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支配
齐二五已经跑到了二楼。
就算是愤怒也没有跟诺伦选择毫无胜算的拼命，他的愤怒代表的不是疯狂，疯狂本身就是扭曲心灵下的产物。
他的愤怒代表的是走向一个极端的冷静。这个极端是他的本性催生出来的忘我的专注，专注于拼命反击。为此，一切选项，全部排出。
他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自己奔跑时鞋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但他只专注着一个地方。
跟在身后的诺伦。
新人类对他来说相当危险。虽然有仔细的观察过诺伦和鲁艾打架，也看到过她被娜塔莉亚突然袭击，但当自己面对起来的时候，才会明白诺伦造成的压力有多大。
他不是拥有强悍能力的新人类，也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只是一个依旧在自然的归拢下过着自然生活的普通人，超自然和新人类这种东西，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了解现在的处境。
绝对！绝对不能被诺伦看到！一旦被她看到，那么齐二五就有可能死亡，诺伦是蛇女美杜莎的眼睛。所以他跑进大楼内就开始一直往楼梯上面跑，以逃避诺伦的视线。
三楼。
诺伦追上来了。
以置换用来代步的诺伦想要追上齐二五轻而易举。
齐二五也不再继续上楼，转而跑进走廊。
诺伦正看到齐二五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
她置换到齐二五消失的位置，正看到离走廊最近的门被关上，走廊里空无一人。
诺伦从来没有这个生气过。就算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时，她也没有这么生气过。不光是接二连三的刺杀齐二五失败，还被喷了一脸口水，最要命的是当众钻进了墙壁里，想一想就脸上发烧喉咙发堵，如果说她之前只是怀着某种“使命”来杀掉齐二五，而现在就是真正的仇恨了。
被羞辱的仇恨。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仿佛能闻到齐二五口水的味道。这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恶！可恶！可恶！这头会喷口水的猪！我一定要杀了你！”
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那不只是恶心的口水，还有她最害怕的“毒药”。
“就让你在无能为力的折磨下死去吧，野猴子。”
逃到房间里反锁上门，齐二剧烈喘息，一边观察着这间房间一边思考着药效是否能发作。
专门抑制新人类神经系统的药物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神经系统异常进化的新人类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只要注射进一滴进血液里，新人类就会出现乏力的症状，药量足够可以完全抑制新人类的神经，使其无法使用超自然能力。但是他刚刚只是喷在诺伦脸上，皮肤不能够吸收，只有在诺伦呼吸的时候才能有些微的药物进入她的身体。
似乎没多大用处，那最多只会让诺伦使用超自然能力时的反应迟缓一点。
但这也降低了他被谋杀的风险。
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一张硕大的花脸猫映入齐二五的瞳孔。
齐二五吓得差点开门跑出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画有花脸猫的头套。
一只秀气小巧的手伸到头顶，把花脸猫头套摘下来，露出一张带着少女气息的脸。
殷红的头发像散落的玫瑰一样显眼，狭长锐利的眼角挂着一颗黑痣，这个少女带着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侵略性的眼神，狐疑地审视着齐二五。
齐二五觉得这张脸很熟悉，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呢？
红发的少女也觉得这张脸很熟悉，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呢？
他们的脑海里似乎装着发点装置，在短暂的呆滞后，一条电流窜起两人的脑海。
是那个在他上课的时候提醒他快跑的少女。
是那个好心提醒他却被他出卖了的人渣。
“你这个小淘气！”红发少女一副夸张地表情，伸手去掐齐二五的脖子，齐二五猛地一缩，顺势从红发少女的双腿间钻滑出去了。
齐二五定格的眼睛上闪烁着一个白色蕾丝的东西，好像上面还画着一只憨憨的熊猫……
他猛摇着头，把眼前驱之不散的小熊猫Pass掉，终于恢复了正常视觉的他，躺着地上看到了红发少女的脸。
这个红发少女弯下腰从自己的双腿间看向齐二五。
“还是个色狼。”
在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羞耻的表情，就好像只是平常朋友间开玩笑一样，这让齐二五忽然觉得她就是个玩笑。
齐二五迅速爬起来。
“抱歉，小熊猫。请稍微离远一点！”
听到小熊猫这个词，红发少女的情绪终于产生了波动。
“难道不可爱吗？你这个登徒浪子！”
波动的情绪也不是害羞。
“诶？这是什么？”
当她正要收拾一下这个在她看来是“人渣”“色狼”“登徒浪子”的同班同学时，忽然看到门缝里插进来一把薄而锋利的刀刃，接着她听到门外传来冷酷到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声音。
“齐二五——！它已经准备要豁开你的肚子挖出你的心脏了！”
齐二五是谁？
红发少女的食指挠着挺翘的鼻尖，一脸好奇地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刀刃，慢慢的、慢慢的、抽了出来。
刀身没有护手，也就不会卡在门外，轻易地抽出来了。就好像刀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
门外的诺伦眨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怎么自己放开自己的刀了？
她有绝对的信心杀死齐二五，但出于羞耻的憎恨，她要让他在切身的感受着死亡的恐惧时杀死他，对她来说恐惧和无能为力才是最残酷的事情。所以她才把刀插进门缝，恐吓齐二五。
可是她的刀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抽走了，一点反抗的余地都做不到。
她应该死攥着自己的刀的，可是就在刚才，她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要她把这把刀还给某人。
还给谁？
那本来就是她自己的！
可是刚才它变成了某人的东西，诺伦应该“还给他”。
啊啊，明白了，明白了！房间里原来藏着一个新人类，一个罕见支配型的新人类。自己刚刚不小心被“支配”了。
房间里的红发少女审视着这把刀，眼神带着股侵略般的兴奋。
“哈哈，‘掠夺’了一个好东西呢。”
就在此时——
“鲁艾！我要挑战你！娜塔莉亚！来抓我吧！”
齐二五站在窗台上，扯着嗓子喊道。
那两个人应该还在这栋大楼里。
既然开始拼命，那么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此时此刻的齐二五，已经愤怒到什么都不怕的地步了。
再次以同样的气势喊了三声，齐二五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术刀咬在牙齿上，死盯着对面不足三米处茂盛的树枝，用力一跃！
脚一秃噜踩了空。
“刷刷噗砰簌簌簌簌……”
被繁茂的树枝阻碍了速度，但也刮得浑身生疼，什么都没抓到的齐二五最后“噗通”一声摔在了树根旁边。
“咳咳！”齐二五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爬起来，扶着树根剧烈地喘息。
“失误失误，其实我可以站稳脚的。”
他觉得再来一次绝对能站稳。
虽然很有这个心思，可是齐二五正专注于拼命，他摇了摇昏昏胀胀的脑袋，再次把手术刀握在手里，从鼻子里喷出两片树叶，走到楼下打开前面的一扇窗，跳了进去。
这间屋子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模型和画本，讲台上一个**男模摆出沉思的样子，一屋子学生在认真的画油画。
看到从窗户跳进来的齐二五全都惊诧地抬起头。
美术社团么。
“抱歉，你们继续。”
齐二五跌跌撞撞地走了屋子，来到走廊，却又回来了。
“模特老师，我替你当会儿模特。”
在所有人的呆滞目光中，齐二五迅速用手术刀撕裂开自己的衣服——用脱的太浪费时间，他怕诺伦立刻追上来。
连内裤都没留下，**的齐二五把男模挤到一边，学着男模的姿势端坐在那里，简直是惟妙惟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别理会他们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在这里，诺伦至少不会搬起什么东西砸死他。
先拖到药物见效，就算极少量的药物见效也可以，只要减缓诺伦的一点点反应速度都可以。
诺伦一脚踹开了红发少女所在的房间，但是没有走进去，而是把自己置换到房间的正中央，正好看到往楼下观望的红发少女。
“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也算是了不起了呢。”
“诶？哪、哪有的事，啊哈哈……”红发少女迅速转过身来，把刀背到身后，尴尬地笑着否认。
在她眼前的诺伦忽然间消失不见。
“诶？”
当她发觉到背后有人迅速转身时，看到了诺伦再次消失不见。
“诶？”
她发现诺伦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
刀已经被抢走了。
“同为新人类，自相残杀未免太残酷了，暂且放过你吧。”
说完这句话，诺伦再次从她面前消失。
“诶？”
红发少女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在树上……哦不，踩空掉下去了，应该是在半空，但是好像是错觉，她半蹲着站在老树树根旁边。
鬼魅？幽灵？不，会瞬间移动的新人类么？太有意思了！
完全忘记了她曾经“掠夺”过别人的东西。
“那个同学，你叫什么？我叫东方琦！有空来玩吧！”
诺伦抬起因为踩空而羞愤的脸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又把头低下去。
“竟然是会瞬间移动的新人类呐！糟糕糟糕，兴奋地受不了了，哦对了，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红发少女——东方琦蹦蹦跳跳地打开门，朝楼下冲去。
“呦呦，欢迎挑战！”
大楼出口处卷起一阵狂风，狂风的前面是暴风女神一样的鲁艾，拼命的后仰着刹住身形，却也拖出去好几米远。
“二五二五，我来啦！”
娜塔莉亚从二楼的窗户破窗而出，带着一堆玻璃碎片落到地上，灵巧地翻滚了两圈，抬起头来寻找着齐二五的身影。
三个女人在三个地方出现，但都是在社团活动大楼的前方，虽然周围有不少错愕的人，但是，视线中一览无余，三个以齐二五为目标的女人，全部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
但是，娜塔莉亚和鲁艾，都只见过诺伦而已。
于是她们两个全都注视着诺伦，大概也都猜出了诺伦的目的。这让诺伦觉得很有压力，也很想怒吼出来，但这里毕竟不是真正毫无秩序的战场，就她知道的来说，鲁艾就是一个掌管着这里的秩序的人。
虽然她本人毫无自觉。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冷哼，诺伦翘起嘴角，朝她们做了一个挑衅的笑容，顺着齐二五逃跑的痕迹进了美术室。
没有看到显眼的“男模”齐二五，她只盯着教室开着的门，瞬间消失在美术室里。
“就让我看看猴子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她的身体里流动的热血和残酷的杀意，全部沸腾了。
怪物就应该有个怪物的样子。
怪物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害怕怪物。
她是个怪物。
或许还会有人觉得她不是怪物，她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可是没有人告诉她。
所以她一边害怕着一边期待着，像是陷进了无法逃脱的泥沼还渴望着被泥沼之下的地狱救赎的枯骨，自己把自己逼迫成一个怪物。
“我有遇见了对手的冲动了，是我先征服他呢，还是你先征服她呢，还是你先征服我呢，或者我先征服你呢，可爱的小女孩。”
鲁艾被诺伦挑衅的笑容吸引了。
“真是受不了有这种笑容的竟然不是男人。”
被挑衅很激动。
被产生敌意很激动。
被雪亮的刀锋照到了眼睛很激动。
被强者的气息冲散无聊的工作很激动。
这一个满怀着扭曲激情的女人太激动了，激动到不能思考的地步，于是她连思考都没有就紧跟着诺伦冲进大楼。
就算她不知道挑衅她的对象到底是谁，而她也根本没兴趣知道。
只要有激情就好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二五的生命可是我的，他的身体和他的心都是我的，怎么能让你抢走！”
还有娜塔莉亚很害怕，害怕的理由仅仅是她疯狂的爱着的小男人要死掉了。
单纯到了不能再单纯的地步。
“就算死也要死在我怀里啊！”
她带上一副手套，后退了两步，助跑、加速，踩着一楼的窗台用力一跃，单手抓到二楼的窗台，身体一晃，从出来的地方钻了回去。
楼下的学生们看呆了。
这是哪里的杂技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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