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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方屿行”

灯一灭,急救室的门也跟着打开,焦蕉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病床被几个护士推出来,上面确实躺着一个男人。

个子很高,模样也算俊朗,甚至穿着也和方屿行很像,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如果换成不熟悉的人,稍不留意就可能把这两个人认错。

但焦蕉不会。

方屿行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人被推出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不是方屿行。

长相、身材以及穿着为什么这么相似他不知道,也懒得去探究。

他就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直到护士过来问“请问您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吗”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仍旧有点颤抖“不,我不是。”

护士抱歉地回他“不好意思打扰了。”

之后就推着那病人越走越远。

四周重新剩他一个人,焦蕉紧攥的拳头终于松开,浑身软了力气,跌坐在排椅上。

与此同时,眼眶里蓄了好久的热泪也落下来。

刚刚只流了一两滴,这会反倒跟决堤的河流一样越抹越多。

所以他是怎么了呢

他好像在害怕,害怕方屿行死了。

一个臭男人、老骗子而已,死了就死了

他想像平时一样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话,可是话到嘴边,滚烫的热泪就代替了所有他想说的。

几分钟过去,慢慢恢复过来,夜风也吹干了眼角的泪痕。

臭男人,明明不是今天那起砍人案的受害者,也没有进急救室,为什么大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回信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突然出现来哄他、向他道歉,或者给他披件衣服取暖吗

焦蕉气愤地走回病房躺好,正想着等那老男人出现了,一定要好好跟他算账。

半个小时过去,眼皮正要阖上,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肯定是那老男人,哼,现在想起来哄他跟他道歉了,他才不想听,也不想理。

焦蕉不应声,外头的敲门声又响了一次。

只是这次又夹杂了一道女声。

“1号床的病人,请问您睡了吗”

焦蕉认出这是今天他按下呼叫铃,过来的其中一个护士。

“我没睡,请进。”他拥着被子坐起来。

病房门推开,走进来的就是今天那名女护士。

“有什么事吗”焦蕉见她手上没拿药或者检查仪器,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护士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三层305房的病人想见您。”

她又补充“哦,就是您今天问起的砍人案的伤者。”

“他醒了”焦蕉揉了揉眼睛问。

半个小时前刚出急救室,恢复得倒还挺快的。

“是的”,护士回答他,“刚醒来几分钟,目前还在休养,情况比较稳定。”

护士记得焦蕉今天特别着急的样子,以为这两个人认识或者很熟。

“他找我做什么”

焦蕉心想那人虽然跟方屿行有点像,但确实不是方屿行本人,他也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他懒得去见。

但仔细想想,那人跟方屿行那么像,也是挺莫名其妙的,而且方屿行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这也很不正常。

想了想,他又问护士“今天那起砍人案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偏偏受伤的是一个和方屿行有七八分像的人。

真奇怪。

护士像是见得多了,没有很震惊“据警方通报,犯人刚出狱不久,之前有小偷小摸的前科,也有精神类疾病,初审结果显示是无差别伤人,目前还在继续调查。”

焦蕉点了点头,这种案子他也不是没听过,就是受害者跟方屿行长得那么像,总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先带我去看看吧。”

这次焦蕉冷静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离开病房以前,给父亲焦富成打了个电话。

“宝贝你没事吧这么晚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那浑蛋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焦富成问了一连串问题过来,一字一句真还慢慢勾起了焦蕉心里的委屈。

“爸爸,我今天身体特别不舒服,早上一直吐,头晕,肚子还特别疼。”

在熟悉的人面前,焦蕉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委屈和不舒服。

焦富成在电话那头瞬间火急火燎“宝贝你等着,爸爸这就去看你。”

“不用了”,焦蕉制止了他,“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在医院,旁边也有人照顾。”

焦富成也松了口气,只是听上去还是有些担心“爸爸派过去的那名保镖呢有没有保护好你要是他玩忽职守,爸爸一定好好教训他。”

焦富成不提,焦蕉都快忘了这名保镖的存在。

原因无他,外形跟他之前的保镖哥哥们根本没法比,业务能力也一般。

前两天吹捧,完全是乐于看那老男人吃瘪的模样,在那之后,他就把保镖暂时派去跟门口的保安作伴了。

本来他都已经快习惯了没有十个保镖哥哥保护的日子,就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一起砍人案。

而且就发生在这家医院附近。

焦蕉总觉得有点太巧了,就比如说那个和方屿行长的有七八分像的人。

想起什么,他问焦富成“爸爸,你昨天看见方屿行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焦富成一听见这人的名字就来气“哼,他把我宝贝儿子的肚子搞大了,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还有呢”焦蕉觉得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穿书过来的日子一长,他心里的某些疑惑就越积越深。

比如原书中描写的他家徒四壁,父亲是高位截瘫,然而实际并不是。

还有当初在京市遇见方屿行。

在原书的世界线里,那段时间方屿行明明一直在云市。

再有就是方屿行的过去。

书里几乎没有提过,非要说的话也是生活美满、童年幸福且富有这种简单而正面的描述。

而不是像实际这样,从小在谢家接受虐待,一生都被谢云那种人暗地里称作“狗”。

是他记错了剧情,还是剧情从一开始就在他的了解范围之外

这是穿书以来,焦蕉第一次产生怀疑。

“宝贝”,焦富成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

“方屿行他以前是谢家人,年纪比谢非谢云大一点,不过因为是他母亲改嫁带过来的孩子,和谢家人也就没那么亲。”

“他母亲不是个听话老实的女人,和谢家老头子谢桓结婚没多久就和外国人勾结背叛了谢家,还卷走了不少股份财产以及新研发的核心技术。”

“当时谢家十分衰弱,全凭家底深厚才撑住,可就在这个时候,方屿行不知道是不是也受到他母亲蛊惑,偷了谢家的东西出来。”

焦富成义愤填膺“你说这不是家贼是什么”

焦蕉听后却不像他那样,反倒勾了勾唇角“谢家人对他又不好,他偷东西跑路报复谢家,这不挺正常的嘛。”

光受委屈不反击,那才叫没出息吧

要他和那种没出息的人结婚,他还不愿意呢。

焦富成顿了顿,问“儿子,你怎么知道谢家人对他不好那些都是传言,连我都没亲眼见过是方屿行跟你讲的”

当然不是了。

焦蕉冷笑一声,还不是谢云那家伙,天天跟他称呼方屿行为“狗”,还在童年时带他,哦不,原主去过一趟谢家的地下室。

在怀孕初期做过的一众梦里,就曾包括这一段。

当时他还不理解,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原主儿时的一幕记忆。

至于谢云的目的

大概也想让原主厌恶方屿行,和他们一样,将方屿行视为“狗”吧。

不过看样子,原主并没有跟父亲提过这件事。

焦蕉气哄哄地回答焦富成“爸爸,谢家那群垃圾总是欺负我,他们的人品能好到哪儿去”

“放心吧儿子,谢非是什么样的人,爸爸心里也有数,谢家老头子这些年也总是跟我们作对,态度和以前差远了,我也早就受够他们了。”

“本来我还不信他们虐待方屿行,按这么看啊,还真说不准。”

焦蕉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抓紧睡裤,突然开口“爸爸,你那里还有保镖吗,或者侦察能力比较强的人不要之前那个,业务能力太垃圾了。”

焦富成愣了愣,忙说有。

“现在就把他派过来吧,我有急用。”

焦富成帮宝贝儿子办事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派了专车送一名人高马大的保镖来到了焦蕉所在的医院。

甚至本来还想自己动身来着,焦蕉赶紧把他拦下了。

那么大岁数了,在医院染上点病怎么办。

他一个病人,可照顾不了另一个病人。

不过话说如此,他还是在这名优秀的新保镖陪同下去见了三楼那个病人。

准确说,是伤患。

这人跟方屿行实在太像,一进去,焦蕉自己都愣了神。

不过再看就觉得这人也就一般般,顶多算是那老骗子的低配版。

“焦蕉少爷。”

被一个陌生人叫了名字,焦蕉还挺惊讶的。

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挑眉问“你认识我”

伤者点点头“我叫乘风,隶属墨江科技方老板手下”

“方屿行”焦蕉瞪大了眼睛。

他就知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方屿行在搞什么名堂。

想着,他气冲冲地道“方屿行在哪,叫他滚回来。”

“老板他中了谢家人的连环圈套。”

乘风解释道“谢家在一个多月前放出虚假消息,让老板误以为他们会对我们的通信设备下手,特地将用作联系的设备送去给信任的人处理,加入了特殊的防窃听芯片。”

“可是这个信任的人早就背叛了老板,芯片实际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而且就在今天,谢家的眼线故意露出马脚引老板去见面,老板本来打算令我先去试探,可结果我一以老板的身份走出医院,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就冲我砍了过来。”

“我被伤得措手不及,即使避开要害,也在急救室接受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治疗,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老板了。”

乘风将这一天发生的事和盘托出,焦蕉却半信半疑,嘁了声“没有证据,谁信你的话。”

乘风沉默了一会,有些尴尬地道“老板说您睡觉不老实,还喜欢被他摸从上往下数第三块脊椎。”

“那老骗子跟你说的”

焦蕉脸蛋瞬间红透,恼羞成怒,差点把人从病床上揪起来。

“不是不是”,乘风赶紧摆摆手,慌乱解释,“有一次你们二位视频,我站在门口巡逻,误听到的。”

“嘶。”焦蕉又气恼地坐下,心里埋怨那老男人话太多。

“说重点,他人到底跑哪儿去了,你又为什么找上我”他不耐地问。

乘风正了正神色“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完全无法和老板取得联系的,如果发生,只可能是老板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焦蕉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方屿行是和谢家人发生了冲突,你想让我去谢家捞人”

乘风点点头,又摇摇头。

“老实说,我曾这么想过,想让焦少爷看在和老板结婚的份上救救老板,可是按照老板的意思,我不该这么做。”

乘风看向沙发上矜贵无比的少年“老板希望您可以平安快乐,很早以前,他就这样说过。”

“我来找您也不是老板的指令,他消失得太突然,什么话也没来得及留下,我这么做,只是想着迟早要给您一个交待,所以才”

“什么叫交待”焦蕉咬紧后槽牙,显然对这两个字十分不满意。

“他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凭什么要听你讲什么交待还有,他是死是活和我可没关系。”

焦蕉质问了两句,想装成和以前一样无所谓的态度,却怎么表现也不得其法。

乘风没有和焦蕉接触过,没有想到焦蕉会是这样的态度,惊讶过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口口声声说为我考虑,希望我平安快乐,哼,都是假话,老骗子就会骗人。”

孩子出生以后没有爸爸向他哭诉的时候他会开心吗

一个人拿着小红本被别人喊“寡夫”的时候他会开心吗

晚上没人陪他睡,没人抚摸他第三块脊椎的时候他会开心吗

昨天晚上不是还跟老流氓似的哄他答应,今天搬过来第一天要一起睡吗

还有一个小时今天就过去了,他人呢

焦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连带着对和方屿行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乘风说话,都没剩多少好脸色。

“他愿意去哪去哪,和我没关系,我才不会为了他跟谢家那两只垃圾联系,才不会去谢家捞他”

撂下这句话他就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新派来的保镖不敢怠慢,紧紧跟在他后面。

回到自己的病房他就躺在被窝里,叫保镖去门外站岗。

可没过一分钟,保镖就又被喊了进来。

“你去找找他,找不着就算了,工资照开奖金照发。”

保镖一听还有这种好差事,当然非常乐意效劳。

没等焦蕉反悔,他就一股脑冲出了门。

焦蕉哼了声,打开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11点21分。

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忿忿想,要是半个多小时以后,十二点整,那老骗子还不出现,明天一早他就去离婚。

他闭上眼睛,沉寂中,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前进的声音他都听得清。

方屿行还没有回来。

这句话就像条咒语一般,不停在他脑子里重复。

11点50分,他又看了眼手机。

这次放下手机再阖上眼皮时,他薄唇翕动,无声喊出三个字“老骗子。”

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到枕头上,他没再去理。

今天在急救室外费了半天神,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想别的了。

困意袭来时,他没力气得再管现在是几点,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侧传来一阵翕动,他皱起眉头,下意识翻了个身。

浓重的洗衣液的气味扑进鼻中,他讨厌这种劣质香气,皱了皱鼻头,刚想往后退,一只大手却隔着被子覆在他腰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嗯滚开”

他在睡梦中去抓那只大手,刚触及暖热的温度,便被人反客为主,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

“方屿行你混蛋。”

焦蕉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了曾经那两晚,他们挥汗如雨后短暂的温存。

老流氓总是毫不餍足,要他一次不够,在这种时候还缠着他哄着他。

其心可诛。

而且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还那么大,跟头牛似的,尽是蛮力。

“焦蕉”

嚯,这梦还带声音的,学得还挺像。

换了平时,焦蕉一定嫌弃他烦,甚至会一脚把他踢下床。

但是今天没有。

他甚至还往男人的怀里挪了挪。

男人沉默着,手脚都没敢乱动。

“老流氓,看不出来我冷吗过来抱着我。”焦蕉吸了吸鼻子,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声音却又轻又软。

说完,他还精准地抓住男人的手搭在他背上。

男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许,慢慢凑近,把怀里的人拥紧。

以为是梦,焦蕉呓语时更为肆无忌惮,质问时的声音更加哽咽

“你还敢回来不是不想要我了吗不是不想要我们的宝宝了吗”

“想要”,男人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哄他,“都想要,即便当了胆小鬼、缩头乌龟,我也都想要。”

方屿行确实当了次胆小鬼和缩头乌龟。

谢家的鸿门宴他没去,想好的复仇方法一个也没实施。

路上遇到袭击,他第一个想的是躲,尽可能不要受伤,又当了次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直接报了警,没有选择私下处理。

回来以前他还特地洗了个澡,怕小孩嫌弃他身上有汗味不许他抱。

“方屿行”,焦蕉紧闭着眼,显然又梦到今天在急救室外等待的场景,声音夹杂着哭腔,“不许死”

他把身侧的男人搂得更紧,好像生怕梦醒了,方屿行就化成烟不见了。

寂静中,熟悉的温热唇瓣吻住他耳珠,声音很低,但他听得很清楚。

“还想一直陪着你,想看我们的宝宝慢慢长大,我不舍得死。”

以前他还不知道,原来小孩想得这么多。

他还以为小孩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轻笑中,他的衣襟被紧紧攥住,小孩倔强的声音带着轻鼾响在他耳侧。

“老骗子不许骗我。”

方屿行失笑,把那只小拳头握在掌心铺展开,轻轻擦净上头的薄汗,将白皙细长的指头一一吻过,舐于舌尖。

与此同时,一条长腿藤蔓似的缠住他的腰肢,稍一用力便起身坐在他身上,半阖着眼睛,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半梦半醒间,焦蕉仿佛听见一道熟悉又近在咫尺的、喑哑的声音

“宝宝乖,别坐这儿,我们往上坐一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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