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犯

漫长的战争过后，族地里陆续办过几场葬礼，亲人的泪水沾湿漆黑阴沉的棺木，作为战士的一生就此终结了。当故乡的泥土淹没那口四四方方的棺材后，一切似乎都如常般继续前行。

即使佐佐美与那些人并不相识，她也不禁为这命运哀叹三分。

这是作为战士的一生，也是作为武器的一生，可作为人来说，未免太过短暂而单薄。

在她的眼中，人是复杂、至真、纯粹而又恶心的奇怪生物。他们能为智慧与真理送上至诚的赞歌，也能将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而这里的人们生来便是伴着利刃与刀锋，没有人探索艺术，没有人追求真理，在这残酷的战争岁月里，所有对美的追求都显得太过奢侈。

除此之外，他们仍旧是人，受了伤会痛，会憎恨，会拿起刀剑向仇人复仇。

“憎恨的循环什么时候才能终结呢？”

有些漫不经心的，她分别这样问过斑和泉奈。

“那是，当我们将敌人彻底击败的时候吧。”泉奈温和地微笑着，告诉她这样的回答。

斑听了她的问题，却神情肃穆地深思起来。他已经陆续收到柱间寄来的议和书，但从两族的恶劣关系来看，童年时的梦想与现实之间的罅隙却已越发渐行渐远了。

两族之间结下的仇怨不断累计，如果这时同意了议和的请求，他又该如何面对战死的族人，如何面对一族的荣誉与过往呢？

柱间的信中字字恳切的对和平的追求，下场依然是堆在废纸篓里被一把火烧成灰烬。

春去秋来，她的存在已经被宇智波族人们知晓、接受，就连她在这个世界乏善可陈的过去，也被八卦的族人们挖掘出来，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超·魔改。

目前流传最广的版本是：族长养在家的女人，从小便是流离失所的孤女。因为美貌被茶屋老板娘看中培养，这才成为名噪一时的太夫。族长斑在机缘巧合之下接受了她的侍奉，被她那皎如日星般的姿容所惑，不管不顾地将她强掳回家，将之囚为自己的禁脔。

佐佐美：……

……这种霸道族长爱上我的俗套故事，哪怕是存在超能力者的落后年代，也意外的有人气啊？！

另一个版本则与泉奈有关，她也不知泉奈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占有欲，也许只是一种微妙的不甘。他有时会故意流露出他们之间存在亲密关系的细节，偶尔被敏感的人所察觉，便传出了这样的版本来。

在这个版本中，她的身世与上个版本大致如一，但区别在于：她与泉奈一见钟情，但被老板娘棒打鸳鸯，为了能够日夜与恋人相伴，只好隐姓埋名，与泉奈午夜私奔。

而在此之后，本该过上幸福生活的她，又因孤女身份受到族中长老的逼迫，为了留在泉奈身旁，不得不接受没有名分的事实，为族长一家料理家事。

相信这个传言的人通常都对她抱有巨大的同情，以至于她每次出门都能收到众人温言细雨的照顾和投喂。

从煎饼夫妇家的小鬼那里听说这事时，她被噎得差点没喘上气来……

无论哪种版本，虽然都有些与事实相通之处，但是——

没过上你们想象中的悲惨人生真是不好意思，不仅如此她甚至连以下克上的小目标都快实现了呢。

如今的梨瑠太夫，不仅拥有了写轮眼，还有忍界实力top5的忍者做老师，包吃包住包睡，大家把她想象得既善良又柔弱以至于连她本人都有点羞愧……

利用颇具迷惑性的外貌来隐瞒自己的本性这样的事，对她来说简直不能更熟练了。

哪怕是面对成百上千的粉丝，也没有一个人猜到过去的她曾是不良少女，还做过池袋著名飞车党的小头目。

活在自己的认知当中，这样的人也很幸福不是吗？身为偶像，制造幻觉也是必修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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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奈的愿望越发落空了。

与千手一族在战场上的高歌猛进不同，宇智波这方则一反常态地显出颓势来。

原因之一是因为千手柱间那犹如神迹般的木遁忍术，他进步的速度太快，除族长斑以外，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另一方面，则是泉奈隐隐的猜测——

斑的眼睛，似乎不太好了。

他不知道哥哥的视力究竟糟到哪种地步，只是发现他处理族务时，不知何时产生了眯起眼睛的习惯。

他没有将这个猜测告诉任何人，一旦被族人发现的话，无法想象会对大家产生怎样的打击。

对面的族长柱间几乎已经成为被冠以“忍者之神”名号的男人，若是再雪上加霜，任何人在看不到希望的战争中都会失去抵抗的勇气。

“我们究竟是命运的舵手，还是……”

庭院之外的樱树上，已经结出淡粉色的花朵。春风一吹，便犹如春雨一般落地，在庭院铺陈出一片极风雅的淡绯色来。

几片花瓣洒落在这年轻男人的肩头，他捻起一瓣拿在手上，难得地为这诗意的死亡感怀伤神起来。

“因为被那满树的绚丽所打动，才会不管不顾地盛开吧。”

梨瑠那清脆又带了些感慨的声音自背后钻进他的耳中，他知道她已经在那驻足多时了。

“……”

见他没有回话，她也不甚在意，只是懒懒地在游廊上坐下。她今天穿着一套做工精细的振袖和服，下摆处印有友禅染的散华樱花，以及蓝紫相间的云朵与天空，在微风的吹拂下，仿佛是夜樱正抖动着窃窃私语。藤紫色的衣角铺在地上，纱绫样式的暗纹在光照下泛起粼粼的波光。

“梨瑠。”泉奈走了过来，勾起她的一缕长发，一边卷在手指上玩弄起来，一边假作无事地问道：“这件衣服，是哥哥送你的？”

“泉奈好聪明啊。”她笑道。

“一个男人送你这样的衣服，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他又问。

“不明白呀。”她抬起眉毛，噘着嘴想了想，还是摇着头说，“泉奈又比我先明白了吗？”

“……让我来告诉你吧。”

一只手伸到她的身侧，越过那嵌着金线的龟甲纹腰带，熟练地解开她腰后的结。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他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眼角，“不如我们……”

她将那只正往她衣里探去的手往外推了推，有些无奈地道：“我特地换上这套装扮，可是为了傍晚与斑去赏樱会哦。”

“……离傍晚还早呢。”他闻言，手上停顿了一瞬，又报复性地咬了咬她的脸，“可是你已经黏住我了。”

“被斑发现的话……”

“那你就是我的共犯。”

余音渐收，消失在风花间迷乱的呢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