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救火?”
裴思云不明所以,被田方三下五除二扒了身上的包袱交予吾园内的小厮,转头被拉着往宁福堂的方向去了。
“田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才回家待了两个时辰,怎的一回头这郡主府就跟换了番天地一般,沿路往宁福堂的路上,遇见的所有人皆是噤若寒蝉瑟缩不敢言的模样。
田方脚下不停,道:“你去了就知道了,我这才一个转头的功夫,二公子和老爷又吵起来了,这宁福堂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谁也不敢去劝,就等着小裴姑娘你能救救火呢!”
裴思云点点头,可仍是不解,问道:“那田大哥可知道二公子为了什么同乔大人起的冲突?”
田方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因着郡主的事,今日二公子本就心中郁结,又喝了些酒,可能就是想发泄一下。”
本来裴思云还纳闷,田方这跟了乔鹤渊这么些年,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发泄”,能让他急成这般模样。
等刚跨过宁福堂的大门的那一刻,裴思云当即就明白了。
此处离用席的正厅还有一段距离,可那劈头盖脸一声高过一声的碗碟破碎之声,夹杂着小儿哭泣,即便隔了这样远的距离,听起来仍然有些心惊。
裴思云和田方霎时警醒起来,一路小跑着到了正厅,门口侍应的丫鬟早已吓得手脚僵硬,抱着头缩在角落,见人来了也没有反应。
裴思云听见了里头激烈的争吵。
乔鹤渊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言语中带着极度的燥郁和不安,冷眼一瞥,看到了被吓瑟缩在高曼琴怀里的乔景焕。
“哭什么哭,还不来人把他给我带走!”
高曼琴也是头一次见到乔鹤渊这样,从前跟乔尚章两父子吵得再凶,那起码也是在能劝的范畴之内,今夜这个情形,到底是她牵头惹出来的,她看得出来乔鹤渊心里有气,也不好插嘴,便抱着乔景焕,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转身回了内屋。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乔尚章、乔柏川,连带着一个走路都有些不稳当的乔鹤渊了。
乔尚章看到这满地的狼藉,气不打一处来,怒呵道:“够了!渊儿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乔鹤渊被酒气和翻涌的情绪激得双目通红,袖袍一带,又撞翻了一坛子清酒:“闹?你说我闹?!当年我吵着要阿娘的时候,你就说我不要闹,转头把她所有的东西都锁起来!今日父亲又说我闹,难不成还要把这郡主府的牌匾都改了名不是?”
乔尚章紧抿着双唇,气得发抖!
今日席间,本来还算得上其乐融融,不晓得为何又说到了乔景焕的课业上,高曼琴说着君子六艺他们焕儿眼下唯有骑射御术一项还颇为生疏,眼见着孩子年岁也到了,能不能将郡主府后头那一小块校场给焕儿用用。
乔尚章本想着那校场自打郡主走后便一直荒废着,乔鹤渊也不爱骑射一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这一点不晓得触到了乔鹤渊哪一处逆鳞,他当即就说了不行。
高氏在饭桌上一愣,但碍着乔尚章的面子,只柔声尴尬陪着笑,颇为“善解人意”道:“既然渊儿不愿,咱们到外头寻一处便是。我原只是觉着书院的校场有那么多孩子,总归挤了些。”
乔尚章一听,当即就摆出了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或许是乔鹤渊自打北域回来之后一直都比较安分,又或许是今夜的气氛太过融洽,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了。
“行了,那校场你平日又不去,要不是老郑整日打点,怕不是草都二尺深了,眼下给你弟弟用来练骑术,正好。”
乔鹤渊冷眼看着乔尚章,他说的这般轻巧,怕不是早就忘记了那个校场从前是拿来做什么了。
也是,眼下他有新的妻儿在侧,旧人旧物,是不如自己记得深刻。
这两日乔鹤渊清理母亲遗物的情绪积攒到这一处,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饭桌上的乔尚章还在喋喋不休,乔鹤渊闷着头给自己灌了几口花雕,这是今日为了给他践行特意开的。
“说完了么?”
酒入喉舌激起千般思绪,当时的乔鹤渊忍无可忍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等乔尚章回应,反手就将桌子掀了!
满桌的珍馐菜肴碎了一地,乔景焕惊叫着缩到了高曼琴怀里,连乔柏川也被浇了半身的菜汤。
一屋子的下人吓得呆若木鸡,也不敢上前去收拾。
“你作甚么?渊儿你发什么疯?”
乔鹤渊一口气堵在心中,乔尚章既然不明白他在气什么那他也没有说的必要了,只要乔尚章问一句,他便发一次疯。
折腾到裴思云来的时候,乔尚章轻飘飘一句“闹”,可谓是彻底点燃了乔鹤渊的怒火。
他母亲的遗物可以收起来不管不顾,他母亲手把手教他们兄弟骑射的校场可以让出去,人走茶凉,那这郡主府也干脆改了名算了!
乔鹤渊在酒气氤氲下,像一只被应激状态的小兽,一通脾气发下来,力竭地大口喘着气。
乔尚章气得面色铁青,终于在乔鹤渊滔天翻涌的情绪中,后知后觉过来。
他颓然跌坐在上首的椅子中,目光盈盈,喃喃道:“渊儿,我从未对不起你母亲,也从未忘记过她。”
可是剩下的他还能说什么呢,眼下孩子分明是在怨他啊!
乔鹤渊闻言,轻蔑一笑,抬手一指旁边的乔柏川,红着眼道:“那他呢?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对不起?!没忘记?你看看这偌大的郡主府,除了这牌匾,哪里还有我母亲的影子?!”
乔尚章被乔鹤渊堵得有口无言,除了按捺不住发抖的手指,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乔柏川见状,也顾不得乔鹤渊的脾性了,上来道:“鹤渊,你喝醉了,回去吧,父亲这边交给我便是。”
好啊,好一副父慈子孝!
乔鹤渊笑得讥讽又悲凉:“行,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走!我走行了吧!”
他抓起桌上仅剩的半瓶酒,踉踉跄跄往外走去,轻浮的脚步一个不稳,猝不及防地被双熟悉的手拉住了。
“二公子,我送您回屋。”
乔鹤渊在迷蒙的酒气之间,忽的凑近面前这张脸,端详许久终于认出了来人是谁。
田方在紧随其后搀扶着,忽的感觉乔鹤渊浑身的戾气在一瞬就没了影踪,只见他身子一软,似乎醉得很厉害,顺势就将脑袋抵在了裴思云肩头。
“嗯,你回来了。”
裴思云顾不得宁福堂满屋人的灼灼目光,连忙把乔鹤渊扶起往外走去,柔声应了一句:“嗯,我来了。”
田方和裴思云左一个右一个将乔鹤渊架出了宁福堂的正门,还没走得两步,秋夜凉风一吹,方才还左脚踩右脚走不稳当的乔鹤渊,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挣扎着从二人的手底下站直了,抬脚去的,却不是吾园的方向。
田方着急跟上,道:“哎呦我的二公子啊,您走错地方了!咱们吾园在这头!”
乔鹤渊不耐烦地把手一挥,微微皱眉道:“谁跟你说小爷要回吾园了?!”
“这……”田方回头向裴思云求助,却忽的明白过来乔鹤渊想要去的地方,嘟囔了一句,“二公子这是想要去校场?”
乔鹤渊自然没有应他,自顾自踏着算不得稳当的步子,闷头朝郡主府西侧的校场走去。
裴思云作为乔鹤渊的护卫入府当差,这个时候理当紧随其后,便三步两步追上前,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田方一看,连小裴姑娘都这般纵着他们二公子了,马儿不饮水还不能强摁头呢,何况是他们喝醉了心情还不佳的二公子。
眼见此状,他也只能鞍前马后地仔细着乔鹤渊的脚下,哄着护着陪着,将他们二公子送到了早已荒废的校场前头。
田方望了望这早已生锈落锁的大门,劝道:“二公子,您瞧,这门关着呢,咱们也进不去,夜凉风寒,您又饮了酒,明个还要启程往京都去呢,您若是想骑马了,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咱们先回去歇着可好?”
乔鹤渊此刻别说听了,就是眼里,都全然没有田方这个人。
只见他如耍赖的孩童一般,一双眼半含着氤氲的酒气,雾蒙蒙地盯着裴思云,让她“开门”。
裴思云哭笑不得,道:“二公子,我也没有这校场的钥匙啊。”
她伸手推了推大门,似乎还是从里头反锁了。
这算起来进进出出郡主府这么些回,从前路过此间砖墙斑驳略显旧色,她还以为是与郡主府毗邻的哪一处荒废别院,却不曾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大门后头,居然是一处可供跑马的校场。
乔鹤渊却只像认定了她一般,目光定定粘着她,念了一句:“翻墙。”
翻墙裴思云倒是没有问题,可这毕竟是在郡主府里头,乔鹤渊是喝醉了,她若是由着他胡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裴思云把目光转向田方,想着他好歹也是郡主府里头当差的前辈,希冀着由他拿一个主意。
田方看了看眼神几乎黏在那校场大门上的乔鹤渊,叹了一口气,道:“眼下还是只有辛苦小裴姑娘了,我们二公子眼下这个状态,今夜若是进不去,怕是不肯罢休了。”
他咬牙回望了一下,校场附近也并无什么人走动,下定决心道:“二公子要如何便如何吧,明日若宁福堂那边问起,自有我去应对!”
裴思云心里有了底,也不拖沓,三下两下蹬壁上墙,田方只见倏而一个黑影从墙头飞过,不过片刻,就听到了里头轻巧的落地声。
清脆的门闩疏动之声后,校场的们自内打开,乔鹤渊缓缓眨了眨眼睛,拾级而上,“嘭”一声,把田方关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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