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兔奈与斑吉

斑回到家时，族长家的大宅里已经亮起了星点的烛光。

他有些好奇地走到窗边，观察起屋内人的举动来。我不在的时候泉奈都在做什么呢？梨瑠又做了些什么呢？让泉奈去教导梨瑠，斑简直想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主意了。

梅雨的季节已经过去，漏了的天空仿佛被迅速填补上一般，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屋里没有关窗，泉奈和梨瑠似乎已经用过晚饭了，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正看着什么书。

梨瑠依旧很没耐心，总是气急败坏地握紧拳头，然后捶向坚硬的木质桌面。斑在心中有些发笑，用那么软弱无力的手去做这样的动作，恐怕下一秒就会哭了吧。

果不其然，只是轻轻捶了一下，她就苦着一张脸，嘴里发出“咝咝”的抽气声。

你看，我就说会这样吧……？

斑的笑容刚刚浮现在脸上，他就看见弟弟泉奈捧过她的手，一脸认真地吹起气来。梨瑠顺势倒在他怀里，叫了一声：“泉奈老师……”

听到这句话，斑有些僵硬的脸色立即恢复了正常。

——泉奈的确是有好好在干活呢！至于吹气什么的，小时候他也这样对泉奈做过，泉奈只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至于刚才那微妙的气氛，一定只是他的错觉。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了看戏的心思，直接走到门前打开门，如往常回家般进到屋子里去。

“哥哥，你、你回来了！”

伴着泉奈的喊声，当他从玄关走进厅中时，刚才还抱在一处的两人已经迅速分开了。梨瑠的手里拿着书，泉奈则像个严厉的老师那样挺直脊背为她讲解书上的内容。

他们相处得真好啊。

斑的心里有些吃味，但他也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情绪到底是因为泉奈，还是因为梨瑠。与其说不清楚，不如说是这种脆弱的感情让他有些仿徨。

……可能只是因为太累了吧。疲惫地闭了闭眼，他不再多想，只是沉默地取下长刀，提起脚步向武器陈列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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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哥生气了吗？”

佐佐美以手掩嘴，小心翼翼地向泉奈看去。

……没事的吧？泉奈有些不确定，随着年龄增长，斑越发地沉默压抑起来，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叫人发现他的情绪变化。但泉奈刚才有些察觉到，哥哥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并且没想到的是，就连梨瑠也如此敏感。

“……他也许是累了。”泉奈叹了口气，只要世间还有战争，忍者的工作就永无止境。

国与国，族与族，只要没有彻底打败对方，战争就绝不会停止。

代代传承的仇恨没有停止，战争就没有尽头。

泉奈站起身来，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对佐佐美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

……这就结束了吗？

佐佐美有些不明所以，课程结束得太早，又没有什么别的娱乐，现在她还十分精神，一点也睡不着觉。

“我去烧些热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泉奈替她梳着头发的手有些迟疑，梳子在发尾打结的位置再也梳不下去。他复又叹了口气，抽出梳子放在了地上。

“今天晚上，你就去照顾哥哥吧。……是时候把你还给他了。”

照顾别人这样的事她可一点也不在行啊……但既然泉奈这么说了，虽然不明白应该怎样做，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因为泉奈超可爱嘛，所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喔。”

她趁机吻了吻泉奈的嘴角，在对方充斥着复杂情绪的目光下缓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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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弥漫的浴室中，斑擦了擦耳朵，突然察觉到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参差不齐，全无章法，还有些冒失。他心下了然，从小经受忍者训练的泉奈走起路来可不是这幅模样……那么一定是梨瑠了。

她来找他做什么？不是被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吗？

带了些莫名的、报复般的快意，又有点好奇她的打算，斑听着那脚步声在浴室的门口停住，紧接着，是门被拉开的声音。

“是梨瑠吗？”他明知故问道。

“泉奈的哥哥……”那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她一直站在门口，并不敢进门一步，“泉奈让我今晚来照顾你。”

“他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吗？”斑问。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但她要是打定主意不听话，泉奈难道能拿她怎样吗！

泉奈既不会像多鹤那样用竹条抽打她的手心，也不会像扉间那样以苦无来威胁她的生命。怎么想他都是拿她没办法的。

梨瑠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她仍旧站在门口定定地站着，一点走近的打算也没有。升腾的水雾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像是哭过一般。但她的表情又十分冷漠，看上去倒像个孩子似的倔强。

“你站得那么远打算做什么呢……”斑也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发现她是真的不打算进来后，低低地嗤笑一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他迈开腿跨出浴桶，慢慢走到她身边。水汽卷着湿热的气息笼罩住她的身体，这男人用单手抵住门框，低下头状似亲密地在她耳旁低语：

“泉奈的话你会听，我的话怎么就一点也没打算听呢。”

水滴顺着一缕缕黑发滴进她的衣领，沾湿了她的衣襟。张扬的黑色长发沾了水后变得柔软起来，被他拢在耳后，只留下几缕短的贴在两颊边。这时的他不再像平时那样咄咄逼人，自带一股阴沉压抑的暴躁气息，而是柔软了许多，她竟从中察觉到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但除去这一丝脆弱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独属于弱者的危险预警。

——大事不好赶快跑路吧，佐佐美！

“我、我要先回去了！”她用力推了推他，然后惊慌地发现……推不动。

那男人低沉地在她耳边笑了起来。

“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不是吗？梨瑠。”

“救下你的也是我，为你上药的也是我……按理说看见你和泉奈相处得如此融洽，我应该感到高兴。”

“但是不知为什么，到底是对你们二人之中的谁生气，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拉起她的手按在胸口，不顾她的挣扎，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说道：“既然你是我的女人，那我也不用遮遮掩掩了。我还是很怀念呢，那个热情的……”

他已经受够这个畏畏缩缩、一有风吹草动便犹如惊弓之鸟的梨瑠了。与之相比，水扬之夜那百合花美人令人意想不到的另一面才让他觉得有点趣味。

“——谁是你的女人啊？？？”

惊怒交加之下，佐佐美感到双眼一阵锥心的疼痛。她几乎想要当场发誓自己足以追溯到幼稚园时期的感情史里并没有过这个男人，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称呼他为“泉奈的哥哥”好吗！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是她已经跪坐在地，新换的浴衣被地上的水所打湿，留下大片大片的水渍。

——我要瞎掉了吗？

她惊慌失措地想着，眼泪滴在了斑的身上。她什么也顾不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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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赶来的泉奈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哥哥，看上去洗澡正洗到一半，他□□地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样愣愣地，站着。

梨瑠，衣着整齐地卧倒在他哥怀里，昏迷不醒，失去意识。

“……”

泉奈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眼科。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般，斑麻木地抬手指了指昏迷不醒的梨瑠：“你教得很好，她开眼了。”

……那到底是你做了什么才会……

身为弟弟是不能议论兄长的是非的，泉奈再次拒绝讨论这个问题。

但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