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谁种下仇恨谁收割

做榆木炮技术含量不高，要将一棵干透了的榆树从树干中间剖开，在树干的前三分之二处，挖两道半圆形的沟槽，打磨光滑，再将木头用铁箍箍住，最后在靠近沟槽底处钻孔，装引火绳。榆木炮用的发射药是黑火药，弹丸大多是用一些破旧铁铧，铁锅打碎的铁砂。这种武器在宋朝时就被广泛使用在攻城上，那时候，冷兵器时代，这已经是很先进的火器了，杀伤力巨大。只是它体积庞大，移动不方便，远距离行军打仗不容易携带，还有，控制不好装药量和火药质量差，铁砂过于粗糙，都容易引起炸膛，杀伤自己。三天后，郭铁匠又来了两回，将十几个铁环从大到小箍在树干上，几个人叮叮当当又干了一上午，终于将这个庞大的家伙弄妥当。他们继续将炮藏在干草堆里，张侯栓说：“不许走漏风声，谁要是说出去，叫孙老总晓得了，红军先把谁的头剃了！”

当天下午，刘二民回到家里，杏花问他做什么去了，他含糊其词地说帮助朋友做了合门窗。他这个人不大会说假话，但是这次说假话后，有了种成就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成了个可以拥有私密的人。第二天，他趁人不注意时，将对面沟里的一株榆树放倒。他想再做一门榆木炮，打仗这事，多一门炮，肯定多一份力量。几天后，刘生财发现了这事，问他咋回事，刚捉完老树精，又要害树的命？刘二民推说，树生了虫快死了，早点伐了，省得把木料浪费了。

王灵娃彻底住到街里，她不愿意回凹凸里那个让她不堪回首的家。村里老人们的主意遭到了刘大民的反对，但是，刘大民也答应，刘满和他的父亲刘生华毕竟是刘家人，逢年过节，他们会去上坟烧纸，不用让他的儿子以过继的形式固定死。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上坟烧纸只是为了给活人看的。凹凸里刘家是一个祖先，有血脉传承，相信大家在几十年里不会忘记刘满父子的。刘大民让灵娃安心在街里住着，有事了就捎个话，村里人会帮助她。王灵娃理解刘大民的一片苦心，有一天，他把刘大民拦在街上：“我想把刘满的窑洞卖了，你们愿不愿意要？”

刘大民问：“为甚？”

“卖了，我就和凹凸里没关系了。”

刘大民说：“我做不了主，这个事要问我大。”

灵娃去问刘生财，刘生财开始不答应，后来经不住灵娃的央求，答应说：“我跟你的几个老辈子们商量一下，看谁家要。有人要的话，先经人家，省得叫人家说我沾刘满的便宜。”

“也行。”

刘生财挨门挨户打问了一遍，没人要，村里空着的窑洞很多，谁也不稀罕刘满的这两孔旧窑洞。后来，刘生财打点了二十块钱，把刘满的窑洞买了。他对刘大民说：“过了年，把旧窑拾掇拾掇，叫二民出去过。”老汉是个精明人，世事变了，儿子们各人有自己的想法，捆绑在一起有弊无利。但是，他的决定遭到了刘二民的反对，刘二民说，他住在刘满的窑里可以，家最好不分。刘二民明显地感觉到，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轻松，主要是刘大民在起作用，没了刘大民把握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的车会推到哪条路上去。可他婆姨高兴。李杏花说：“大能解开我们心里想些甚，小日子比大日子好过，自由。”

刘二民非常担忧：“好过？到吃不上饭，你就不这么说了。”

“把你的心款款放在肚子里。”杏花说，“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咱们会种地，又有手艺，不行的话，把刘满家的地租过来种，最少，我也能算半个劳力吧！”二民拗不过婆姨，答应明年开春前分家。

崔焕有些闷闷不乐。崔焕觉得这个决定有些仓促，分家的时机不对。她的两个娃娃还小，刘大民一年四季有一半时间不在家，分开后谁种地，谁放羊？在这一河滩事情没有考虑好时，刘大民就支持分家，想法太不牢靠了，万一春上地种不上，难道去雇人不成？父亲年龄大了，揽了羊，种不了地，去种地，羊没人揽，叫她一个女人家挑起家里的重担，有些不现实。刘大民说：“不要瞎操心，我的兄弟我晓得，他不会看见咱地里的草比苗高。”

“婆姨当家驴揭地，指望上指望不上等着瞧！”

这个因素刘大民还真没有想过，只得含含糊糊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闹革命的人大概不会被饿死，有组织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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