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不自禁
直到看到头部和尾部都缠着钻头般铁器的蛇族出现，杨夕才算是理解了它们的矿采手段，若单论力气，这些大蛇的力气丝毫不逊色于正常的成年人类，有了适合它们的工具，自然可以完成原本需要四肢的工作。
只是，杨夕怎么看都会产生格格不入的感觉。
在征得杨夕同意的状况下，被苏香木牌调配的两队药卫也加入了挖掘矿工的行列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蛇躯从杨夕身边经过，本来对于矿工是蛇的震惊感随之淡漠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惊悚，现在此刻，就在他的脚下，那塌陷的矿坑里，正掩埋着无数死亡或前往死亡的生命，杨夕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身体，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地狱之景。
那些从口中说出的轻抹淡写的‘坍塌’真正映入眼中的时候，竟会是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不断被疏通的通道中，时不时就会出现蛇族的残肢，一节一节的，混杂着血液和泥土的颜色，而后被巡卫冷漠的抬到一起，扔进黑暗的藏尸洞中。
杨夕不安的转过了视线，他无法直视这种场面，而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小夜红红的眼睛。
“多谢大人！”
车厢里哭过一场后，小夜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不过若不是杨夕在此，她或许打算亲自加入巡卫和药卫的行列。
杨夕不忍去看小夜强自安静的眼神，只好踌躇着，转移话题问道：“小二小三……没办法像你一样吗？”
杨夕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蛇族都知道这一点，他选择了这种暧昧的问法。
“是，小二小三的血脉纯度不够，至今都是蛇形，所以连役籍都无法录入，才会被镇府分配到矿山，即使是苏官人也无法阻止这一点！”
血脉纯度？杨夕提了提精神，他想起苏香也提过的王族血脉，而听小夜的说法，她大概曾经向苏香请求过帮助，不过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在蛇族这个种族中，血脉阶级的局限性似乎被放大到了极致！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
“有，小二小三还没渡过幼年期，在他们成年之前，就还有血脉蜕变的机会，至少，录入卫籍也可以，但是……”
小夜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矿坑之下，她没有说出来的大概是最不想要接受的情况吧，至今为止，从深层矿洞之中挖出的蛇族，无一生还！
“这些尸体他们会怎么处理？”
杨夕记得，所有尸体最终都是通往一个幽暗的藏尸洞。
小夜转过头来，突然笑得有些凄凉。
“为了防止外族偷走蛇族躯体，尸体会被剁碎和饲料混合在一起，喂给牧场的高脚兽！”
杨夕呆呆的看着她，偷尸，外族偷尸干什么？同族的尸体为什么要被剁碎，等等，高脚兽？那岂不是……自己吃过的是小夜的同类喂养的畜牧。
疑问和强烈的恶心从心底涌出来，杨夕一下子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冲淡了其他的情绪，他忍住了呕吐的**。
好在小夜并没有去关注杨夕的表情，她重新将目光转向了那些从矿洞中一个个抬出来的同族之中。
杨夕心底发寒的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周围的所有一切，自从第一次见到苏香之后，他再一次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这个世界，很疯狂！
一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让杨夕僵僵的站在那里，半边身体都没有了直觉，也不知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大人！”
从下方传来的呼喊声让杨夕重新醒转过来，还不待他做出反应，小夜已经冲了过去。
孱弱的杨夕顺着石堆滑下去时，两条体型稍小的幼蛇已经被并排摆在担架之上，小夜焦急的轻拍着他们的躯体，不断呼喊着小二小三的名字。
身材娇弱的少女，与体长数米的蟒蛇，三者还是血缘亲近的姐弟，杨夕看着这个诡异的场景，心里却生不起丝毫戏谑，最后，还是他上去拉住了小夜。
“先别急，抬上去让矿医看看！”
杨夕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去看周围的残肢，至少眼前的两条蛇，外表上也没有那种恐怖的伤痕。
似乎是被杨夕的话唤醒了最后的希望，小夜扶着担架焦急的爬上营房，蛇族的身体不论是人形还是半蛇躯，对于这个地形貌似都很熟悉，倒是杨夕，艰难无比的扣着岩石缝一点点的往上挪动。
“大人，得罪了！”
最终还是身后一个看不过去的药卫担心杨夕的安全，单臂夹着他的腰部三两下爬上了营地。
过去矿医所在的营房时，正好听到了他诊断完毕的总结。
“大概是年龄小，身体娇小，受到的外在伤害很少，但是崩塌后的缺氧带来的窒息还是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中年矿医轻描淡写的道出了结论，小夜呆呆的看着地上毫无反应的两具躯体，脸上尽是彷徨。
矿山的巡卫站在矿医的示意下抬起了担架，就要朝着石洞的方向而去，小夜无力的张开手掌，最终还是不发一语，眼泪续满了眼眶，她曾在父母的葬礼上发过誓，再不落一滴泪，但今天，她已经是第二次打破誓言了。
只是，已经无所谓了！
对于小夜来说，双亲亡故后，活着的唯一希望便是两个年幼还未化形的弟弟，为了让弟弟血脉进化，她努力的做好所有的工作，揣摩着苏官人的一举一动，只为了得到更多的奖励，换取灵石，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杨夕站在小夜的身后，他虽然看不到小夜的表情，但却能读懂那副背影中蕴含的绝望，弟弟已经死了，而她却连留住他们尸体的能力都没有，一股冲动莫名的冲上了他的脑海。
“等等，那两具尸体就不用搬去石洞了，送到车厢里去吧！”
“大人？这样有些不合规矩吧，按照惯例，奴籍的尸体都要这么处理的！”
似乎是没想到杨夕会突然阻拦，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出声的是营房的老矿医，他蹙着布满皱纹的眼角，眼中尽是疑惑。
杨夕压力倍增，但既然已经开了口，这个时候也无法退缩，思维难得的快速运转着。
“药坊正好有些药物需要做实验，能用到这两具尸体，实验结束后我们会处理掉这具尸体，保证不会留下一块皮肉，这样应该不算违矩吧！”
药坊，杨夕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借助药坊的力量。
“这……”
果然这个理由一说出来，老矿医也变得迟疑起来。
“可是大人，规矩就是规矩，你这样会让我们很难办的！”只是，他仍旧不愿松口。
杨夕索性心一横，抬出了探老和石三。
“药坊的实验关乎一种新药材的成效问题，需要用到完整的实验体，而且也不能一开始就进行**实验，这关乎整个蛇族的命运，探老和石镇长都已经知晓，出了事也是由我们一力承担。”
尽管杨夕慌乱之下，说出了一些难懂的词语，但探老和石三的名字他们还是听得懂，几名矿医对视了几眼，都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下来。
杨夕赶紧摆摆手，小二小三便被送到了上面的车厢里。
“大人，你……这样会弄脏香车的……苏官人也会不高兴……”
小夜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过身来，她自然知道杨夕刚刚那番话完全就是在撒谎，而且，她也没想到杨夕会为了她做到这个程度，这样做没有丝毫的好处！
“苏官人再用到香车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现的了，就算她真的从哪里听说了，也有我来扛，怕什么？”
不知为什么，明明在几个小时以前，杨夕对于眼前的蛇族少女都是戒备更多，但就是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他现在看她只是同情和怜惜，作为两个世界中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有些时候，蛇族和人类，毫无分别！
“大人，谢谢你！”
小夜恭敬的朝着杨夕行了一礼，这一次，似乎不是因为站在杨夕身后那名为苏香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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