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乔鹤渊这一出没头没脑的话，却意外的比夏日清风久旱甘霖还管用般，轻而易举就疏散了困扰裴思云整个白日的，堵在她胸腔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轻轻抽回手，语调却不自知和缓下来了：“二公子此话从何说起，我没有多想。”

乔鹤渊却怕了她的敷衍，迅速抓住了她快要抽离的指尖，问道：“你当真没有多想？没有因为宋之瑶今日来不高兴？”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每每二人独处的时候，他的嘴似永远不肯听脑子指挥，一次一次无法控制的，走漏他的心声。

裴思云此刻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被他攥住的那一点指尖上，她似乎都可以在他温热的掌心中感知他因着情绪起伏而微微变快的心跳，映衬着她这一处，同样慌乱不受控制的悸动。

这下她真的慌了手脚，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口是心非道：“没、没有。”

裴思云自小习武磨练起来的性子，在外人眼中再沉稳自持不过，可只有乔鹤渊知道，她在心慌意乱的时候，露出的小小破绽有多么可爱。

乔鹤渊眉尾一挑，面上是一点无伤大雅的步步紧逼，语调微微上扬，问道：“当真没有？”

他朝前迈了一步，故意凑在她耳朵旁，穷追不舍。

裴思云努力压制着熟透的耳朵，平稳着自己的呼吸，硬撑着道：“没有！”

说着乔鹤渊来了劲儿，正要再进一步，前头揽星阁半掩的大门却忽的被人推开了。

裴思云霎时机敏，跟个兔子似的蹦了三尺远，等兰嬷嬷在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乔鹤渊在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态微微向前，对着……空无一人的杂院。

“二公子这是……？”

乔鹤渊赶紧站直了身子，还不忘一个眼飞非给裴思云后，才转移话题回道：“兰嬷嬷回来了，外祖母可是到家了？”

兰嬷嬷余光轻轻一扫，就捕捉到了裴思云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心道是自己鲁莽了。

“是，长公主已经回府了，这会子让老奴来知会二公子一声，晚些时候到存露园用饭。”

乔鹤渊看了看时辰，估摸着也等不了多久了，便道：“有劳兰嬷嬷，我这就回园子里收整一番，随后就来。”

二人便跟着兰嬷嬷从揽星阁退了出去，进了存露园，乔鹤渊让裴思云把今日整理的名录交予他。

“趁着席间，我正好同外祖母问问清楚，看明日咱们往何处去寻，你今日也跟着我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裴思云点点头，在明知乔鹤渊直直的目光注视中，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回屋反手扣上门，一个转身就直接扑到了柔软的锦被当中，将头整个埋到了臂弯里，过了许久，才漏出一个侧脸，对着自己悄悄拴在手上的珊瑚珠串头绳，弯起了嘴角。

存露园。

乔鹤渊陪着沫阳长公主用了饭，在一旁侍奉了许久，没瞧出在外奔波一整日的老人家面上有什么疲态，便好奇道：“外祖母，您今儿个是出门办事去了么，怎的瞧着还这般精神，别是瞒着孙儿到什么好地方去了不肯告诉我吧！”

沫阳长公主悠悠品着清口的茉莉香片，觑了他一眼，道：“小猢狲！就你会编排！”说着长公主搁下手中的茶杯，用帕子轻轻掖了嘴角，才缓缓道，“我能去什么好地方，还不是为了你爹那个孩子。要说这时隔多年劳烦我那些老姐妹打听个消息门路的，倒真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在宫里头跟她们那些人你来我往的日子，年轻的时候觉得劳心费力，这年纪大了，倒还真有些怀念那时候的光景。”

乔鹤渊无奈地同兰嬷嬷对了对眼神，道：“感情您是在怀念年轻时候的鸡飞狗跳呢，外祖母当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去你的！”长公主作势要打，可嘴上却挂着压不住的笑意。

乔鹤渊躲过一劫，倒也十分好奇，问：“那祖母今日可打听到那乔柏川正经的来头了？”

“你慌什么？”沫阳长公主微微向椅背上一靠，“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宣平侯府里，你祖父祖母都不在了，你爹那个人山高水远的住着，跟嫡出的那一支又无甚联系，总归是要费点心思的。怎么，这么着急，是想拿定了消息就回你的济川城去了？”

“没有。”乔鹤渊连忙否认，“我这好不容易从济川城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在外祖母面前好好尽一番孝才走的！”

沫阳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问他：“那你今日找你母亲的遗物，进展如何了？”

说着乔鹤渊将怀中所带的那份名录拿出来展开，铺到长公主面前的黄花梨小几上，从上到下比了一串，道：“这些勾了的都是已经寻到了踪迹的，怕认错了今日我连差不多的物件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说着他手指向另一串单独誊抄的名录，“这些物件今日孙儿翻遍了揽星阁，都没有一点踪迹，外祖母可否再替我想想，是不是可能放到别处了？”

“嗯，问兰，你过来替我瞧瞧呢？”长公主招手让兰嬷嬷上前，主仆二人对着那一串名录拧眉思索了许久，兰嬷嬷忽然呀了一声。

“这青玉竹节素笛，可是当年郡主北上之前，宋大人送的那个？”

“唔，当是这个不错。”

那是的平宁郡主还不是郡主，只是宋忻青梅竹马的赵家平宁，拧着一把硬骨头要北上继承家父遗志，宋忻劝不住，便在送行前，硬塞了这笛子与她遥寄情思。

那时候年少的他们谁也不曾想到，将来儿女姻缘情断，也就在此一别了。

“玉笛？”

乔鹤渊有些隐隐约约的影响，他母亲那时若不上战场，身边倒是总会佩戴那样一只如寒竹般青翠的玉笛。

“宋伯伯送的？可我记得小时候问过，母亲说是外祖母给的，才一直佩戴在身上。”

长公主听完，有一瞬的愣神，良久的沉默过后，才终于开口道：“都是好多年前的旧事了，说起来不过是一句有缘无分，不提也罢。”

兰嬷嬷在一旁道：“说到宋大人，我这倒是想起来了，那年郡主她……的消息传来，宋大人来过一回，长公主您见他可怜，是让他把从前送予郡主的那些个东西，都带回去了，好歹是个念想。”

乔鹤渊拧眉看了半晌，“那看来这宋府，我还真得去上一趟了？”

“哦？我听门房来报，说是宋家姐弟今日特意上门给你道歉了，还约你去宋家玩儿来着，看来你原是没打算去的？”长公主又端起茶碗，看了乔鹤渊一眼。

说着他又无端想起来白日里裴思云那暗戳戳冲他来的脾气，没忍住瘪嘴道：“那还不是因为……罢了，不说这个，既然这东西在宋伯伯那处，待会儿还劳烦外祖母替我递张帖子，明日一早我便去。”

长公主点点头，吩咐道：“问兰，你差个小厮跑一趟，再替他备上些礼，明日送到宋府。”

兰嬷嬷应了声是，垂手退出去安排了，不过一盏茶时日，就全数吩咐停当了。

她复又进屋，问道：“不知二公子明日差几人随行，我看者时辰让他们把车马一并备好了。”

乔鹤渊想了想：“就带田方一个吧，宋府离咱们不远，我晚辈上门，阵仗不易过大。”

“这……”兰嬷嬷稍显讶异，悄悄抬眼看了看座上的长公主。

乔鹤渊毫无察觉，只听到他外祖母问了一句，“连小裴那姑娘也不带了？你不愿带太多护卫，我看她那身以一当几的身手，带上不正好？”

乔鹤渊垂着眼，心虚地抿了一口茶，道：“我这是去宋府，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界，不带了。”

长公主心领神会，“不带便不带吧，问兰你就按他说的安排。”

翌日清晨，因着昨日在揽星阁翻找了一整个白日，费神又费力的裴思云起得稍微晚了些。

她照例按着自己的习惯晨练，等将一身微微的薄汗梳洗过后再踏出院来，她才后知后觉，今日的望雪园，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她跨出自己这一进小院，来到乔鹤渊长住的院子，卧房里屋没有动静，正厅书房也没有人，她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别说乔鹤渊了，连田方的影子都没瞧见。

裴思云思忖着，抬脚往一路随行的那些护卫所住的后院打听，一进门就被人热情招呼住了。

“小裴妹子，今儿有空怎么来找我们哥儿几个了！”

“小裴妹子，今日里来得正巧，哥几个都说到了京都整日关在这屋里闲得慌，正巧你今日没跟着二公子出门，咱们切磋切磋呗！”

裴思云面带疑色，问：“二公子他出去了？”

“可不是嘛，今儿一早就走了，早上我起来碰见田大哥忙前忙后的，说是往什么宋府去了，大抵是和府里紧要的哪位人家需要走动吧，大包小包的礼拉了一车呢！”

原是去宋府了。

少女旖旎心事回转，她少不得会联想到旁的地方去，这一大早悄无声息的，难不成是为了避开她么。

裴思云听完，恍惚了片刻，直到眼前的壮汉招手将她招回神来。

“妹子，得不得空陪哥几个练下，给个准话呗！”

裴思云揣着一肚子莫名积攒的情绪，正好需要一个发泄口，便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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