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十四章山丹色(四)
帧帧可怕的画面浮于脑海中,若颜立即从床榻上坐起身,披上了外衣,拿过一旁烛台上的烛台,推开了通往琼亭方向的殿门,往声响传来的深幽廊亭疾步走了进去……
汤泉的迷雾缭绕于漆黑的稠夜中,女孩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火光左右环顾了起来……
廊亭尽头,一旁的汤泉之所此刻空无一人,她无心回想与那个男人在此地留有的种种艳香温存,此刻警觉地环顾着周遭,又往左边唯一的后殿入口走了进去……
后殿其中的这间屋子与前殿内殿不同,地方不算宽敞,布置也甚是陈旧。女孩用烛火照亮了漆黑一团的屋内,一边走着一边细细地观察了起来……蛛网积在桌椅案台之间,手抚过桌上陈设的瞬间,指尖已沾染了一层灰尘。
“这里似乎鲜有人来…”
“到底是…?”
带着百思不解之心,她将火光移去了正堂的桌前,焚烧线香的气味隐入鼻中,堂中桌上祭奠的牌位赫然映入了女孩的眼帘……
“屋内明明鲜有人至,也似乎没有打扫的痕迹…但是这香火…”
“方才…似乎有人来过…”
燃烧未尽的半柱香火隐润在女孩微蹙眉的眼中,她抬起头,往桌上立着的牌位看了过去……
“将军宁保曾之女宁玄英之灵位…”
…
“宁…玄英…?”
一片漆黑中,那微仰不解的侧眸中透过了摇曳的火光…
“宁玄英…宁…”
“难道…”
一瞬间那眼眸中泛起了丝丝隐动的涟漪。
正在她证实着自己的猜想之时,牌位旁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卷却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行宫之画皆出自名家,但是这副画,用笔略显生硬,又是无名佚作…”
“如此平凡画作,为何会放置在这里?”
“况且,屋内东西皆陈旧积尘,这画作却是崭新之物……”
女孩执烛灯,大胆地走去了那画作前,上下仔细打量了起来……
就在她伸出手抚摸上那画卷之时,指尖透过薄薄画卷,却似乎触摸到了墙后的细微凹凸处…
“这是…”
一瞬间,女孩惶恐地缩回了手,脑海中生出了些下意识的猜测…
“这墙后…似乎…”
“听闻宫中但凡帝后居所,常会设置密道,以备不时之需时供人隐匿藏身。”
“此处难道…可也是…?”
若颜站在画前默默想着,却始终没有勇气伸手去确认自己的猜想…
就在她斗争踌躇之际,这数日夜夜可闻的抽泣之声似乎又一次回荡在了荒芜的废殿之中……女孩顿时寒毛倒竖,脊背彻凉,她慌张地退后了数步,更是心生恐惧,有了彻底的退意…
就在她打算转身之时,身后殿门口处却传来了窸窣的衣动之声。
女孩扑腾的心呼之欲出,她来不及熄灭手中的灯火,怕是此刻从窗外被察觉,自己已是无处可藏。
心中的挣扎未尽,那沉重幽然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女孩惊恐着转过头,却看见了微敞的轩窗外,一袭金蟒乌黑衣裳的男人抄着手徘徊在外,而那沉默的一双挑翘凤目却不改凝视向自己的目光,走过重重窗栏,透来了深如渊潭,冽如寒刃的厉色…
“你…”
…
“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抄手淡然道着,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悠悠地踏进了殿中…
“我…”
“我…”
相处至今的短暂数月,若颜从未在他的目光中见过这般陌生的神色。她错开了与他的对视,慌乱不安地游离去了别处…
“夜、夜中…”
“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
男人幽幽打量着那垂眸中细微的掩饰,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方才起身…不知道您去了哪里…”
“所以…”
此刻那垂眸中透出了欲言又止的楚楚无助之色。
“外面暴风疾雨,殿内空无一人…”
“深山荒林之中……”
“我…我害怕…”
女孩攥紧了衣袖,轻柔细语已渐语渐默。
男人轻瞥过眼前人,凝固了片刻的沉默…
“噢?”
一声轻笑划过了女孩的肩侧。
“你如此害怕,能走到此地,倒是勇气可嘉……”
…
“我…”
三分讥讽笑意浮上男人柔媚神色中,女孩微红了脸,对自己的好奇心甚是怨怪起来。
“既然你害怕…”
“那…我们…”
“是否,可以回去了?”
他走近若颜身前,一目扫过女孩身后挂着的画,似有确认过什么,又将垂下的目光抚过女孩微惧的周身,便不再多言,回过头往廊亭的门口踱了去…
“您这是…”
若颜跟上元俨的脚步,此刻却发现这男人的身边无一人侍奉左右,更是难耐起心中对这一切的在意…
“本王与你一样,夜中难眠…”
“方才见你熟睡,所以一个人出来吹吹风,透透气…”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旧殿之所…”
眼前穿着轻便绢衣之人微侧过笑眸道。
见他渐复了往日的神貌,女孩含笑点了点头,不知觉又陷入了独自的沉默中…她想起这几日从侍女那里隐约听见的传言,又对那背影试探着开了口。
“若颜方才见那后殿的屋里,供奉着牌位…”
“那位夫人…”
“可是您…”
女孩欲言又止的疑问似乎早在元俨的意料之中,他侧过头,坦然而温柔的眼眸里已写下了肯定的答案…
…
“看来…你也知道了?”
他知她追根究底的脾性,在她的面前第一次放下了严守的戒备。
“十二年前…”
“圣上赐婚,将枢密使宁将军宁保曾之女指给本王为侧室。”
“二年后,她为本王诞下一双儿女…”
“也就是允熙那孩子与…益儿…”
他温柔凝视着女孩单纯不解的圆润眼睛,在这无人之所,倒是不再避讳地与她侃侃而谈了起来。
“益儿…”
“太子殿下?”
女孩此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宁侧妃正是德襄郡主与太子殿下的生母。
见男人笑着点了点头,若颜又不解道:
“为何宁夫人的牌位…会设于此处?”
“这里距离京中路途遥远,平日也无人供养…”
听闻女孩的一番质疑,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又带过一丝轻叹。
“她父亲身居高位,却犯了事下了狱…”
“此事…惹得圣上震怒……
男人幽幽道着,又回过了傲意笑眸,此刻两人一路交谈着,已不知不觉走回了就寝的内殿中…
“所以…?”
女孩在男人的示意下在桌前落坐了下来。
“她数次请求本王替他父亲求情…”
“但是她父亲所犯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是本王,也无能为力……”
…
“所以…”
男人的坦诚让若颜甚为诧异,但心中倒是安心了些许…
“所以自那以后,她便对本王有了疏离,更因双亲离去而郁郁成疾……”
“从王府搬来行宫之时,她已值弥留之际…”
浮光掠影的殿中,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向自己投了过来,目光中透出了丝丝悲凉与无奈。
“所以…因为夫人的父亲是戴罪之身,您害怕皇上…所以便将供奉之所设在了这人深山之中……”
女孩单纯的猜测让男人颔首浅笑了起来。
“本王身边…大抵都是些命不由已之人…”
“所以…”
此刻那立在自己眼前的挺拔身影未直接回答自己的话,只是轻垂下了眼眸,任由万般隐忍揉杂着克己爱意,满溢进了微仰的瞳中…
“当初才会与你有意疏远…”
“…”
饱含深意的话语透进了幔帐飘扬的殿中,女孩看不见男人心中深藏的悲悯,只是微微迟疑了片刻,又释然苦笑了起来……
…
丹色红枫在连绵的山间如波涛般层层叠叠地起伏着,习习寒风送走了一日一夜的风雨,这日的傍晚,天边终于挂上了透亮的晚霞…
坐落于山麓的云隐寺此刻笼罩在夕阳的晚霞中,让寺院金黄色的墙壁蒙上了一层暖红色的光芒…
踏上了落满了红叶的寺前石阶,小侍女轻按去额头的汗水,跟紧了身前女人的脚步…
“娘娘…”
“此行…若是真见到了法师…”
“便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您…”
侍女的不安回响于身后,却丝毫未动摇女人淡定的步伐。
“我心意已决。况且…”
“此事已得到王爷与父亲的应允,皇上亦未有反对……”
“我可反悔不得…”
那释然无奈的目光微侧过来,温柔地落入了侍女的眼眸里。
“今日…”
她叹了口气,又抬头仰望去了那肃穆高耸的墙壁…
“虽要与仓广法师面会,但是按照规制,离剃度之礼却还有一些日子。所以…”
“你若想回府,或者让我写信给知鹤替你寻一门亲事。”
“我没有任何异议。”
她淡然含笑,微微凝了凝身后人的动容瞳眸。
“娘娘…”
此刻明舟的眼中再也掩饰不了心中与她相守多年的悲伤,噙满了泪水的眼眸无可自拔地覆上了一片朦胧…
“小姐……”
“从在相府中时,时至今日,明舟已与您一起共度了近二十年的光阴。”
“您可以轻描淡写地一句不要明舟,但是明舟却…”
“做不到小姐您这般满心了无牵挂……”
侍女的垂泪悲咽之语入耳,庄雅神色自若,手却不自然地攥紧衣裙,她似有忍住微红眼眶中涌上的湿润,却将目光放去了一旁的丹色山涧。
见主人掩饰着心中悲凉不言不语,侍女又温柔地苦笑了起来。
“其实您的心中,还有很多挂念罢…”
“您这般模样,如何习惯清苦的修行之路呢?”
“明舟心中时刻担忧您的身体,担忧您的情绪…”
“小姐的一切,已是明舟的所有…”
“所以无论您作何决定,无论是留在王府中,还是…选择避世的后半生…”
“明舟…”
“都会永远留在您身边。”
侍女的话语轻柔却坚定,湿润的目光却与女人微侧的温柔眉目交融在了一起。
庄雅微凝了身后人片刻,不禁轻声苦笑,她回过头,又垂下了目光。
“明舟…”
“…”
“我这一生,亏欠你的,可是太多了……”
她叹着气幽幽道,心中尽是两难。
“小姐,您这话说得可是折煞奴婢了…我…”
明舟紧紧跟在庄雅的身后,抵着那人的清瘦背影,心中满是痛心。
“奴婢……”
正在她垂目含泪,寻找着抚慰话语之时,两人已走上了石阶,走近了寺庙的侧门口。
“奴婢…”
待她犹豫开口,眼前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娘娘…?”
明舟迟疑地抬起头,却发现从侧门一旁的竹林石径中,此刻缓缓走来一位肃肃如风的男子身影……那人走近了眼前人的身前,渐而停下了脚步…
夕日下,女人煞白的脸庞上泛着隐润的霞光,而那双柔媚清冷的长眸却与那男子俊朗的愁容相望,失神在了沙沙作响的竹声中…
“子沛…”
…
“周大人…?”
男人的意外出现让主仆两人甚是惊惧。
还未等庄雅整理好慌乱的思绪,那男人已走上前,蹙眉隐泪着不顾一切地抓过了自己的手腕…
“子沛!”
“大人,你…”
男人的力气甚大,女人挣扎着,三人已一路拉扯进了寺院外掩人耳目的竹林之中……
“周子沛!!”
庄雅挣脱甩开了男人的手,满目含泪地望向了那痛楚不堪的清秀脸庞。
“我与你已…”
“王庄雅!”
男人痛楚的低声怒叱打断了女人的质问。
“你的选择我无权左右,但是…”
“但是…”
一行清泪从那苍白俊朗的脸庞上落去了唇边。
“在此之前,你可否…”
“让我知道真相,让我…”
“心有所甘?”
无助之色扣进了丝丝动容的眼中,男人含泪的眼眸里尽是痛楚。
“心有…所甘?”
一声苦笑浮上了庄雅的唇边,她渐缓了满心惊惧,又惘然了目光。
“你已是圣上钦点的驸马爷,而我…也嫁入王府…”
“这么多年过去,发生了这么多事,你难道…”
“还心存不甘吗?”
丝丝讽刺浮于那湿润的瞳眸中,女人的质疑已让男人的苦楚无处可遁。见他陷入沉默,女人垂下眼眸欲转身离去,却是脚方跨出,手臂又被那身后人一把箍住了……
“子沛…!”
她怕两人的拉扯被人瞧去,压低了声音凝眉铮言道。
“庄雅!”
“我只想问你!”
那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箍得越发紧,身后人依旧不愿意放弃用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去说服心上人。
“王爷早已允了你一纸休书,而我高中之后,也终向丞相大人鸢肩羔膝地求来了些许松口,偏偏在这时候,却发生了那种事…”
…
“庄雅,那巫蛊之事我从未相信是你作为,我在信中向你问了许多次,而你…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你索性不再回复于我,更是将我们的约定抛去了脑后。”
“我心急如焚,恳请丞相大人彻查此事,后来确被告知这件事你已向王爷供认不讳……”
“这一切,你可向我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
“这件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我心中对他有恨,所以一时冲动做了傻事,怨不得别人。”
“我不相信!”
男人紧紧拉过女人,抚上了她的双肩,袭来的目光中尽是痛心凝探。
“我与你相识数十年,你的聪慧大度早已入镌入我心,这般蠢事,决不可能是你所为。”
“怎不会是我所为?”
女人的笑中肆意起了嘲讽之色。
“十年前西湖边那日,我与你私定终身……”
“后事情传到爹的耳中,惹得爹震怒……”
“这般蠢事,可不是我任意为之吗?”
…
“我们的事情与那日之事怎可比拟?”
男人箍着女人的纤瘦双肩,已顾不得她此刻泪簌簌而下的悲悯。
“雅儿!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告诉我…”
“此事是不是赵蓉烟所为?”
“因为你的婚事,她与你父亲有过过节,她怕你夺去她王妃之位,所以……”
只是还未等他话尽,女人已一一抚去了自己放其肩头的双手…
“你别胡乱猜测…”
庄雅垂目侧落,看见他如此憔悴担忧,似有浮上了一丝不忍。
“王妃娘娘并非那般心胸狭窄之人…”
“她虽不待见我,但是我性命垂危之际,曾救过我的命……”
“那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释然了一丝担忧,却更满心疑惑了起来。
“我已经说了,那件事…就是我一时郁结所为,怨不了别人。”
“直至被察觉,方觉自己有多愚蠢……”
女人心平静气道,面中更浮上了安慰起男人的丝丝和煦。
“子沛…”
她叹了口气,又道:
“那之后,我未回你的信,是我独断…”
“你若心中有怨…对不起…”
……
“但是我如此做,是因为我觉得…”
“我们若再如此轻率地见面…”
“怕是…真的会引祸上身…”
…
“为何?!”
男人似乎并不解女人心中隐藏的苦衷。
“你出府礼佛之际,是你我相见的唯一机会……”
“这些,都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况且,茶茶姑娘那边,我随时可知道你的消息……”
见她咬着唇边沉默不语,他又极尽了宽慰之语。
“子沛!”
女人的眼中闪过了丝丝惧色。
“今日已不同往日!”
“如今…你已娶了惠国公主…”
“而我,也成了戴罪之人…”
“如今朝中看似平静,底下却…激流暗涌,尔虞我诈,你得高中,又一路平步青云……那朝堂之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
“你与我妹妹走得如此近,你可有考虑过我父亲的立场,考虑过公主的立场…?”
“若是让有心人多加揣测,传到皇上的耳中,到时候…”
“只怕一切就晚了……”
女人的一番劝诫让男人虽感认同,脸上却依旧留有躇疑。
“雅儿,我不懂…”
“当初让茶茶带信给我的人是你…”
“如今,让我远离你身边人的人…亦是你…”
“这些年,我觉得你时冷时热,有时候…”
“感觉仿佛变了一个人…”
男人不解含泪叹道,却是发现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越发遥远了……
男人的感叹让庄雅浮上了一脸释然苦笑,她垂目叹了口气,又缓缓抬起了饱含泪水的柔情双眸…
“是呐…”
“何尝不是呢?”
……
“如今你已近而立,进爵娶妻。”
“茶茶与知鹤也长大成人,成了婷婷玉立的姑娘…”
“而我…却不复往日容颜,日渐憔悴…”
“当年的少年郎,女儿娇…”
“跟在你身后的童声稚语的娃娃们…”
“早已…”
“不复存在了…”
泪水从那无人知晓的悲悯眼眸中淌了下来,顺着脸颊静静地滑去了下颚…
“雅儿…”
女人饱含深意的苦笑之语让男人心中的痛楚再难抑制,他踌躇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再次握过了她的手腕。
“子沛?”
他的荒唐举动再次扰乱了女人的心。
“你跟我来…”
说罢他已彻底抛下两人的立场,将女人往竹林小径的另一端牵引去…
“子沛,放开…”
“你放开我…”
“你想带我去哪里?”
庄雅苦恼挣扎着,更是不解他的用意。
…
不过片刻,两人一路牵扯着,已顺着竹林中的石阶而下,走到了寺院脚下一侧的开阔湖边。
夕阳满湖的秋景迎面袭来,撞入眼中。天地间,那满脸痛楚的女人眼中映入了丹色水天,竟一时间忘却了心中的纷纷扰扰……
…
“雅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见她渐而陷入回忆,男人松开了她的手,含笑侧过了垂眸。
女人苦笑着微微颔首,他又仰起了满面惘然神色。
“我们相识于江南,情定于江南,那时恰逢我中举,准备上京赶考…”
“出发前,你赠我金银,我方知你为大家闺秀,母亲过世数年,却完全不知你是丞相之女…”
“我对你发誓,若高中,便会带着迎亲的长队回来娶你…”
“却不曾想,让我再回来之时,你与你年幼的妹妹们已不知所踪……”
“后来,我从邻人口中打探到,你的父亲新娶,便接你们回了京中……”
“而你的父亲,乃是朝中重臣,位及丞相…”
丝丝感慨从男人恍然清醒的口中叹出,他似有讽刺认命,却又有些许未练。
“后来,再见到你时,你我的距离,已是遥不可及…”
……
“就算我拔得头筹,靠一己之力在朝中占稳了脚,却还是只能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你…”
“看着你…”
“看着你,走入了宗室纷争,进退不得,最后…”
“去了那个人的身边……”
…
“子沛…”
女人不愿再听下去,含泪的眼眸亦是无力地垂去了一旁。
“你放心,你的决定……”
“我不会,也无力改变…”
“今天我来寻你,只是想在实现你的意愿之前,与你再说一说我的心里话。”
…
“你瞧见,那湖上驶来的渔舟了吗?”
顺着男人含笑的目光,庄雅看见了广阔的湖面上,一叶扁舟正迎着粼粼波光向两人的目光所及之处缓缓驶来…
“我们…曾就着雪景泛舟游于西湖,今日…”
“就当是最后一次再…”
……
“让时间回到十年前……”
“…可否?”
男人清风朗月的身影与十年前仿佛并无一丝改变,他依旧对自己痴情至极,冲动处甚是不惜一切。
片刻沉默消逝在了微凉的空气中,女人侧过头看去不远处抹着眼泪的明舟,看见她勉强抬起头,冲自己欣慰着点了点头,一番犹豫后,终是叹了口气,向眼前的挚爱之人微以颔首…
……
夕日下鹈鹕双宿双飞盘于天际,水清宫的露台上,杯酒交错着,若颜依偎在元俨的怀中,亦是对着这自由自在的鸟儿们浮上了无比艳羡的目光。她将目光投向了男人的眼中,此刻却发现那瞳眸里不同往日,仿佛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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