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乔鹤渊两封手书通过信客快马遥遥送往济川城,不知何时才有消息。
他们又在客栈歇整了两日,兴许是这一路的折腾让乔鹤渊的内里都被透支地见了底,如今这茄石散弊识侵神的功效,在他体内竟没翻出什么可怖的风浪来。
裴思云逐渐也循得规律,除了每每由睡转醒的时候恍惚得几回,一捧凉水浇完,多半也能让人清醒过来。只是这夏日风燥的时节,凉水浇多了,乔鹤渊神思清醒是保住了,却惹了一身风寒。
这日入夜,裴思云正端着一碗浓得冲鼻的姜汤,沉着一张脸将不肯喝药的乔鹤渊,死死堵在了角落里。
嗑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毓,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大哥哥也这么大一个人了,怎的喝药连我都不如,还要师父哄着喝。”
乔鹤渊一哽,扯着嗓子就道:“哄?!你哪只眼睛看见她跟个罗刹似的叫哄了?!丫头片子你要有本事就来尝一口,你见过混泥一样的姜汤么?!小爷我死也不喝!”
白毓极为不屑地嘁了一声,拍掉手上的瓜子皮走了过来,道:“大哥哥你还是喝了吧,咱们明天一早就得上路,师父又不会害你,这还能有毒不成——”
白毓絮絮叨叨的后半句,愣是在看到裴思云手里那碗混不见底的姜汤时,被猝不及防憋了下去。
她极为同情地看了乔鹤渊一眼,又眨巴眨巴眼睛问裴思云:“师父,你这是用了多少姜啊?”
裴思云伸手一比划,乔鹤渊就坐不住了,“你这想是把半斤黄姜一口气给小爷灌进去!”
裴思云脸一沉,道:“我小时候生病,我爹爹也是这么给我喝的,二公子还是不要扭捏了,这样好得快些,不好耽搁明日行路。”
裴思云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比起来,那就是一副铁打的筋骨,小时候爬树翻墙练功,摔断了胳膊腿只哼唧两声,连金豆豆都不掉的人,对他冲着姜汤这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还要收点行李准备上路诸事,没得那么多心思同他耗,便将姜汤重重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转头出了房间。
白毓和乔鹤渊在屋里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她才后知后觉般顿悟,道:“大哥哥,师父她这是生气了。”
“生气?!小爷我还没生气呢!”乔鹤渊虽然嘴硬,可瞧着外头黑沉沉的夜色,这个点她出去能干什么?
“行了行了,大哥哥你也磨叽半天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仰头一闭眼的事,我可是听下头后厨的小哥说了,这是师父守着熬了一个时辰的呢,你再不喝,她可就真生气了。”
乔鹤渊回想起上次裴思云生气足足晾了他一整个白日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思前想后,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捏着鼻子仰头将那混黄的姜汤一口气灌了进去,辛辣冲鼻还带着些泥腥气的味道,差些把他三魂七魄都给逼了出来。
他伏在桌边极为不雅地干呕了片刻,半壶冷茶灌下去都还没压住嘴里的味道,等到外间门一开,便似邀功又似抱怨地嚷了起来。
“裴思云,你这姜汤是连泥一起熬的吧,一口下去差点儿没恶心死小爷!”
白毓笑嘻嘻一抬头,看到一脸肃穆的裴思云,表情忽的就凝在了脸上。
“师父,师父你别生气,大哥哥他已经把药喝了……”
裴思云面色不曾缓和,伸手递给乔鹤渊一个东西,回手将房门拴上,又推了小几挡上,忧心忡忡道:“我没生气,小毓快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就走!”
白毓忽然心底有些惶惶,裴思云这般急切的催促,必定是前头出了些什么变故。
乔鹤渊问道:“出什么事了?”
裴思云抬眼看他,道:“我们的猜测没错,一线天处就是金沟寨的人在设卡,方才我下去给二公子找蜜饯的时候,他们已经寻到客栈来了。”
片刻之前她站在客栈的楼梯上回头瞥了一眼,瞧见了门口那几个人手里的画像,确是她和乔鹤渊的模样。
还好本来敲定是明日一早出发的,随行的东西也收拾了七七八八,裴思云迅速归拢了包袱上背,打开了后面的窗户。
“小毓别怕,下头都是一人多高的粮草,摔不着,跳!”
“嗯!”白毓背着自己的包袱,一咬牙翻身就挑了下去,一点不拖泥带水。
乔鹤渊手里还捏着裴思云递给他的油纸包,也毫不含糊跨坐上了窗台,反正自打跟裴思云认识后,这翻墙跳窗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等下头的白毓传来小小一声呼应,裴思云冲乔鹤渊一点头,一把将人推了下去,旋即吹灭了屋内的灯,翻身跳出窗外的同时,反手拉上了窗户。
一行三人猫着腰,在这个朗月照行的夜,自客栈的后院潜行而出,直直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缓下来歇一口气。
乔鹤渊久未疾行,内里空虚得不行,这会子支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然有了豆大的汗珠滚落,方才一碗姜汤下去,这会子跟着翻江倒海在胃里灼着,更是难受。
他还念着裴思云给他寻的蜜饯,这东西他平日一口不爱吃的,如今也只能摸索着塞一个道嘴里压压气味,窸窸窣窣的动静方停,忽的就感觉身边的裴思云明显警觉了起来。
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分叉口,一路往饮马坡小道进昆勒山,一路过一线天回济川。
尽管早就拿定了主意,可裴思云始终忘不掉梦中那一句唱词,心下有顾忌,她警醒着身后的追兵,看群山小径间影影绰绰的火把流光,便知道那群人肯定是跟着来了。
“二公子,他们追上来了,一线天和饮马坡,咱们走何处?”
乔鹤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见了身后的追兵,愣神间远处一簇烟火升空,猩红的光亮一闪,照亮了北国边境宁静的夜。
现下他们没得选了,烟火为信,若是再奢望走无人值守的一线天,便是痴人说梦。
“走饮马坡!”
不多时,三人便趁着无边的月色踏上了往饮马坡而去的狭径山路。
越往前行,多年鲜有人至的山林小径越是难走,裴思云带着白毓和乔鹤渊,几乎是闭着眼在斜枝横错的密林中,硬生生莽出一条路来。
追兵越来越近,裴思云也明显能感受到,乔鹤渊的体力快支撑不住了。
他虽然不说,但她听得出其逐渐粗重和费力的呼吸声。
奔袭半夜,眼下是天明前最浓重的暗色,追兵擎着火把,他们在明她在暗。
左拉右扯将身边一大一小带到一处尚且宽阔的地带后,裴思云停了下来。
白毓喘着大气,咽了咽略带些血气的嗓子,道:“师父,咱们不跑了么?”
裴思云仰头,借着微薄的天光看了看地势,摇摇头,道:“不跑了。”
今夜他们是反应快,趁了先机,又在夜色的掩护下,才能勉为其难地在追兵面前跑出一些优势来。若是等了天明,不说眼下身体尚未恢复的乔鹤渊,就是机敏如白毓,也是迟早要被金沟寨的人追上的。
反正迟早有得这样一遭,不如在此存了体力暗处出袭,来个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
她选好一处且好攀爬观望的老树,马步一扎,对白毓道:“小毓,上去好好藏起来,不要发出声响。”
这一处老树枝繁叶茂,白毓被她拖着晃晃悠悠上了树,稳稳当当猫在枝叶分叉的地方,一点瞧不出来。
裴思云如法炮制,想将近乎脱力的乔鹤渊,也送到树上藏起来,没曾想这小祖宗这时候犯了倔,说什么也不踩她,非要自己扒着树干爬,折腾了几回都不得法。
“二公子,我送您上去!”
她也不晓得乔鹤渊脑子里在想什么,从前在郡主府翻墙的时候都踩得,今日这样紧要的关头偏扭捏起来了。
裴思云不惯得他,伸手对着他悬吊吊的后臀处一把使力,也不知是乔鹤渊是吓的还是真借了力,噌一下像着了火似的,窜到树上藏没了影,语气中是他压低了嗓子仍盖不住的不可置信与惊魂未定。
“裴思云!你!你!”
她一个姑娘家,手往哪里在放!
树下的裴思云看不见他火烧似的面皮,只淡淡回了一句:“事从权宜,二公子不必介怀。”
乔鹤渊接过她从树下塞进来的佩刀,还有什么扭捏的,全数被她一句话堵在了喉头。
人姑娘都不介意,他堂堂八尺男儿要说被占了便宜,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他抱着刀,刀尖朝下,只听得几声点地轻响,裴思云也藏身到了一旁的树上。
她从树冠中远望,瞧见了不远的山路蜿蜒处,有三点迅速移动的火光,意味着追兵最少有三人。
“二公子,小毓,待会儿你们就安心待在树上,若是被发现了也不要慌,在高处只管拿刀往下砍便是。”
她盘算着,待追兵来到此处,若是人多便静观其变能躲则躲,若是运气好些只有三五个人的,她出其不意的攻势应当能迅速解决掉两个,剩余的硬碰硬上去,也有六成把握。
三人屏息在树上凝神以待,不过两刻钟的间隔,身后那一群追兵就循着到了此地。
借着跳动的火把光亮,裴思云看清了来人,数一数,共有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看衣服制式和佩刀,当是金沟寨的人没错。
几个人来到他们藏身的树下,几番转圜丢了追寻的踪迹,一时气急败坏不知在说些什么。
裴思云算计着距离,只等来人走到她攻击范围内纵身跃下。
屏息凝神间,乔鹤渊藏身的那一处树下,忽的传来不轻不重啪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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