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议会的根基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发动了汽车，朝着车库外驶去。

秦彦对自己母亲的好感最大的来源，便是她的沉默。

从小到大，秦彦和他的母亲其实一直都没有半点相像之处，他是个热情外向的人，不论走到哪里，他都能轻易地收获别人的好感，这也是议会下一任领袖最重要的特质，而他的母亲则总是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没人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笑容，即便是秦彦的父亲，似乎也一直被这个女人排斥在外。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唯一值得一提的成果就是秦彦的诞生，他的父亲总是以他为傲，但他的母亲看他的眼神之中，却深藏着难以言表的失望。

秦彦知道，母亲其实更爱另一个由她孕育的孩子，然而那个人早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姓名，成为了议会辖区角落之中的蛀虫。他很难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只做正确的事情了。

然而今天，秦彦一向安静淡漠的母亲似乎并不打算让沉寂持续下去。

“你从第九区回来？”变色的挡风玻璃过滤了刺眼的阳光，也让女人的表情隐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是的，”秦彦点了点头，“最近第九区有很多事要我处理。”

“见过你姐姐了吗？”

秦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了一声：“我猜你说的是林舟，不，我没有见过她。”

“我不管议会有什么盘算，但你得记住，她是你的姐姐，你不能伤害她，”秦彦的说法让女人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恼怒，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他早已看惯的失望，“你的父亲自以为他把你教得很好，但实际上，你们都更像是一群只知道生产阴谋诡计的机器，任何感情对于你们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那么她策划对我的袭击行动，想要通过我最好的朋友杀死我，就是你眼中顾及亲情的好孩子了？”秦彦平静地反问，“你看到的，也不过只是你想看到的东西而已。”

对于这对许久不曾交谈的母子而言，这样的一番话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了。

狭窄的空间骤然间陷入了死寂，片刻之后，秦彦将视线转向了窗外，低声开口：“抱歉，是我情绪失控了。”

“你根本就不明白，不论是你还是议会，都是畸形的。”女人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她说话时直视着面前的道路，仿佛连多看一眼秦彦都不愿意，“这个世界沉浸在虚无的美梦之中太久了，而她，却是清醒的人。”

在议会大楼前将秦彦放下之后，女人没有告别，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飞快地开车离开了这里。

秦彦觉得，如果自己的母亲不是议会七大家族的成员之一，恐怕光是她的这些激进的思想，就足以让她被送去接受医院的治疗了，但如果她仍然对自己的思想不加以掩饰的话，即便是她的姓氏，也没法为她遮风挡雨了。在一个家庭之中长大的两个人之所以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本身就是两种极端思想的代表，到现在，秦彦仍然会想起自己那个离开了家庭的姐姐。

然而他笃信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一方，作为议会的下一任领导人，没有人会比他的信念要更坚定。

乘上观光电梯，系统在扫描了秦彦的公民卡之后，为他亮起了前往顶楼的标识。作为管辖区的中心，议会有着一栋高大而极具辨识度的总部大楼，半环形的建筑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广场，在明亮的阳光之下，玻璃和金属闪耀着人类的创造物独有的光芒。每一次秦彦来参加会议都不得不乘电梯到达大楼的最顶层，那群总是呆在总部的老家伙们喜欢这种俯瞰着世界的感觉。

人很容易沉迷于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但这样的错觉只会让人变得目光短浅，变得狭隘而盲目自信。

当然，这也是议会的领导者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新换代的原因。

电梯门打开之后，呈现在秦彦面前的是一条通向议会厅的道路，道路两侧挂着议会历代领导者的画像，每次走过这条路，他都总有一种行走在中世纪古堡之中的错觉。然而很快，宽敞的议会厅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当他走进去的时候，该到场的人已经全都在那里了。

红发的柔媚女人，浑身插满了维生器材的苍白老人，西装革履有着一只义眼的男人，满头银发气质干练的老妇人，一只眼睛里闪烁着红光，羽毛之下全是金属的雄鹰，一个浸泡在淡蓝色营养液中的缸中脑，以及站在七个座位中间的演讲台后，整理着资料的中年男人。对于整个议会管辖区的公民来说，这张脸他们绝不会陌生，站在那里的男人就是这一届在任的议会长，近些年风头渐渐被秦彦压过去的邵学博。

看到秦彦走进来，男人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你迟了。”

“抱歉。”秦彦欠了欠身，随后踏上台阶，坐到了七个位置之中唯一的空位上。

“那么，我们就开始这周的例会吧，”邵学博理了理手中的资料，抬眼扫视了面前七个家族的代表，“各位的家族正是议会立足的根基，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议会正在稳步将更多的区域纳入我们严格合理的管辖之中，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安定的因素正在辖区的角落之中蔓延。”

整个议会厅一片沉默，唯有那只鹰动了动自己的翅膀，大家都知道邵学博在说什么，但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件事已经很久没有任何进展了。

“那位曾经为议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拥有令人赞叹的才能的尚余光先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留下了一个足以摧毁我们的隐患，”邵学博顿了顿，从资料夹中抽出了一份文件，“但根据我们最近的调查，可以确定他留下的那个东西，目前就藏在第九区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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