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远在郡主府里头喜滋滋等着人上门的乔鹤渊，忽然打了一个斗大的喷嚏。

在外间等着伺候进到里屋来，关切道：“今日小裴姑娘进府，二公子可别是着凉了。”

乔鹤渊摆摆手，道不碍事，问：“什么时辰了，昨日你可同她说过何时到？”

田方笑了笑，心道这会子天都还没亮透呢就巴巴盼着人来，他们这二公子啊，可真是转性了，心里有记挂了！

“说是赶早，想来小裴姑娘勤快，定不会太迟的。”

乔鹤渊没再应声，无意识地拿起身旁小几上的精巧匕首，目光遥遥透过窗外。

城南的裴家武馆里头，裴思云顶着同靳氏口是心非争辩过的一张脸，匆匆出了门。

照例还是街口那家马行，裴思云交了钱，打马一路往城北而去。清晨的长街无阻，她驾马疾行，直到因为微微出汗泛起的潮红，掩盖掉方才心虚而发热的面皮。

田方这头时候完乔鹤渊晨起用饭，转头出来查检吾园内外的扫洒打点，刚绕完一圈，就听到了吾园侧门外头的敲门声。

“田大哥，是我！”

田方闻声连忙小跑，前去给裴思云开了门，略带惊讶道：“前二公子还在问呢，我原想着小裴姑娘还得要费些功夫才来，没想到这么快，差点儿怠慢了！”

裴思云笑笑，挽了挽耳边微乱的碎发，微微气喘，道：“晨起想着练功了再来怕是晚了，索性就当练骑术了，长街上没什么人，骑马快了些。”

田方这一听就回过味来了：“小裴姑娘这么早怕是还没用饭吧，索性这个时候二公子那头估计也还没吃好呢，你若是不嫌弃，我带你到后头小厨房吃。”

说罢怕她不好意思，田方还特意添了一句，“冬梅和夏竹昨个听说你要来，赶忙就把屋子给你收拾出来了，还是先前那间，这会子两姐妹估摸着也正在后头呢。”

裴思云想了想，应下了，说起来自己不在郡主府当差这么长时日，进进出出好几回了，都没好好同她们见过一面。

“成，那我也先吃一些。”

裴思云跟在田方身后，轻车熟路穿过月亮洞门，边走边问：“那宁福堂乔大人那处……”

田方接过话，让她宽心：“老爷晨起要去分司属应卯，咱们就先不去叨扰，晚些时候等老爷回来了，二公子再亲自带咱们过去。”

田方放缓两步，等裴思云跟上，压低了声音提醒她：“眼下府里已经不是那边的夫人在管家了，往后二公子那边若有什么需要，小裴姑娘你知会不开的，找郑伯便是。”

“嗯，我记下了。”

裴思云见田方还当她头一回进府那边，事无巨细提点着她，心头不由流过一阵暖意。

二人并肩到了小厨房前头，里面都是吾园的下人，在乔鹤渊晨起空闲尚不用差遣的这段时日里，忙里偷闲猫在小厨房进用早食。

田方一打前掀开两阙半垂的暗蓝色门帘，故作神秘道：“猜猜我带谁来了？”

冬梅最先反应过来，噌一下站起身来往外张望，激动道：“是不是小裴姐姐来了！”

裴思云紧跟田方的步子，在小厨房露了面，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喧闹。

之前虽然只在郡主府当了一个月的差，可是她一身本领飞身扑救乔鹤渊的事情，大家可都是津津乐道了许久，更不要说后来北域一行当中奇险，被田方这个大喇叭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吾园里头的人，说起她来可都是个顶个的赞不绝口。

兴奋的人群中当属夏竹和冬梅两个与她最亲近了，两姐妹见了她，饭也顾不得吃了，团团将人围住，左一句又一句的。

“上回你来瞧二公子，我们都见过你的小徒弟了，可当中偏偏被叫去做事，连你一面都没见着！”

“就是，我们姐俩一直放不下心，三天两头找田大哥问你的身体，都把他问烦了见着我们就躲呢！”

“行了行了，我们小裴姑娘还没吃饭呢，净听你们说了，饿着肚子怎么当差！”

裴思云在闹哄哄的人群当中被让了一个小凳坐下，得了一碗热乎乎的百合银梨粥，还得抽空回应一下周围按捺不住的激越疑问。

“小裴姑娘，我听说北域那些蛮人个个牛高马大，可吓人了，是不是？”

“小裴姑娘，他们都说你和二公子在摔倒昆勒山底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裴思云一个头两个大，面上挂着些微尴尬的笑，默不作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等好不容易跟在田方后头逃出来的时候，没忍住松了好大一口气。

田方见她如此，不由得也笑了，宽慰她道：“大家也是许久没见你了，难免好奇。往后就好了，咱们基本成日都跟在二公子身边，就他们平日里躲阎王那个劲儿，定是不会再来烦你的！”

裴思云想起乔鹤渊在吾园里头，毕竟是人人避之不及生怕触他霉头的存在，田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的。

她便轻轻笑了笑，以表赞同。

裴思云性子好，长得又好看，这种编排自家主子搏佳人一笑的事情，田方干起来一点都不带愧疚的。

田方说着来劲儿，有人捧场就一时忘了形，他想着裴思云反正也不是外人，嘴上每个把门儿的，正要把乔鹤渊这两日在府里那巴望那个劲儿往外给他递一递呢。

“小裴姑娘，你可不知道，昨个你走了之后，我们二公子啊，他——”

“他怎么了？”

一旁冷冷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耳边，田方一个激灵，抬头看着乔鹤渊冲他又一下没一下比划着手里那把漂亮又锋利的匕首，感受到了明晃晃的威胁。

田方咧开的嘴迅速闭拢了，老老实实让到了一旁，干巴巴叫了一句：“二公子。”

没想到今日初见来的这般猝不及防，裴思云呼吸一滞，有些不敢抬眼看他，数息的平静之后，才出声解救了被乔鹤渊盯得头皮发麻的田方。

“二公子。”她轻轻唤他一句，一如从前。

乔鹤渊闻言，颔首示意，也是一如从前。

只是此时的二人，都不曾听到对方那如海潮般翻涌的心声。

田方立在一旁，左瞧瞧右瞧瞧，忽而有些忿忿。

哼，就知道在他们面前横。

小裴姑娘那一声，就能把方才还面露凶光的二公子，训的一副爪牙尽收的模样，温顺得紧！

罢了，他想了想前几个月的种种，眼下还有什么不平衡的呢，他要是识趣，就不该待在这种地方讨人嫌。

于是田方便极为有自知之明地说起自己手里还有许多活，麻溜的从乔鹤渊眼前消失了。

眼下两方月亮门洞间隔的这一方小院里，忽而就只剩了他们俩。

明明昨日才见过，裴思云却不知为何，拼了命都按耐不住心下的悸动。

乔鹤渊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看天又看看地，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吃过了么？”

“嗯，方才田大哥带我在后厨用过了。”

乔鹤渊问得突兀，裴思云回的干巴，两人又别扭着沉默了半晌，终是裴思云先起了话头。

她说：“二公子手里这一把匕首，瞧着很是精巧。”

乔鹤渊可算是想起来他捏了一早上的玩意儿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的了，手一伸，便跟给棒槌似地递到裴思云面前，道：“给你的。”

裴思云以为他误会了，慌乱解释道：“二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鹤渊余光瞄到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啪一声将匕首拍到了她的掌心里。

“去乌若的时候你给我的那把丢了，这把当还你的，拿着吧。”

“哦。”裴思云见他这么说，也不再拒绝，默默收好了。

她问：“那二公子，我们何时动身去京都呢？”

乔鹤渊抬步往吾园外走去，示意裴思云跟上：“去京都的事情郑伯正在打点，过两日应该就能动身。”

二人来到郑成的屋子前，裴思云环顾四周鱼贯进出的小厮，听见乔鹤渊压低了声音对她道：“这两日空闲，就再看看我母亲的遗物。”

那日从济川军营里头把裴思云送回府后，乔鹤渊回来，已然抽空将库房里头剩下一般的郡主遗物挨个查验了一遍。

可当中隐匿的内情，整个郡主府毕竟只有他一人知晓，所以他之前几回出入，为了不泄露当中要紧，都是一个人孤身前往。

眼下裴思云来了，他也算是有了可商议的人，再寻一遍以免疏漏，心中也稳妥些。

不多时，郑成从里头开了门，一见到裴思云，便和蔼地同她问候道：“小裴姑娘来啦。”

“嗯，身子养好了，便回来当差了。”

乔鹤渊能耐着性子听着二人说几句闲话家常，已然十分不易，郑成眼观八方，把他的反应悉数落进余光里，看到这小祖宗实在憋得不行了，才转过头来，悠悠问了一句：“二公子何事？”

乔鹤渊没好气道：“来拿钥匙。”

郑成转身进屋，片刻之后将钥匙交予乔鹤渊，这才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离去。

在外头忙前忙后打点的田方回来，刚巧瞧见这一幕，上来对郑成道：“郑管家，我没说错吧，咱们二公子，也只有在小裴姑娘面前，才是这个样子的。这要是咱们下面当差的，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个白眼了！”

郑成哈哈笑得爽朗，忍不住感慨道：“二公子，是当真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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