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白毓被她身上凛冽的气场所镇住，依裴思云所言，乖乖用乌若语喊了一句。

前头混乱的场面有一瞬的停滞，那群女子听了她的意思，立马调转脸来劝她，每张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焦急。

裴思云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道：“小毓，告诉姐姐们我没事，让她们站远些。”

白毓本还在害怕，可看着裴思云气定神闲的样，就莫名多了些笃定，连拉带拽地，将一起洗衣的女子，都拖到了一旁。

裴思云一手拎着件湿漉漉的衣服，一手还提着捣衣的短棍，没了那群女子的阻隔，装出来满脸的无措一览无余，往后瑟缩着。

那两个大汉见终于无人碍事，肥油的目光黏腻着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摩拳擦掌招手让她过去。

她立在原地不动，抬眼望了望水潭对面的瀑布，飞流的声音震耳欲聋，是她极佳的掩护。

那两个壮汉见叫不动她，对了对眼神，狞笑着一前一后向她走来。

白毓听见他们说，原是个中原妞儿，怪不得听不懂人话。

裴思云赤脚踩在水潭边的碎石上，暗暗放低身体重心，算着一息两息，等当头那男子油肥的手直冲她胸脯而来的时候，瞬间发力将浸湿了水的衣物朝那人的面门砸了过去，那男子歪头一躲，心想这女的不过是自不量力徒劳挣扎，却在下一刻听到了自己颈骨爆裂的声响！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身躯娇小的女子，怕是至死也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栽在她手里的。

裴思云单手握棍，手背上的青筋因为发力而隐隐暴起，她抬起眼，死死盯着另一个男子。

出其不意这一招已经用过了，眼下便是真枪真刀的硬碰硬了。

方才裴思云一棍是如何凌厉狠绝放翻自己队友的，那男子一眼不差地全看了去，此刻是无论如何不敢轻敌的。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刀，同裴思云僵持着。

他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娘们，手里就一根棍子，还想跟他论个高下？怕不是找死？

裴思云现在是骑虎难下，若今日不把这人解决了，下来动手的事情在寨子里传开了，到时候她寡不敌众，不但她没有好果子吃，怕是今日这一群洗衣服的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再犹豫，杀意随之弥漫开来，只见她光脚踏着碎石，以极为灵巧的身姿骤然发动，短棍破风而出，冲着男子的颈侧而去！

那男子见她上手便是杀招，迅速抬刀格挡，却不想裴思云的短棍骤然换了方向，寸劲直打他手腕而去！

糟了！

她这是要缴他的械！

等那男子明白过来她这一招声东击西，为的是引自己暴露握刀关窍时，已然晚了！

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骤然脱力，大刀哐当一声脱手，握刀的手腕轻飘飘挂在关节上，他只剩一只手可用了！

男子屈辱极了，被逼到绝路的人双眼通红，像发了狂的动物一般，扬起地上的碎石一把丢向裴思云，仗着自己的身量横冲直撞而来，想把裴思云压制在地上！

她轻跳着往后退了一步，想避免徒劳的正面冲撞，却在下一刻想抬脚抽离的时候，被人死死抓住了脚腕！

裴思云低头，发现是方才一棍子撂翻在地的那个男子醒了过来，当机立断抬起另一只脚，就要踩断这处掣制，却不曾想那男子偏着脖颈，就等着她抬脚那一刻，忽的拼命发力，将她整个带倒在地上！

对战时一息一瞬都是足以扭转局面的宝贵时机，对面那男子看到有机可乘，搬起石头冲着她面门就来了！

她被地下男子鹰爪一般的手死死钳制着，裴思云发了狠，反手短棍直捣那人心窝，却不曾想那男子都吐了血失去了意识，还是不肯撒手！

她如困兽一般被牵制着，面对抱着石块发狂而来的另一个对手，只好提起劲来咬牙蓄足了力，像标枪一般狠狠将手中的短棍破空掷出！

“嘭！”短棍十分精准地命中了来人的额头，可她被人拖着，毕竟发力有限，那男子顶着红肿的伤处，不过在地上缓了片刻，反而更为狂躁地想要她的命。

裴思云叹了一口气，都想摸了刀一把斩断脚下的钳制再爬起身来接着缠斗，可地上那男子似乎早有防备，死死把随身佩刀压在了身底下。

正当她进退两难之时，忽的看到白毓那小姑娘，不知何时摸到了那男子的身后，手里抱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头，正蹑手蹑脚地接近。

“师父，我来帮你。”裴思云看到她嘴型说。

“小心！”裴思云来不及出言阻止，白毓就已经毅然决然冲着那人的后脑勺扔出了石块。

小女孩未经训练，准头哪比得上裴思云，石块不过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半点不曾伤及皮肉，却成功地引来了男子的暴怒。

那男子调转头去，一把掐住了白毓的脖子！

“小毓！”

眼下十万火急，裴思云站起身来，脚下拼了命地去踩去挣，却不想那人垂死前爆发了最为狠厉的一番挣扎，翻身与裴思云缠斗起来！

淘金人积年累月的折磨与驯化，已然将这一群将深山里的乌若女子变得温顺麻木。她们瑟缩着在一旁吓得紧闭双眼，却在两位小姐妹深陷危机的这一刻，找回了半分失去的胆识和勇气。

不知是谁先爆发了一声温柔但却有力的号召，向来只会洗衣做饭的女子们，拿起堪当武器的石块，发了疯似地奔向前，有人狠狠抱住了掐着白毓的男子，有人闭着眼使出毕生的勇气将石块脱手砸出，方才连片错落的捣衣声，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肉声。

等一切归于平静，裴思云脱力般躺倒在水潭边上，早已从魔爪挣脱出来的白毓，看着水潭边早已不成人形的两个男子，吓得磕磕巴巴，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啊？”

裴思云直起身来，平稳呼吸之后，撩开她脖颈处的发丝，看到了隐隐发红的淤伤，问道：“疼不疼？”

“不疼。”白毓摇了摇头，“可是我害怕。”

裴思云牵起她的手，来到一众慌了神的女子面前，道：“小毓，问问姐姐们有没有事。”

女子们在一瞬间的爆发后，丢下沾满血肉的石块，这会子才想起来害怕，无助又无望地盯着裴思云，面对白毓的关切，却都还要强忍着挤出几个惨淡的笑，反过来安慰她们两个年纪小的。

裴思云牵着白毓的手，柔声道：“小毓，接下来，我说一句，你就替我给姐姐们转述一句，可好？”

白毓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朗声道：“今日，是这两个畜生自讨苦吃，罪有应得，他们死不足惜。”

“眼下人已经死了，姐姐们不用怕，往后大家只要把嘴闭牢了，就没有人知道今天发生过什么。”

裴思云的声量被飞溅的瀑布流水声掩盖了大半，可在场的女子们听来，却是没来由的心安。

人群中有人怯怯地问了一句，白毓替她转述。

“师父，阿姊问这两个人的尸首怎么办？”

裴思云指了指飞流直下的瀑布，道：“瀑布后的洞腔，平日里可有人去？”

白毓一脸茫然，“洞腔，什么洞腔？”

裴思云笑了笑，道：“既然你都不知道，那便是可行的。”

她冷静地安排着收尾掩藏痕迹，女子们在她的指挥下渐渐平复了情绪。

“咱们虽有瀑布声作掩，但还是劳烦两个姐姐去下边望一下风，若是有异动，咱们也提前准备着。”

“再来两个胆子大些的同我搭把手，咱们把这两个人，拖到瀑布后面去。”

“剩下的人就负责清理一下此处的血迹，咱们还有那么多衣服要洗呢。”

裴思云跑了两趟，盯着快把天灵盖掀翻的瀑布激流，将两人的尸首拖进水帘之后。

正如她所料，这厚实的水幕后头，有一个黑暗幽深的洞腔，她将人拖到最深处，又寻了些烂泥碎石，将人掩盖了起来。至于那两人的佩刀，便塞到了一个易于存取的地方，说不定假以时日还会派上用场。

收拾完血肉模糊的水潭，谁都没有了胃口，一群人三三俩俩坐在水潭边发愣，直到许久才缓过劲来。

到了晚间日落那看守来带人回去的时候，早已被清理干净的现场，没有让他发现任何的异常。

群山间夕阳斜照，晚晴山林间绯红色的烟霞淡然，像极了水中稀释过的骨血。

裴思云立在通往石室的木梯上回头远望，归巢的千山林鸟盘旋，发出了凄厉幽长的嚎叫。

她领着白毓去找白兰霜，交代了今日的遭遇。

白兰霜心疼地看了眼白毓脖子上的伤痕，啐骂一声，道：“痛快！这群畜生！死不足惜！杀得好！”

裴思云却隐隐有些担忧，“霜姐，这群淘金的人可有点卯应数的时辰，我想知道最早什么时候他们会发现少了两个人，咱们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白日那两人能有空闲四处游荡，那便不是白日当差，他们子时会有一次交班，若是事发，最快下半夜就会来人了。”

“好，那就有劳霜姐，再跟外头的姐妹们叮嘱一番，若是今夜有人说漏了嘴，咱们这一屋子的人都会受牵连。”

白兰霜颔首，起身往外走去，道：“你放心，那两人是寨子里出了名的酒色之徒，满屋子的姐妹，都在他们身上吃过苦头，大家解恨还来不及，绝不会走漏半句风声！”

山间浅薄的月色只照了前夜，子时一过，外头就起了雷雨，劲风带着闪雷呼啸而过，外头的木梯上，传来了踏雨迎风的急躁步伐声，到了二层栏杆处，紧闭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凉风带着山间寒气席卷而至，惊醒了一屋子浅眠的人。

裴思云坐起身来，今夜果真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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