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的渣(三)
周六早晨,翠云山还躲在晨雾中酣睡,身穿浅蓝色短袖衬衫的潘建国就骑着驮满菜的电瓶车在山间穿行。因为今天女儿要回来,而且老同学张平也要上门做客,所以天未亮他就从那个家起床赶到菜市场买好菜,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往这个家赶。
重要的人当然得用重要的地方来接待,如果狡兔有三窟的话,最好的窟他愿意留给自己、女儿、老友、妻子,当然还有……那个伤了他的女孩。
此刻他行驶在弯弯曲曲的柏油路上,青黑色的柏油路微微湿润,犹如梳了护发素的头发。道路两旁是沐浴在晨曦中的植物,高大挺拔的银杏,郁郁葱葱的楠竹,鸟儿在林中嬉戏叫唤,空气中充满着清香,这一切都意味着这是一条快乐的路,而这条路又通往他快乐的世界。
晨雾被冲破云层的朝阳驱散,山坳间露出一些中式建筑物群,在那些建筑群里有他的别墅,嗯!因为要‘为人师表’潘建国只能骑着电瓶车彰显自己的清贫,但他的为人师表是为了得到犒赏的,所以潘校长当然会有一所豪宅。
就像这明暗交错的世界,阳光虽然能够将他的头发和衬衫射出光晕,却怎么也找不亮他躲在黑暗深处的心。
柏油路出现了岔道,就像一棵掉了叶子的榕树。潘建国选择了最左边的那条立着仿古街灯的石道,中年老男人骑着那辆掉了漆的电瓶车过了一座人工桥。他先是沿着人工小湖岸边走,穿过石栏、将两棵梧桐树甩在了身后,最终抵达了一座青瓦白墙、有着院落的双层别墅门口。这是一个需要花费上千万人民币才能得到、里面拥有假山、凉亭、池塘、回廊、树木、花草、门洞、奢华的装修、古朴的家具的地方——这是他的家亦是他的国。
这时候的院门是开启的,潘建国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出来拿东西’弹指间就快步走出来三个人,一个小男孩拿着遥控玩具车在前面跑,一个肤色白皙女人在他后面叫‘跑慢点’落在最后的是一个,头发蓬乱还穿着睡衣的矮胖青年。
“爸!”女人喊了一声,“你这么早就来了?我正说让晓军开车来接你。”
“爷爷!”小男孩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扑在潘建国的怀里。
“平平真乖!”潘建国露出慈祥的笑容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望向自己儿媳的脸变得严肃,“我起早到菜市场买了点猪血旺,去晚了就买不到正宗的——看看你这个样子哦!这都大黄天了(四川某地方言,日上三竿的意思)再懒点嘛!”他望着自己的儿子教训道。
“周末又不上班的。”长得有七分像潘建国的潘晓军嘀咕着从电瓶车上提菜。
“一会儿去接你妈,朱芳你弄几个菜,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潘建国抱着孙子大步往里走然后又顿了顿,“那个……血旺留着我来弄。”
说到毛血旺,这是潘建国的拿手菜,而毛血旺为什么会成为潘建国的拿手菜?那是因为他的女儿潘宁宁很喜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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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飞机,潘宁宁就将电话开机,她通过qq给自己的男朋友发了一条平安到家的消息。潘宁宁一直将手机拿在手中,期待着对方能够秒回自己的信息,但直到走出机场的时候,一个帅气的qq头像才开始跳动。
“收到,周末愉快!”qq如是说。
“这是一个男朋友该有的态度吗?”潘宁宁皱眉看着来来往往的出租车想,“你不应该关心下我一路上累不累?然后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吗?以前哪怕是一节课的时间没见到,你都想我想得要死,现在哪怕我消失几天你都不闻不问。”
她强忍着不满坐上一辆出租车,翘着二郎腿给潘建国打了个电话。听着那边慈父关爱的声音潘宁宁觉得甚是无趣,三言两语说完又挂断电话,然后她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盯着qq那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头像,潘宁宁心里越来越烦躁。
车窗外的物体在往后飞驰,模糊的风景像极了她虚幻的爱情。
也许从小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再加上自身条件不错,受到宠爱的潘宁宁从小便养成了一种‘凡事都要以我为中心的自私性格’认为自己说的别人就得听,自己要求的东西给人就得给。介于她这种自私除了父母能满足,其他人没几个受得了,因此从小到大、潘宁宁认识的人虽然不少却没几个真正的朋友。但她并不在乎,她总是以有钱、学习成绩和外貌自居,认为优秀的人总是孤独的,别人离开是因为他们配不上自己。
潘宁宁认为自己生活的这个现实世界是残缺的,充满着各种枯燥和乏味,而生活在现实社会的这些人——除了父母——哪个又不是歪瓜裂枣呢?整个大学里都是叽叽喳喳的女生和脏兮兮的男生,他们不但长得丑陋,而且说的话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尤其在两性关系上,她从高中起就谈起了恋爱直到现在的大三,没有任何一个男生能做到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因此这些男生通通成为的她生命中的过客。
对于这些现实中充满缺点的过客,潘宁宁向来不放在心上,她的心其实飞向了另一个世界——网络。这是一个如同海洋般浩瀚的世界,充满着狂野与温柔,神秘和浪漫,由文字、图片、声音、视频组成的‘海水‘时而泛起浪花时而发出光芒,‘海水’中偶尔露出的某些‘鱼儿’的雪白肚皮,勾引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出海打鱼。在那翻腾的网络海洋中,她总能看见某个漩涡中摇曳着白色的光点,这些她能看得见的光点,简直与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如出一辙。
而手机上这个好看的qq头像就是潘宁宁在网上找的男朋友,它帅气、多金、性格好、有知识、风趣、品味高,换句话说,最开始潘宁宁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没有任何缺点,它有丰厚的家底、超凡的能力、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它百变百搭无所不能,简直成了潘宁宁的男神。
她们当初的认识是那么的神奇,这个叫安然的qq申请加她为好友,留言是‘潘同学‘请通过一下,她很好奇这个陌生的人是谁?怎么会认识自己,于是带着好奇心通过了验证。接下来对方第一句话就是:‘嘿嘿!还记得我不?’潘宁宁当然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只得去翻阅这人的个人介绍、qq头像、空间相册、日记,试图找出一些东西好辨认出他,却发现这只是一个优秀的陌生人。她只能遗憾的告诉这个优秀的陌生人他加错人了,并且还奇怪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然后对方说她的qq号码和自己的同学比较接近,而且两个人居然是一个姓,对方惊讶的表示这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于是就彼此保留了qq在这孤寂的人海中也许还能成为朋友。
潘宁宁看着他优秀的资料将这个‘错加’的qq放在通信录中,随着隔三差五的交谈,她感到了对面是如此懂她,她给对方透露了很多自己的真实信息,而作为回报,对方也在不断地给她发自己的‘真实’信息。这个符合潘宁宁对完美男友所有幻想、名叫‘薛洋‘的人总是能够偶尔说出一两句让潘宁宁心房颤抖的话,她忍不住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却惊喜的发现对方也同样喜欢自己。就这样这个薛洋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加错qq的陌生就成为了潘宁宁男朋友。
她以为这样的相逢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却未想过这会不会是一场人为的阴谋。陷入情网中的她没觉得这种‘加错qq’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想不通自己的男朋友为何开始很热情,而现在变得忽冷忽热;她有时候想他想得心都碎了,趴在寝室的床上流泪,她哀怨薛洋总是很忙,忙得回信息的时间都少,但在她最为哀怨的时候薛洋又刚好发来信息道歉,说自己因为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忽视了她,他温柔的叫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照顾自己,这时候潘宁宁又责怪自己太不懂事,男朋友这么忙还牵挂着自己,但她就是忍不住会想他啊!
某一天潘宁宁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说话的语气很不对劲,他语气中充满着挫败感和哀愁,经过多次追问,薛洋才说自己不小心多支付了十万块的款项,账面上怎么都对不上,而他自己虽然补了八万上去,但还差两万没法填,而且他这样的身份又根本没法向朋友借区区两万块,要是父亲知道了他连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不知道会有多失望。这个陷入情网的女生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失去了母亲,从小没得到过母爱而又活得那么累,她的母性心理被激发了,在无比心痛的驱使下,毫不犹豫的给薛洋打了两万块过去。
她也曾怀疑他是不是骗自己,但三天以后薛洋将钱又还给了潘宁宁,并表示‘谢谢老婆为自己渡过难关’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尽,还满足了她渴求已久,但难以言语的性幻想。两万块钱,证实了男朋友没有骗自己,还能让自己舒服得一塌糊涂潘宁宁觉得自己赚了,她觉得自己和薛洋样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然而他最近为什么话这么少呢?”潘宁宁想,“薛洋是不是最近又遇到什么事了?他老是这样,一遇到什么事就闷在心里不说话……”
“你最近都没怎么理我,”潘宁宁还是忍不住在手机上打字,“是工作压力大还是遇到难事了?薛洋你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有困难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直到出租车驶入翠云山的时候,那边才回来信息:‘没事,我只是最近工作有点忙,老婆听话,乖!顺利的话五一节老公就来看你。’
只这一句话就缓解了她积压已久的哀怨,潘宁宁的心好像被自己的男朋友捏在手中任意玩弄,他想让她笑她就笑,他想让她哭她就只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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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开着老式桑塔纳孤身赴宴,车里放着他最爱听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车外明媚的阳光照在嫩绿色的小草上,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老男人在22度的空调温度里相当舒服,他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跟着哼。
“红领巾迎着太阳,阳光洒在海面上,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对于张平来说,这首歌本身并没有什么吸引的自己的地方,只是歌中一个稚嫩轻快的女童声吸引了他,这个声音很像他小时候——很多年很多年——听到的一个女孩儿声。那时候的张平天天听,他和那个女孩走过红色砖墙的巷弄;牵起手一起追过二八圈儿自行车;用着彼此的蜡笔和草稿本,他们两小无猜好得根本就没有秘密。在并不懂得男女有别的年龄,张平好奇女孩裙子里面有什么,小女孩就脱了内裤给他看,而小女孩好奇张平裤裆里有什么的时候,张平同样也会给她看。他们会好奇的相互摸摸,然后女孩的家长发现了狠狠的扇了张平的一耳光。
之后由于搬家,张平就和青梅竹马的女孩失去了联系,所幸读高中的时候他又遇见了她,但不幸的是,他的青梅竹马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张平试图写信表白,那个女生把他的信交给老师。在那个年代早恋是非常丢脸和危险的事情,张平差点被学校勒令退学。上大学的时候,张平尝试着喜欢一个姑娘,但却被姑娘给当成了长期饭票,人家真正的男朋友知道后,将他按在旱厕里殴打,张平满脸都弄得是屎,从此以后他对成年的女人再无兴趣,只喜欢十多岁的小女孩。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回农村生活了一阵子,经常和一些带着小女孩的农民务农,那些小女孩蹲着解手的时候,他躲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或菜籽地或坟包上——偷窥并乐此不疲。
他认为自己的恋童症和偷窥欲不过是一种个人的小嗜好,就像抽烟喝酒。什么?诱奸了儿童会给她们带来严重的心灵创伤?拜托!哪有什么创伤?我给她们吃给她们穿,难道她们不该报答下我吗?
从始至今,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这个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大善人。
那些高大的树木和竹林其实很讨厌,她们坚硬、粗糙、具有危险性张平需要避而远之,他喜欢铺在地上的那些稚嫩的小草,因为可以轻松的将她们连根拔起搓弄、把玩,院长大人醉心于那种毫无反抗力的羸弱;听着那种不明世事的shen吟;以及她们长大后的痛苦所带来的变态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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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开饭是在别墅的二楼,青灰色的松木地板、挂有字画的白墙、有月洞门隔断和深红色的雕窗。坐在光滑的太师椅上,红色的梨花木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闻着菜肴的香味将目光望向窗外,随风飘荡的银杏叶在阳光下翻腾,更远处是湛蓝的天,以及山下的高楼大厦。
桌上共坐有七人,其中六个是潘建国和家人,张平虽然是个外人却并不感到孤单,因为他的身边坐着自己最好的老同学,他们是哥们儿、是战友、是死党。而且因为潘建国的关系,几次三番的走动,这家人貌似也没把他当外人。
“今天就喝我这个,”张平拿起面前陶瓷做的酒瓶扭开瓶盖后酒香扑鼻,“虽然比不得你那五粮液茅台名气大,但不一定没它们好喝。”
“是是是!”潘建国将四个杯子拿到张平面前让他倒酒,“螃蟹是你买来的,酒又是你自带的,干脆下次的菜你包干好了——这是什么酒?”
“尝尝。”
张平将酒杯分别端给潘建国、潘晓军和潘宁宁,然后四人碰杯后三人一致赞叹这酒十分好喝。受到主人家的赞美,这个儒雅的老男人十分开心,并承诺下次要给潘建国带点过来。酒席间也就是两位老同学聊聊最近的工作、趣事和为后辈灌输点人生经验。
“我们那时候大学哪像宁宁你们今天读的大学?”面对潘宁宁的提问张平将筷子横放在碗上笑着回答:“男女之间稍微走近一点就会被人说是搞对象,被认为是作风不检点,学校会给予处分严重的还会开除。当时有个叫什么来着……爱穿喇叭裤烫个卷卷头……”张平望向自己的老同学。
“死的那个?赵昌平。”
“对!就是他,“张平继续道:“他就是和一个姑娘儿搞对象,被学校开除后两个人都跳了河。”
“跳河干啥子嘛!”潘晓军给他们一边倒酒一边说,“又不是不能够在一起,学校开除了就去做生意,你看社会上的那些人,有些大老板儿连初中都没毕业。”
潘晓军也是初中没毕业,但却不是大老板。前两年上班的时候不好好上班非要闹着自己做生意,于是潘建国没有办法给他出钱开了家广告公司,可新鲜劲刚过,他又开始两天打鱼三天撒网了。自己都是有妻儿的人了,还是一个劲儿的啃他老子,因此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给潘建国添堵。
“个个都像你?”潘建国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潘晓军不敢顶嘴。
“天啦!你们那时候的学校也太封建了吧!”潘宁宁接话道:“都大学生了,不要说谈朋友,就算结婚也是允许的啊。”
她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心里却想的是倘若真遇到无法冲破的阻力,薛洋会不会和自己同生共死呢?
“嗯!的确,那时候的思想过于保守。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至少当时的人更能潜下心来钻研技术和学问。由于不能随便处对象,因此对异性的选择也更加谨慎——好多时候女男双方还需要介绍、说媒、父母同意——也因此夫妻之间更能和和睦睦的相处一辈子,这点看来你们妈老汉儿就是榜样。”
“那是,”潘宁宁显得无比自豪,“我们妈老汉儿几十年是没红脸的,我老汉儿就是绝世好男人——哥你学着点。”
“你们说归说,没事往我身上扯干啥子?”潘建国妻子给自己的孙子剥着螃蟹。
“哎呀!妈!人家宁宁是在夸你们。”她儿媳妇笑道。
“听见没?夸你们呢!”潘宁宁提起手中的酒杯,“为妈老汉儿的爱情而干杯!”
小男孩坐着吃蟹肉,六个大人站起来喝的喝饮料喝的喝酒反正愉快的干了一杯。
“是啊!”喝完酒将杯子放在桌上潘建国道:“我们那时虽然思想守旧,但是人与人之间能友好相处,夫妻之间那真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你看看现在,啊!很多年轻人今天才开始结婚,过不了一年半载就又离了,我们学校的不少学生娃儿,蛋黄都还在屁股上吊起(四川某地土话,形容孩子很年轻未成熟。)就开始谈朋友了,你说这个社会哦!”
“社会开放了,都是受西方一些烂七八糟的鬼风气影响的。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教育部门有责任给学生灌输正确的价值观——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生嘛!不读书那呆在学校干什么?”
潘宁宁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谈恋爱,又不是谁像您这样打一辈子的光棍儿’所幸这话被她母亲说了。
“张平你也是,这么多年了就真没打算找一个?哪怕打打伴(四川某地方言,陪伴的意思)也好啊!”
“我是没找到合适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建国这样有福气找到嫂子你的。“张平稍微有点尴尬的笑着回答。
女人还想说什么潘建国抢在她开口前道:“你真是,我和张平想要聊聊教育和社会问题,你倒好一下子就把话题带过去了。”
接下来既然他二位要谈论大事,在座的其余人就准备离开,潘宁宁带着小侄儿去楼下小池塘捞鱼;潘晓军要去研究他的炒股技巧;儿媳妇帮着婆婆收拾完餐桌上的剩菜后,又给他们泡好了茶才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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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才算是真正放松的时候。二人躺在两张靠背椅上仰着脖子,中央是一个方形的茶几,上面放有一壶龙井、两个精致的小茶杯、水晶烟灰缸和一包沉香烟。
“这烟不错,”张平口中冒出青烟,“当然茶叶也好喝……”他扭头看了看四周,“这房子也不错。”
“挺好的,”潘建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老同学要是想换的话,把你那什么酒给我带两坛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归你。”
“别!君子不夺人所好。”张平哈哈一笑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你这地方是很好,地处茂林修竹处,上观宇宙之无穷,下览人间之灯火,听飞鸟鸣唱,看长江入远山。但是这山腰的独栋别墅价值千万,你潘建国兜里有钱家里有物,还有妻子、儿女、孙子相伴,这种生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可我张平却不喜欢,因为你活得太累了。”
他这话说得自己的老同学长叹一声。
“哎!有些东西,”这个谢顶的老男人用肥胖的手指将烟灰敲到烟缸中。“有瘾的,你看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从当初抱着教科书进教室的实习生,一步步走到教师办公室,再走到校长办公室,我简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有个好的日子过,有个安安稳稳的家。是、都在说教书育人,老师要品德高尚为社会做贡献,张平你是懂的,我们老师又不是圣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额!只准你别的行业挣个钵满盆满,我们老师就活该穷酸一辈子?就算我愿意无私奉献,那我的婆娘儿女呢?她们要生活啊!不弄点钱喝西北风。”
他这就是明显的偷换概念,难道别的教师老老实实上班关工资就不能生存了?当然想要潘建国这样住在别墅里抽着名烟、喝着名酒、品着名茶,是有点难以生存。
“能理解,你我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社会又这么危险。只是……老同学要放松,你已经腰缠万贯了,要规避风险,也要享受生活。”
“我这不是在享受?”潘建国问。
“你……”张平一边将烟蒂摁熄一边看着潘建国,发现这人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皱纹,肥胖的脸皮下好像填充的全是焦虑。“你吃得好穿得好,但是要抓业绩,要操心女儿,担心被查这些东西一夜之间全没了,你不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里就照顾好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们就很开心了,要那么多利干什么?搞得惶惶不安的。”
潘建国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自己张平的话,他在想自己身边这个儒雅的老同学怎么就能做到把自己骗得心安理得的呢?“诱奸多名未成年被判死刑都有可能,”他想,“而你一点都不怕吗?乐善好施的是社会上的一些人,怎么这些东西经过你的手后,就把你变成大善人了?妈的!”潘建国觉得有点好笑,但这想法他如果说出来就是在向自己的老同学、好哥们儿递刀子。
“我们都是没几年就会退休的人了,”潘建国喃喃道:“随着身子的老迈很多欲望也会随之褪去,我只想顺顺利利的当满这一届,然后回家能够享受下天伦之乐,像这样喝喝茶、抽抽烟。张平你在劝我,我又何尝不想劝你呢?那种事别干了,你我是老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到头来没个善终。”
确实这两个腹有诗书的老男人擅长欺骗,那是因为要在别人的面前表演博学、仁爱、宽厚、正直、善良,他们只是将这种高贵的人格表面化,把它当成一张闪光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以便隐藏内心的阴暗。他们期待着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和赞美,甚至连至亲和自己都骗,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面具戴太久了,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的确,像他们这样虚假的人,大概以为自己是另外一种真实的人,因此他们生怕别人看出了自己的把戏,然后提醒自己的面具下盖着的是怎样一张恶心的脸。
所以其实长期的伪装挺累的,他们在欺骗别人和自己的时候想要表演得百分之百的真实,但心里压着的东西却在不断提醒他们:‘我才是真实的你’那个真实的自己被虚假的面具压得快要窒息,就像一个人被一张厚重的被子捂着睡觉般难受,他需要取下面具透口气。但四周的人如果较为干净,他们又惧怕真实的自己与其比较又显得过于肮脏,故此便要找个一个臭味相投的同类相互依靠和比较,在摘面具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自我安慰:“啊!我好丑,他也差不多嘛!其实人都是这样的。”惺惺相惜不只是英雄的挽歌,它也是坏蛋的药剂。因此、张平和潘建国这对老同学能够沆瀣一气这么多年,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个女的你还没搞到手?”张平问。
潘建国知道他问的是谁,因此不免再次叹了口气。“托你张大院长的福,将她调教得油盐不进,潘某当初给她吃、给她住、给她买衣服、让她在我的学校读书,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听到这里张平突然哈哈大笑,“你啊!你啊!”他隔空用食指点着潘建国,“我当初就说了不要对她太好,不同意你就强上反抗就打,几耳光下去就乖乖听话了。是你自己太贪心,说什么既要得到人家的肉体又要得到人家的灵魂。老潘咱们虽然读过几本书但也不要太迂,别人怎么可能单凭你送点吃的穿的就把心交给你?真的将心给你的是嫂子,你只需要对她好就可以了,其他的女人就是发泄的工具认真你就输了——对了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
“姚雨婷。”潘建国回答。
“哦!哦!”这个名字很陌生,张平几乎无法想起了。
“而且你说得轻巧一根灯草,”潘建国想到当初自己强上的时候被姚雨婷一膝盖撞中小腹,于是这个谢了顶的老男人稍显有点沮丧,“还强上,如果人家告你强奸能把牢底坐穿。”
“嗯!”这个儒雅的老男人若有所思的刮着下巴,然后再次抽出一支烟点燃望着潘建国贼兮兮笑着说:“要不要换个小孩儿?那种听话、好摆弄——
——别!”潘建国摆手拒绝了老同学的好意,“我潘某人不好你那口,我还不至于没女人玩儿,而且老张、张大院长,我可不想次次都捡你的破鞋穿。”
“随你。张平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仰着脖子斜躺在靠背椅上抽烟,透过金丝眼镜、在他遐想的目光中,扭曲的烟雾勾勒出了一个个尚未完全发育的身躯,女孩们的肌肤嫩得好似像剥了壳的熟鸡蛋,院长大人伸出手指去捅,感觉自己好像捅烂了一个个粉红色的花蕊,女孩的脸开始出现了惊慌,她们手足无措的哭喊,如同一株凋谢的小草;如同一只被宰的羔羊。
“这才对嘛!”儒雅的中年老男人闭上眼睛惬意的享受脑中的画面想,“她们羞耻、无力、痛苦,长大后会有悔恨的泪水跟着脸庞流,受不了就自杀,看着别人痛苦而产生的快感,可不是xing交本身能给予的,这种欲望不会随着身体的衰老而消失,很上头、根本没法戒。”
而校长大人则是喝着茶,想起自己抓住脱得精光的常怀兰的头发从后面插入,他把她当成一条母狗,试图把一切的压力发泄在这个女人身上……但潘建国还是不太甘心,他觉得这个女人上了点岁数而且身体有点发福,“要是将那个姓姚的女生弄到床上当母狗那可就太完美了。”
这个谢了顶、有着酒糟鼻、在妻儿面前正直而温良的老胖子眼中露出了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