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双生子
只在晚间的时候拉着永宁相问,“若是我是恩和,你会怎么办?”
永宁很认真的想了想,若是她怀着孩子,陆晅要回比丘,将她只身一人留在大梁,虽然心下不安,但为了孩子,她大概也会选择留在大梁。但是陆晅对永宁这样的‘懂事’不太满意,他酸酸的说,“原来你是为了孩子。果然不能要孩子,免得你的心跑到了别人身上。”
永宁不由失笑,“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陆晅很傲娇的说,“我不管,那也不行。”
永宁付之一笑,懒得理他。反正陆晅间歇性的精神失常也是时有发生,她早见怪不怪了。
但却听陆晅说,“但若我是恩和,我绝对不会把你一人留在大梁,我会带你走。”
永宁很好奇的问,“那倘若你的实力尚有不足,那可怎么办?”
没想到陆晅抱着她说道,“那我们一块儿死,你死也得跟我死在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派认真,不由叫永宁觉得若果他真的如恩和一般的境地,他定是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的。话语虽然危险,且里面的占有欲满满,不由让人有些微微的窒息与心惊,但是永宁却并不反感,她也反手抱住陆晅,笑着啐他,“你这倒好,旁的人哪怕自己死也要保全自己的妻儿,你这倒拖着我们一道儿去死。”
听永宁这么说,陆晅好似才反应过来还有这样一种做法似的,让永宁不由大跌眼镜。陆晅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么做也很有道理,但他又不愿推翻自己之前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索性直接扯开了话题,“你放心,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倘若是如果呢?”
陆晅霸道的搂住她亲了一口,将她压在了榻上,“没有如果,我不会败。”
永宁也懒得再跟他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抬手搂住陆晅的脖颈,享受着他在脖子上亲吻所带来的酥痒和悸动,全身心的投入到与情人温存的愉悦当中。
自从巴特尔死了之后,永宁便格外的注意朔雪的动向。和亲的皇子死了,还是死在了大梁,这对朔雪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之前朔雪还是一直以为巴特尔是为了为她寻药才遭遇那种天灾,内心愧疚难当,自然也更难走出来。后来有人告诉了她巴特尔只是借着为她寻药的名头实则是去暗杀恩和殿下的实情之后,朔雪虽说是不愧疚了,但整个人便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日整日的不出门,再也不复往日里的活泼青春了。
永宁去看过她两回,劝说她纵使不能和亲,但是大梁还有诸多青年才俊可以挑选,但朔雪只是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原本永宁还在怀疑是否朔雪真的是巴特尔的发了狂失了心,直到她又听见那阵儿熟悉的琴声。
她看着朔雪眉间愈发深刻的愁怨,决定去会一会这个教习。
永宁这次没见朔雪,直接去找了这位严教习。她时间掐算的好,正巧是每日里严教习抚琴的那一段时间。她站在门口没有惊动他,待他一曲终了,才笑意盈盈的走近了。
严雁声见是她,一开始也很是惊讶,连忙敛袖行礼,却是不卑不亢,“草民见过尊永宁公主。”
“严教习不必多礼。”永宁挥退了侍从,叫他们在一旁等着,自顾自的打量着严教习的住所,院子里很是清雅,倚着墙根儿种了一溜的绿色植物,这会儿叶子有些发黄,多添出些萧瑟感来。
永宁这般打量着,也不开口,那严雁声居然也不开口,那般敛着眸子站着,一声也不吭。
永宁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心道这读书人还真能憋,她跟着他耗着,看谁先开口。她的脑洞可大得很,不是发呆么,她能发呆一整天。
果然,又这般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严雁声终于开口了,“不知永宁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永宁在心里默默比了个剪刀,心道小样儿还跟我斗,但是面上还是一派亲和,说道,“也没什么事儿,是想来为严教习做一桩媒。”
严雁声果然愣住了,“做媒?”
“对啊,”永宁非常直截了当的说,“我想为你和朔雪郡主做一桩媒。”
严雁声看来是个有定力的,不过只愣了一小会儿恢复如初,又低下头说道,“草民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教习,半点功名没有,如何可与郡主婚配,公主殿下还是不要打趣草民了。”
永宁心道看你那个慌张的样子吧,我要是信你的话白白看了那么多年情小说了。
“这个先不提,严教习,你是不是喜欢朔雪啊?朔雪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严雁声这下子愣的比较久了,大概也是习惯了贵人们之间绕老绕去的说话方式,乍一见到永宁这般直白的,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只磕磕巴巴的说,“这,这自然是没有的事儿……我与朔雪只是……我与郡主只是……”
永宁当下便起了身,严教习虽然没说,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数。确定了男方这边的心意,只管去找朔雪便是了,都是女孩子,比较好下手一点。她只要用上两成她母妃的功力,不怕朔雪不对她敞开心扉。只要朔雪跟她开了口,她绝对会帮她。
永宁拂拂袖子,对面红耳赤的严教习微微一笑说道,“我还要去看朔雪,先不打扰严教习抚琴了。哦,顺便说一句,严教习谱的《眉间雪》,当真是动听的得很。教习有心了。”
说完,便半点不等严雁声说话,出了门。没看到严雁声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严雁声怔忪的看着大门,眉目之间慢慢染上来一抹哀色。
罢了,他还是离开齐王府吧。
永宁找到朔雪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做女工,但是手里头的帕子却也只绣了一半,还是上次她们几个姊妹在一起吃茶的时候见的那方帕子。当时众姊妹都打趣道旁人绣的都是并蒂莲比翼鸟,为何她却绣的锦鲤,永宁今日算是知道了。
她方才坐在严雁声的小院儿里,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上面有一首词: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啊……永宁看着朔雪手中的帕子,纯白无暇的素帕,上面绣着一只红色的鲤鱼,还有另一只才只绣了一个开头。
永宁拿着扇子在朔雪眼前晃了一圈儿,“嘿,朔雪!”
朔雪猛地一惊,针便戳在了自己的手上,登时血便冒了出来。
“哎呀!”永宁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朔雪包好手指头,颇为歉疚的说,“瞧我,害你伤了手指头。”
朔雪攥着帕子,却不甚在意,对永宁笑笑说,“怎么能怨姐姐呢,是我自己走了神儿……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
永宁坐下来说道,“我在府里也无聊,来看看你啊。”
朔雪低下头浅笑,很是温婉。朔雪虽长得不是十分的美貌,但是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很是讨喜可,这般低着头微笑作娇羞状,更是惹人怜。她脸上有些黯淡了,讷讷的说道,“永宁姐姐不说,妹妹也知道。你们都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的。”
“到底是朔雪自己没福气,”朔雪有些自嘲的笑了,低头继续绣着帕子,“原本还想着指不定能和姐姐一起大婚,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巴特尔身死在大梁的事情被北楚官方掩饰成了是遭遇天灾才不幸身亡,但是大梁人都很清楚,你一个皇子死在我大梁,刚好这个时候另一个皇子冒了出来,傻子都知道这是争权夺位,只不过那个巴特尔运气不好没争过才死了罢了。
“却没想到……原来缇夫人府上的夫侍竟然是北楚的恩和殿下,如今摇身一变身价倍涨。”
永宁坐下来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温西铭殿下是缇夫人的驸马,可不是什么夫侍了。”温西铭是北楚皇子的事情一经曝出来,大梁很利索的将温西铭的名字上了大梁皇族的玉牒,要不堂堂一国皇子居然当过面首,实在是有失体面,甚至北楚人要是面子上挂不住,也会来找缇夫人的麻烦,毕竟是她下了北楚皇族的体面。
“哦对对……”朔雪赧然的笑,“瞧我这张嘴,永宁姐姐可别笑话我。”
“那怎么会……”永宁徐徐的打着扇子,饶是现在已经是秋初了,她的扇子还是拿在手上的,只是拿着当个样子,“缇夫人都守得云开见日月收了驸马了……朔雪,你想不想招个郡马呢?”
这话一出,朔雪吓了一跳,又说,“永宁姐姐,我这样的人,还谈什么招不招郡马的……”朔雪惨笑一声,“我与永宁姐姐不同的。”我没有你的身份高贵,没有你的心思活跃,也没有你的勇敢,我只能偏安一隅,接受父母的安排。
“只要姐姐帮你,没有什么不同。”永宁蓦地前倾,离朔雪只有一拳近,“朔雪,你心里当真没有什么人,只要你说出来,姐姐……一定会帮你。鲤鱼,也是要成双成对的才好啊。”
永宁从齐王府出来,不禁很是唏嘘,她还当是什么,又是话本里常见的情节。严雁声是齐王府的专用教习,已经在齐王府呆了很多个年头,朔雪的几个哥哥们都是严教习带出来的,所以说严雁声与朔雪早在很久之前已经熟识了。只是两人的情谊是在朔雪刚及笄的时候,严雁声奉命来教习朔雪《女则》之时才慢慢建立起来的。两人确实有情,但奈何严雁声和大多数话本里头的书生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问官场事,要永宁说他这个德行别找媳妇儿了。而齐王和齐王妃又是指望着靠卖女儿来提升齐王府的地位,是断断不会同意他们二人的。
要说朔雪为什么会对巴特尔情意绵绵,那都是装出来给严雁声看的,只希望严雁声能够忘了她,这一点让永宁不得不佩服,那装的,连她这个看惯虐狗现场的人都快要信了。
孤男寡女长期相处会擦出来点什么火花,齐王妃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于是便和齐王一起对朔雪进行了敲打,说若是朔雪再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便要找个机会泼严雁声一身脏水,将他投到大牢里头去。单纯的朔雪自然是信了,亲口承诺不再与严雁声有来往。因为现在朔雪也不需要教习了,两人见面的机会大大减少了,平日里两人见面全靠人约黄昏后,如今朔雪自动回避,严雁声又不能直接跑到郡主居住的院落里去,便只能眼睁睁的忍受相思之苦。
严雁声看着朔雪对自己疏离,心里也不好受,只当朔雪心里另有他人,只一日一日的在院中弹奏两人的定情曲《定风波》和严雁声专程为朔雪谱的曲《眉间雪》。
要永宁说,这个严雁声也忒没骨气了点,什么醉心诗书无心官场,你所心的人要是普通的姑娘倒也罢了,这可是堂堂的郡主,王府的人都岂能容忍郡主找一个布衣做郡马。难道不能为了心的人拼搏一把么?永宁听完朔雪一番陈词,对这个教习委实待见不起来。
但偏偏严雁声这样的类型,白衣胜雪眉目清浅,饱读诗书又弹得一手好琴,这般的翩翩公子又很招朔雪这般待字闺中小姑娘的喜欢,真是一迷一个准儿。若问她为何不喜欢,虽然她外表看起来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但奈何她已经是一个老阿姨了。
最后永宁想出了一个办法,她虽然如今谁也不怕,大可以直接压着齐王和齐王妃成全朔雪和严雁声,但是出于现实考虑,现在的朔雪要是嫁给了严雁声,没了王府的帮衬,严雁声又没有俸禄,朔雪跟养个面首也差不多了,这样以后的日子绝对过不好。于是她便机智的想到可以给严雁声在国子监谋一个教习的职位,国子监教习的好处在于将来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会是他的门生,这样积累了一定的人脉,且地位也高,齐王和齐王妃也不会太过不满。
甚好甚好,她真是一个机智的女人。
后来她每每想起这个时期,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闲了,甚至觉得自己有空帮别人,不如先帮帮自己。但她却又由衷的庆幸她这般到处施惠,不管是帮朔雪也好,帮缇夫人也好,到后来都是有回报的。许是上天真的在看,你做了好事,给予别人的每一份恩德,都会同样的回报在你自己身上。朔雪终是和严雁声终成眷属,缇夫人也和恩和一家团聚。
九月很快过去,转眼是十月,永宁想,她大概会一辈子铭记住这个秋天。因为在这个秋天,她遇见了她此生最大的敌人。
十月十五,满月却无月,天大雨。
永宁急急忙忙的从床上下来,连头发都没簪起来,这般披风散发的只在外面套一个披风,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到门口临上马车之前,永宁嘱咐玉茗,“玉茗,去把公主府的老大夫请到缇夫人府上去。”
在一旁抱着永宁大小物件的莲子说道,“主子,缇夫人府上有郎中的。”
是了,缇夫人现今的待遇很好了,毕竟萧远知道缇夫人肚子里怀的是北楚太子的骨肉,连连赏赐,多的都快赶上她公主府的规格了。
但是她还是说,“带上吧,大夫多点也放心。”
玉茗苦笑着答应了,心里默默叹道,这缇夫人生个孩子,永宁公主倒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紧张。但无奈主子交代了,玉茗只好撑着雨伞去敲大夫的门,可怜那老大夫是之前定安候送到府上来的,听说是云游的名医,自家主子每每来月事都不免要在床上躺个三四天,侯爷特意找了来给公主调养身子,刚来的时候是被绑来的,对着定安候和公主一阵儿的破口大骂,直到定安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本医书甩给他,那老大夫才一脸满意的呆了下来。
那老大夫医术是不错,公主经过他的调养之后身子好了许多,但老大夫是脾气大了点,平日里不敢轻易惹他,如今半夜半更又是下着大雨,恐怕自己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永宁坐在马车里,拉了拉披风,莲子连忙问,“主子,可是冷么?”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里下起雨来,是越发的冷了。
永宁摇摇头,“不冷,只是有些担心。”
方才她都歇下了,缇夫人府上的人却突然求见,说缇夫人晚间摔了一跤,羊水破了,这会儿疼得满头大汗的喊永宁的名字,这没办法了才叫人来请她。
永宁听了先是慌,但是算算日子缇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足月了,之前估摸这预产期是十一月左右,只要方法得当,孩子不会有事儿,只不过早出来一会儿罢了。于是本已睡下的永宁接到这个消息时急慌忙的从府里头出来了。
不过她也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去了能干什么,但是自打恩和走了之后,缇夫人很是依赖她,惹得陆晅都大呼自己备受冷落了。她生孩子,心里也是很害怕的吧,自己去了算没什么用处,至少对缇夫人来说是个心理上的安慰啊。
雨水打在车篷顶上,像敲鼓似的,一声一声,敲在永宁的心上。
缇夫人府上的人一直在门口等着,见永宁的马车过来,连忙撑着伞迎过来。永宁将身上的披风裹紧,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这位管家是之前缇夫人的一个面首,后来被提拔起来当了管事,跟玉茗的性质差不多,很是可靠。但这位管家毕竟是个男子,对女子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周全,便说道,“大夫一直都在看着呢,想必没什么问题,只是夫人一直在喊疼。”
永宁轻轻的‘嗯’了一声,快步走进大门里。
还没进缇夫人的居所的大门,听见缇夫人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喊声,听得永宁心肝胆都跟着一气儿的颤,她走进去拂落了身上的雨水,拉住一个婢女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那丫鬟是个懂行的,跟永宁行了一礼道,“大夫说还早呢,现在才开了两指。”
其实永宁根本听不懂,这什么开了几指不几指的,但她还是认准了关键词,那是还早。永宁便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奋战一夜晚了,便叫莲子将她的衣服钗环都拿进来,明天好直接梳妆回府。
大概是缇夫人听见了外间永宁说话的声音,在里头一连声的叫永宁。
永宁这不看还好,一看当真是吓了一跳,缇夫人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两腿岔开,嘴里头叼着一块白色的素帕,面白如纸,看着甚是吓人。
永宁心神一惊,连忙走过去坐在旁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才刚一握住,便被缇夫人攥的紧紧的,手都被捏红了。
“夫人……夫人……”永宁也跟着慌了,“你怎么样……”
这不是吧,前世里她也看过很多电视剧之类的,但是看着也是鬼喊鬼叫几声,几时看过这阵仗。难怪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趟,瞧缇夫人这模样,永宁才真正信了这句话!
“永……永宁……”缇夫人张开嘴,那素帕便从她嘴里掉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缇夫人眼角滑落下来,“我,我疼的厉害……”
永宁还是个连都没有做过的人,更别提怀孕生孩子了,她只知道反握住缇夫人的手,用帕子将她眼角的泪水一一擦去,轻声哄到,“生孩子都是这样的,马上不疼了啊,马上不疼了……”
“我,可是我害怕……”缇夫人喘着气说道,“阿温,阿温他会来接我么……”
平日里嘴硬的不得了,说相信她的人,但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逞强罢了。一个女人怀着孩子的时候心灵是最脆弱的时候,可偏偏她的男人此刻不在身边,对她的考验可想而知。
“会得,当然会得。我都听侯爷说了,殿下他现在在北楚很好,已经被册封了太子,他马上会回来接你的。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多幸福啊。”
缇夫人虚弱的点点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痛苦的高喊了一声。永宁知道这是阵痛,从第一次阵痛开始到正式生孩子,有的时候甚至要经过七八个小时,产妇在其中所遭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一旁的产妇连忙说,“帕子,快把帕子给夫人塞上!”
永宁这才看到,缇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咬的都出了血了,永宁连忙将缇夫人的下巴掰开,将素帕塞了进去。鲜血粘在洁白的素帕上,很是刺眼。
如此反反复复的闹了两个时辰,缇夫人的子宫口终于全开了,但这个时候缇夫人也早已被那煎熬的阵痛折磨的没了力气,永宁连忙叫莲子将她带过来的红参给缇夫人含着,又在问过大夫之后去熬了碗参汤给缇夫人灌下来,缇夫人这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
永宁陪着她,也是熬的满身大汗,她握着缇夫人的手,不断的给她打着气,“孩子,孩子马上出来了,你再加把劲儿,马上过去了。”
缇夫人已经听不见永宁在说什么了,她攥着从房梁上悬下来的两根红绸布,两根手臂上全是汗,手滑的几乎都要攥不住那红绸布了,她咬着白素帕子,面如金纸,汗水沾湿了额间的头发。
“看见了看见了!看见孩子的头了!夫人再加把劲儿啊!”
只听缇夫人发出一声已经嘶哑的叫喊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屋子里。与此同时,缇夫人也如脱了力般,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床上。“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产婆满脸喜气的将一个满身脏污的小婴孩抱起来,”是位小姐!“
永宁几乎都要喜极而泣,她拈起手绢儿给缇夫人擦着汗,”夫人,你听见了么,是个女孩儿,你最喜欢的女儿!“
缇夫人虚弱的倒在床上,嘴唇勾出一个虚弱的笑来,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众人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缇夫人却突然又疼起来,已经要抱孩子去洗身子的产婆低头一看,大惊失色,”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众人也都愣住了,还是永宁最先反应过来,”双生子,是双生子啊!产婆,还不快接生!“
产婆到底是接生过很多产妇的老产婆了,当即二话不说开始为缇夫人接生起第二个孩子来,但缇夫人为了生先前那个孩子已经太累了,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参汤,参汤!“永宁端起一碗红参汤,刚给缇夫人灌下去,尽数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缇夫人因为脱力,直接陷入了昏迷之中。
产婆这个时候也慌了,生孩子的时候最怕产妇晕倒,搞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会憋死在肚子里,所以说双生子一般都是很少的。
”掐人中!“
可是不管怎么掐,缇夫人都一动不动的,嘴微张,嘴唇白的吓人,似乎是昏死过去了。
”这,这,公主殿下,夫人再不醒来,怕是要未及肚子里这个的性命了呀!“
”这个我当然知道!“永宁又惊又怕,可缇夫人不管怎么动她都不醒,声调便也高了,她摇着那个产婆,”你快些想办法啊!“她又扯过那个一直在旁边的郎中,”你呢,夫人府上养你不是白养的!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事,你们也别想好过!“
两人被永宁一吼,连忙跪了下来,这让永宁更急了,”你们跪我做什么!快救她!“
那郎中被永宁扯起来扯到缇夫人身前,他拨了拨缇夫人的眼皮子,又把了把脉,颤颤巍巍的对着一脸怒气的永宁说道,”夫人这是脱力导致的昏厥,待我去开个方子服下便可……“
永宁听了只想揍人,缇夫人能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等不得!她一把抓住那个郎中的脖子正想发火,听见自己府上那个脾气暴躁的江湖游医江广平骂骂咧咧的进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靠汤药救人,真真是庸医!“
永宁看见那老头子进来,整个人都心神一松,她连忙跑过去抓住江广平的袖子,”江神医你快来看看!“
江广平刚想抱怨,但看着永宁满脸油汗的样子,便也只嘟囔了一句‘多事’,抱着他那个小医药箱过来了,他轻轻按了按缇夫人的肚子,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他那卷羊皮卷,上面插着大小不一、粗细不一的银针,江广平收了玩笑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微微凝重,便抽了一根开始给缇夫人施针。
这个过程是很快的,但是永宁却觉得过了很久。不过一套十六针下来,缇夫人嘤咛一声,幽幽转醒了。江广平不知道又在哪里按了按,一边收着银针一边说,”好了,灌参汤吧。“
永宁激动的都快要给这暴脾气老头子跪下了,但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忙不迭的去给缇夫人灌参汤了。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让产房的人们,都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产婆将刚出来的小婴孩擦干净,与刚才那位小姑娘一同抱到缇夫人身边,贺喜道,”夫人,是个公子!夫人这下可真是儿女双全了啊!
饶是江老头刚才给她走了一套针法,这会儿又生了一个孩子出来,是真正的没力气了,她看看左边的看看右边的,眼泪哗的淌下来,还没等流到耳朵根儿呢,人睡着了。
永宁摸了摸缇夫人的鬓角,也跟着流了泪,“睡吧。”
折腾这么一整夜,永宁也是心力交瘁,外面已经大亮。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太阳**,只觉得脑子里跟水道场做法事一般,罄儿啊铙儿的一起响起来,直吵吵的她脑仁儿疼。
正待她准备先躺在缇夫人外间眯一会儿的时候,玉茗来了,说是陆晅在缇夫人府门外等着她。
陆晅来了?永宁一奇,今儿他不上朝会么?
但她这会儿想不了那么多,太阳**突突的疼,她伸出一指揉了揉,问道,“他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玉茗却摇了摇头。
“那好吧。”永宁将身上披风裹了裹,看到上面一角有一块血污,想了想还是直接出去了,陆晅想必是要跟她说什么话,反正在大门口,站一会儿进来了,算被人看到也没什么。
她打着哈欠走出去,看见陆晅负手站在马车旁边,见她出来,先是皱了眉头。
“不是缇夫人生孩子么,怎么整的跟你生孩子一样,憔悴成这样了?”
永宁又困又累,神色恹恹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陆晅替她裹了裹披风,二话不说搂着她走,“我来接你回府。”
“这可不成,我还得在这儿看顾着呢。”
陆晅却不满了,“看顾别人之前还是先看顾你自己吧,瞧你这个样子,头一沾地能睡着吧?”
永宁不依着往后退,“我在缇夫人这儿眯一会儿行了。”
陆晅却很坚决,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带走了,“在别人府上怎么睡?你快把嘴闭上睡觉吧。”
永宁这会儿也实在是困,左右缇夫人已经生产完,母子平安,她回府睡一觉收拾收拾,再过来陪她好了。
这般想着,永宁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么在陆晅怀里睡着了。
陆晅看着刚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发出均匀呼吸声的永宁,心里很是心疼。他眼神一瞥,看到永宁的披风一角沾着一块血污,他眉头微皱,将永宁身上的披风扯了下去,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
马车吱呀吱呀的走着,规律的声音叫人昏昏欲睡,昨夜为了处理挤压的公务,忙到快卯时才结束。他本想到公主府找永宁一起用早膳,却听说昨夜缇夫人生产,连夜将人给叫走了。陆晅很是不满,永宁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连洞房都没洞过,她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再说了,她放在缇夫人身上的心思也太多了点,常常都因为缇夫人叫一声走了,真真是叫他难过。如今缇夫人可算是生产完了,看她日后还有什么借口把永宁从他身边叫走。于是他二话不说,驱车来了缇夫人的府上,来接他善良的小娘子归家。
钦天监终是在他的威逼下给出了成婚的日子,他自己又照着师父留下来的法子演算了一遍,确实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婚配,虽说日子远了点,是在明年五月份,但是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他们又早已心意相通,他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
永宁伏在他怀里睡得深沉,陆晅在她眉眼上吻了吻,笑了。他的女人是好看,即使是在这样劳累了一夜之后,满身脏污一脸憔悴,他都觉得无比的好看。
永宁这般睡着,竟然一觉睡到了下午,她还是被饿醒的。她从床上醒来,脑子有一阵儿的空白。她不是昨夜被叫去缇夫人府上了么?哦,陆晅来接她来着。她睡得口干舌燥,从床上下来踢踏着鞋子叫莲子进来梳洗,见自己身上穿着陆晅的外袍。
“主子醒了,”莲子笑着说道,“主子这一觉睡得可真沉。侯爷将您一路抱回来您都不知道呢。”
永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缇夫人府上如何了?”
“刚才缇夫人府上捎信儿过来了,大人孩子都好着,缇夫人也醒了,刚进了些汤水,说您不必急着过去,这段您也辛苦了,好好歇歇吧。”
永宁点了点头,便埋头开始洗脸。正擦脸的当儿,莲子笑着说道,“主子,您怎么不问问侯爷啊。”
永宁将帕子扔回水里,歪着头说道,“他有什么好问的?”莲子撇撇嘴,拿着梳子给永宁簪髻,“主子啊主子,您都不知道,侯爷走的时候问我们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奴婢说您多半都在缇夫人府中,您不知道侯爷听了这话,脸都黑成什么样了!主子啊,您说您最近是不是对侯爷也太怠慢了点了?侯爷那表情,奴婢看了都觉得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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