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裴思云没事人一般回了清淮院，陈氏听门房来报，还以为门口那群闲汉已经被打发了，刚把哭哭啼啼的裴月兰安抚好没多久，门房又急急忙忙跑到了碧海院。

“夫人，夫人，不好了，那群人又来了，还带了家伙什儿在咱们大门口唱起来了！”

“什么？！”陈氏平息不得半刻的怒火又翻了起来，“云姐儿不是都回来了么？他们怎的又来了？你可听清三姑娘怎么打发他们走的了么？”

“小的听见外头人管三姑娘要钱，三姑娘她说不当这个冤大头，转头就进来了，还、还嘱咐我们关好门……”

呵！

陈氏冷笑一声，“我当云姐儿有多大的本事呢！既招惹得起，这会子怎么收拾不住了，一味躲起来算什么？”

海嬷嬷面露忧色，问道：“夫人，那咱们还管么？”

“管？！咱们管好自己的哥儿姐儿的就是了，谁招惹出来的事谁收拾去，云姐儿都不当这个冤大头，咱们又何必上赶着去？”

“那老太爷那边……”

陈氏眼珠一转，忽的福临心至，勾起嘴角缓缓道：“那就等等吧，等事情传到老爷子那儿去了，他老人家自有定夺。”

裴家大门一关，里头清淮院、碧海院，连带着老爷子的昀辉堂，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安静，门口那几个闲汉叫门不成，在外头扯着嗓子嚎了半日，连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都觉得无趣散了。

带头的那个对裴家紧闭的大门连连啐了好几口，道：“兄弟们，人不拿咱们当人看，咱也别客气了。我听说裴家不是有两处营生的武馆么，招了好些童生教习把式呢，这也快到了下学的时候了，哥几个也瞧着热闹热闹去！”

门房处的小厮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悄悄隙开一条缝瞧了，欢天喜地给陈氏通报，说是那帮闲汉耐不住没人理，都散啦！

陈氏这会子刚午睡起来，正用掺了花瓣汁子的热水净面，等人走了，才略带可惜地同海嬷嬷叹了一句，道：“这么轻易就打发了，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呢。你信不信，二房那院子里插眼等着看好戏的人，怕是比咱们还上心呢！”

海嬷嬷讪讪笑道：“也是，二夫人向来是最爱隔岸观火的，哪有热闹都少不了她。”

裴府里头各院子自怀鬼胎，却看似风平浪静，可惜这一份安宁不过持续到了夜里掌灯用饭的时候，就彻底被打破了。

先是裴长忠面色铁青地从外头回府来，陈氏一瞧情况不对，便急急上前来问，“怎么了这是？”

嘭！

裴长忠气得一掌拍桌，吼道；“怎么了？！我也想问问是怎么了！眼瞧着武馆的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这一批新的童生才招进来多久，今天窜出来一堆闹事的堵在门口，又搅和了不少！”

陈氏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道：“那……郎君是如何处置那群闹事的人的？”

裴长忠伸手一指自己的长随小厮，道：“都敢到我们武馆门口来闹事了，真来硬的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只瞧着是几个软骨头，吓唬吓唬就走了！”

陈氏松一口气，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提起这个裴长忠气不打一处来，道：“拳脚一吓唬跑得是比兔子快，但我听带头那人的意思，他们明日还要来！这一来一回堵在咱们武馆大门口，生意还做不做了？！”

陈氏想了想，没提裴思云的事，先问起了二房，道：“那长义武馆那边，可说什么了？”

裴长忠把杯面上的茶沫子吹得四溅，灌下去两口热茶给自己顺气，纳罕道：“他们二房的事我怎会知道？”

这时候丫鬟进门来，说是昀辉堂的老太爷传饭了，让夫人和老爷一起过去用饭，二房的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到了。

裴长忠茶杯一搁，道：“这一不逢五二不逢十的，父亲怎么想起来传我们用饭了？”

裴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清净，大房二房常年都是按逢五逢十的规矩请安，顺便陪老爷子用饭，今日这一出，闹得实在有些稀奇。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只听二夫人在里头说着什么生意难做的话，让老太爷做主呢！”

大房夫妇二人一听这便来了精神，收整好了往昀辉堂去，刚一进门，就听到二房吴氏添油加醋的抱怨。

裴长义说话倒还中肯，“父亲，今日那帮闲汉我也好声好气问过了，人就说是咱们云姐儿打的人，来府里讨公道吃了闭门羹，实在没办法才往武馆前头来的。可您也知道，就算他们不闹事，那样一堆人成日挤在咱们武馆前头，也不是个事儿啊！”

裴老爷子抬了抬半阖的眼皮，看到陈氏进来，便问她：“长义说的，可有这回事？”

陈氏福了福身，道：“白日里是有一群人来寻过云姐儿，可我瞧她三句两句就打发走了，像是熟识的样子……只是没想到，怎的又找上咱们家的武馆了……”

裴长忠皱了皱眉，道：“这些人还来过家里？！你方才怎么没告诉我？”

“不是说了么，白日里那些人云姐儿都打发走了，我怎会想到他们又转头去了武馆？”

二房的吴氏这时候插进来一嘴，“云姐儿既把人打发走了，大嫂可听清她说的是什么，那些人又讨的是何公道？”

这戏台子都搭到脚边了，陈氏便顺着把三百两银子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还添上一句，“这钱云姐儿自然是没给的，可我听着，她也没说这人不是她打的，想必当中另有隐情吧……”

一旁的吴氏听了，手里的帕子一拧，忿忿道：“隐情？能有什么隐情，云姐儿翅膀硬了飞出去才几天，惹得一声赖皮官司回来，有本事自己处理好了来，现在三房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倒让自家的长辈替她收拾烂摊子！”

裴长义拉了拉自家媳妇儿，道：“行了，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两句！我说的可有错？云姐儿要是个听话的还好说，别看她跟个闷葫芦似的，心里主意大着呢，三弟妹又是个惯孩子的，惹出这么大事来，你看他们三房有半点跟咱们商量的意思么？”

裴长忠眉头紧锁，思索了半晌，云姐儿招的这些人不过是些泼皮无赖，虽不成什么气候，但事情拖一日，便会对武馆的营生有一分不利，还是早些把人叫过来问清楚的好。

他上前提议，道：“父亲，与其我们在此处盲目商量对策，不如把云姐儿叫过来当面问问清楚，再说后话不迟。”

裴老爷子此刻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上次裴思云明里暗里争嫁妆一事，已然让他心头有些不痛快了，这回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倒要看看裴思云还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说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在清淮院里头隔岸观火了大半日的裴思云，到了昀辉堂。

“祖父。”她礼数周全，绷着伤处也规规矩矩行了礼，将在场的长辈一一问候过了。

裴长忠得了裴老爷子的授意，出面问道：“云姐儿，伯父知道你是个守分寸的孩子，你跟祖父解释一下，今日外头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何来寻你，你是不是真动手打了人？”

裴思云没打算瞒着，实话实说道：“孙女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找上我来，细桑节前两日，我是跟吴重达身边的人在街上闹了些不愉快，可我不过用棍敲打了一个人的手腕，我下手有轻重，连关节都不曾伤到他的，即便是要讨医药费，连三钱银子都要不到……”

陈氏面色一沉，恨铁不成钢道：“云姐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瞒着家里人了！你若是只动手伤了一个人，门外头那些地痞闲汉又怎会开口闭口讨三百两银子！你还是说实话吧，你祖父不会怪你的。”

裴思云冷眼相看，她还没说得几句，大伯母就这般痛心地劝慰自己不要“瞒着”大家，这给老爷子上眼药的功夫，还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她挺直了脊背，朝着裴老爷子上座的方向缓缓道：“祖父，我没有欺瞒各位长辈。吴重达因着之前我不嫁他的事情，一直对我有所记恨，此时家中的长辈也是知道的。那日我听了郡主府的差遣上街办事，遇到吴重达带着人，把我堵到了巷子里头，我念着祖父的家训，习武不为伤人，只用棍击做了警示。至于那些受伤的，都是二公子带人及时赶到解救我时，命手下人打的，与我并无关系。”

二伯母吴氏听了半晌，觉得好笑，反问道：“照云姐儿所说，既然是郡主府打的人，为何这些人不去郡主府讨钱，偏认准了你裴思云？！”

裴思云语气如旧，“他们去过郡主府，但是没讨到钱，许是心有不甘才想着来咱们府上捞一笔的。”

吴氏眼波流转，翻出一个无语的白眼来，道：“云姐儿口口声声说着没有欺瞒长辈，若真是如你所说郡主府打的人，他们为何不掏钱？郡主府里头那个纨绔打人赔钱的事，咱们听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怎么换了这些人就不给了？！”

裴思云沉默着，她要怎么解释，郡主府里头那个二公子行事乖张，想不给就不给了，她解释得清么？

裴长忠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嘴皮官司，又看这会儿裴思云无言以辩的模样，终究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出来调解道：“要我说，咱们云姐儿好好的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去那浪荡子身边做什么护卫了，今日之事许是有什么误会，但这种事沾染地一回两回的，再好的姑娘名声都要被带坏了！”

他带着长辈谆谆教导的语气，语重心长道：“云姐儿啊，你听大伯一句，低头给祖父认个错，郡主府的差事咱们以后就不去了，这三百两也有公中给你出了填上，往后你还是可以来家中武馆打点做事。”

陈氏想了想，三百两银子肉疼是肉疼，不过可以把把飞出去的云姐儿换回来的话，三房一家子还是在她手里拿捏着，往后还不是她说了算么！

她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坐正了身子美滋滋等着看那丫头低头呢，却忽的听裴思云道了一句。

“郡主府的差事，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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