乎是同时，在承桑玥音量掉落在地之时，褚云轩的声音响了起来。
承桑玥挑了挑眉道：“若只是有眼不识泰山的山匪便罢了，但若是有心之人故意设伏，殿下此行自己还是要注意些安全才对。”
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之色也不比一般人少，这个剧情已经脱离了原著。
但承桑玥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导致女主的经历大变的。
毕竟自己搞那些劳什子事儿都在京城，而苏羽然这三个月都呆在宣城，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自己如何能够影响到她。
唯一能够和这荒唐事儿扯上关系的，便是同样不知所踪的南楚世子。
南楚和北明之间夹着两个小国，一个兖州一个临沂。南楚请人同兖州与北明商洽，若是成了，二国之间便只剩下临沂。
临沂虽然是小国，实力却是不容小觑。而临沂与北明的关系全因宣城公将唯一的妹妹苏杭嫁于临沂才有了捆绑的关系，但奈何苏杭于去年年末病重没了生息。
承桑玥非常清楚的知道这祁衍定是还活着，既是活着南楚使者到京吊唁世子之事如此之大，他又为何不出来？
她更倾向祁衍是有几分计较在身上的，如果褚云轩此时前去平梁，真相出来还需要有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足以让南楚能够顺利拿下兖州。
再然后发现设伏的人是南楚之人，北明必会怀疑南楚存有对临沂的野心。这时候一切的关键也就是祁衍出现，北明必然大怒。
两国交战也不至于，但是南楚君王定然不会好过。
既让南楚得了兖州，又让南楚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真如自己所预料的这般，承桑玥不禁笑了笑。
那这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