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极度腐烂,浩天蔚蓝

如果说进门前的走廊，还能被认为是机械鲸鱼的棱角肠道不至于令人恶心，鳞次栉比的管道和补丁状的金属墙具有一定的科技感与历史厚重成分。那么推开门，呈现在主仆二人眼帘的，便是这只钢铁怪物茉莉奈，体内最龌龊最邋遢的垃圾场。

「呜呕，好重的味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啊！就算美其名曰是三等舱，好歹也给间气味正常点的屋子吧！呜哇……」

当犹如关节骨质增生难以移动的铁门被女仆踢开，一股堪比下水道污水为浓汤，厕所排泄物为佐料的怪咖味扑面而来。

仿佛天下所有污秽不堪的事物都汇聚在这扇破烂的锈门之后，那种强烈、浓厚、似乎具有腐蚀性的怪味让银险些发疯。

用被熏得金花乱坠的双眸放眼望去，只见这间约莫仅有普通居室客厅大小的房间充斥黑暗，灰尘弥漫。若不是借助走廊的灯光能够勉强分辨清屋内物体的轮廓，银还以为香格拉蒂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通道，一步踏错这辈子就得在里面度过余生。

不，停顿一下……会进入这种气味就能杀人的房间，那个人一定脑子有毛病吧？这间舱房绝对是古神遗留的生化武器！

就连停尸间或集中营的空气也不会比这里更使银耐人寻味，而开门那极具冲击性的一嗅，也让银做出晚上宁愿睡过道也不宁死不屈的觉悟。若不是精灵弯腰准备欲吐时，女仆的一记手刀让他硬生生把胃液憋了回去，房间的气味还会重上几分。

「闻起来像是茅草腐烂味和油漆的混合气息，作为想要保证睡眠质量的房间来说确实不够格，但我们不也没得选吗？」

不知是故意还是单纯想帮银缓解呕吐的征兆，香格拉蒂使出堪比熊的臂力拍打着主人胸膛，很快就让他的胃平复下来。

「可是——！呜呕……可是……这再怎么让人忍耐，也不可能忍得住吧？这里面是不是死过人啊！！好臭！臭死了！」

重新品尝了一次昨天的晚餐，银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多好。这个倒霉的精灵只能捏住鼻子，尽可能不去闻过道中的毒气。

「谁说的？我不就一点事没有吗？虽然这种气味是古怪了点，但经过我的分析，舱房里的空气都是无害气体，顶多就是第一次闻到时会产生些生理上的不适，只要待的时间久了相信西亚你也会习惯的。人的嗅觉可是具有环境适应性的哦。」

而反观香格拉蒂，她居然完全没有抗拒这股味道的反应，依旧镇定地站在原地，一只手还在精灵的前半身不断轻抚着。

「所以说那是人类才有的适应性啊！！我们精灵再怎么说五感都会比普通人类强一点，对香格拉蒂来说也许是可以接受的味道，但我闻起来就像条死狗一样！还是那种尸体早就被苍蝇产卵，里面的内脏都被蛆变成浓汤的那种！我受不了啦！」

银气出眼泪地不停跺脚，模样和没买到心爱玩具的顽童无甚区别。不过他气色愈来愈差倒是事实，脸蛋煞白得像张纸。

就算这股气息再如何无害，也不会有人想住在满是臭鸡蛋和化粪池的房间里吧？况且舱房比那些味道要强几百上千倍。

再加上精灵五感天然的灵敏程度——在没有任何辅助手段的帮助下，有些精灵的裸眼视力甚至能看清千旗之外——以人类的眼光，怕是无法想象一枚臭鸡蛋的味道被放大扩散几十倍，是种怎样的体验吧？当然，香格拉蒂多少能够明白就是了。

「连气味的种类和层次都分的出来，西亚你果然在受虐方面有特殊天分呢？」女仆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一下，看向漆黑舱房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凌厉，「嘛……虽然这种味道比起在女仆学院训练时碰上的尸焦要柔和许多，但确实让我很不舒服。」

说着，香格拉蒂第一次摆出掩鼻的动作略微哼哧发声，随后两手交叉做了一个拉伸，看起来像要搞什么久违的大动作。

「尸……尸焦是什么啊？！说起来我从来没问过香格拉蒂，你在女仆学院都接受了怎样的教育？这种味道一般人……」

被臭得快六亲不认的银尽责地吐槽道，虽然他全身使不出半点力气远离臭源，但看见女仆有所行动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

然后，这道希望又随香格拉蒂石破天惊的举动化为泡影，与醉人的空气一同席卷进了高耸的蓝天。

??

「一般人根本没有抵抗力？我想那些空贼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女仆举起活动开的左手凝视出神，「但作为奥维尔家的倾尽巨额财力物力培养出的终身女仆，这种级别臭气的应对方法早就深深烙在我们的骨子里了……你说对吧？小八脚哟？」

语毕，女仆长伸直左臂，穿戴整齐与五指完美交融的袖套没有一丝褶皱。紧接着，一道力可开山的力量由此磅礴而出。

「嗤嗤——！」

「嗡嗡——！」

「诶……给我等一下！香格拉蒂……你这是在干什么？！在这种地方召唤魔像，稍不注意就会破坏空艇底部构造的！」

银本以为香格拉蒂又要使出什么魔法驱散这片毒气，但当他发觉女仆竟要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使用双尾，不由高呼卧槽。

茉莉奈号本身就因海格当年的一起事故，导致无法降落地面，只能永远维持在浮空状态并在拥有一定高度的港口停靠。

再者，发布维和区域禁止使用法术的十亚本尊就在这艘船桑，天知道女仆在空艇的内部使用魔法，会惊动什么大人物？

但想再多，银要阻止她的快速施法完全是痴心妄想。通过预先配置在衣着和饰品上的魔法回路，以及那快到宛若笛音尖啸让人根本无法听清的高速咏唱，一旦你看见女仆有释放法术的想法，除非事先缝上她的嘴，否则要中断吟唱几乎不可能。

这是长达十年，甚至数十年的练习才方可练就的绝技，即便一般人知道原理也无法轻易习得，这便是巫师的一大特征。

「放心吧西亚，我们不是看过茉莉奈号最初的设计草图么？在空艇动力装置外层安放有回避任何魔力波动的法阵，况且魔像的运行只是单纯物理层面的操作，充其量只是把魔力当做能量驱动罢了。我会立刻着手改造，奉上一个舒适舱房的。」

嘴上说着大言不惭的话，香格拉蒂的雷厉风行还是那么不讲道理地敢做敢当。

只见女仆一指所向，于她后颈与两肩的连接处，便扩散出一圈自虚空中诞生的菱形方阵。八只锐利的矛足好似雏鹰啄破蛋壳新生的征兆，每只法厄天灾的黝黑长足都紧抵着法阵的一围边缘，努力不让自己被法阵的收缩逼退回枯燥沉寂的影界。

徘徊有铁块击打声和精灵嘹亮呐喊声的走廊，仅一瞬间就被魔像现身所伴随的骨裂音效及法厄天灾庞大的身躯所吞没。

铁甲先驱八脚，紧接着即是繁星密布的驱壳从撑开的法阵中探出。在将身子完全从不断勒紧的方阵中挤出后，银熟知的红阶法术召唤物，萨弗拉斯的天灾便横空出世，不仅立刻使走廊变得拥挤异常，女仆接下去的行动更让银半天合不拢下巴。

「西亚，还记得站务员怎么跟我们说的吗？她说『舱房的使用，舰艇管理方未作出明确限制』呐？所以这也意味着，我们想怎么改装舱房都是被默许的。既然你觉得这的味道不好闻，那你知道在高空什么方法最适合用来驱散拙劣的空气吗？」

食指朝向黑洞洞的舱门尽头，命令魔像一往无前地冲房间墙壁猛撞而去，香格拉蒂在突然剧烈流动的空气中露出微笑。

那一瞬间，作为走廊与空艇外部高空唯一屏障的铁壁被蝎神无情撕裂，蓝天与劲风首次无忧无虑地充满这间潮湿恶臭的舱房，就连不可能出现的灿烂阳光和干净空气也毫无阻拦地安家落户。大气压吹走了恼人的恶臭，也让银的常识魂归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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