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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徐逍已死

张焕之的声音逐渐不再清晰,进而徐逍听见有人将房间门锁上,那饶有节奏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混入整个相府的人声鼎沸中。他试探性地用力,张焕之早已把箱门的锁卸下,所以箱门也轻松张开。他在房间里找到一个不易发现的角落藏起来,等待夜晚的到来。

“现在开始,你就是帝都大盗张三笑。”徐逍回想起那日沈铭的话。

沈铭做了充分的准备,他替换了军闻司内部参与此次行动三人的所有档案材料,做得几乎完美无瑕。尤其徐逍,让他成为帝都大盗张三笑,而那个真正的张三笑已被军闻司捉到,几日前被秘密处死,埋在景山脚下。

“你若失手,恐怕要身首异处,即使成功,也要尽快离开景阳,”沈铭想得很周到,“你的妻儿如果愿意回中原,我将送他们去徽州,我妻子的兄长是徽州富商,而你本来也是徐氏族人,一定让娘俩余生无虞。”

傍晚时分,相府已不像白天那样热闹了,今晚的夜宴实际只有极少数人受邀参加,但基本都是朝中大员与王公贵族。夜幕降临之后,没有等到皇帝的车驾,倒是李沅陪伴江孜来到府中,这是江孜今天第二次登临李府。

“陛下龙体不适,故而托我与江公公代为前来。”李沅下车之后,李敬忠正在府门前迎接,他对着李敬忠行了一个弯腰礼。

“陛下无大碍吧?”李敬忠赶忙问道。

“太医开过药后已经睡下,”江孜回答,“太医说只是一般的伤风。”

屋子里黑了起来,徐逍竟不免有些紧张。

“徐逍已死,”他想起那日沈铭对他说的话,“徐逍,军闻司西州参将,已于一月前在清州到帝都的路上遇匪袭击身亡。”

“事成之后我就可以回徽州了吧?”徐逍再次想确认。

“放心吧,”沈铭回答,“你和妻儿会在徽州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从此与世无争。”

徐逍加入军闻司,虽有郭庞引荐因素,但实则还是有私心的。曾经的他亡命天涯,过着刀尖舔血的漂泊生活,甚至从不敢在白天回家看望妻儿。他曾经以为,做了朝廷的官,他就可以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但实则还是要经常前往西州,为朝廷收集情报。富贵险中求吧,他知道此次任务的凶险,但依然决定冒险,这也许能让家人过上真正的安稳日子。

月落鹊归,相府戏曲声起,前厅中央,表演之人正是著名的闵曲戏班赵家班当家花旦赵绣寒,因其才貌双全名扬整个景阳城。张焕之在厅外候着,时不时向屋内望去,目光在高大的守卫中间来来回回。

厅内乐音柔美,先是一轮寒暄之后,落座之人纷纷前来敬酒。张焕之听不清厅内人所言,但能看见众人脸上的巴结表情。倒是江孜,用竹筷夹着身前的菜肴,夹起来就掉下来,虽然他不漏声色、刻意镇定,但张焕之看见的却是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鸿雁南归入新梁。侍女席水忙。清风明月好时光。尚父府,盛宴张。

红颜提酒,佳人祝寿,鼓瑟动四方。香炉会客人满座。庆佳会,祝寿老。”

一曲《燕归梁》自堂内传出。赵绣寒红衣黄裤,边唱边舞,其身体柔软似水,每当红袖腾空,所到之处如在宣纸上作画,落笔细腻,却又一气呵成。

赵家班的曲子着实不一般,听了一会,张焕之居然放松了起来,还忍不住跟着哼哼起来,引得门口守卫直盯着他,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城北羽林卫校尉府。

“仇兄,您可是大忙人,尚父大寿,也抽不出空前去道贺啊。”鱼恩在几个军士带领下走进来。

“大军新出,维护整个景阳安危都主要靠羽林卫,尚父令我这几日要稳坐校尉府,”仇灿发现来客正是自己曾经的同僚鱼恩,于是赶往迎接出去,“是今日无事来探望我,还是安都府的公差?”

鱼恩所在的城门戍卫隶属于安都府,安都府负责整个景阳的治安狱讼,羽林卫原则上负责景阳的卫戍工作,二者在功能上有交叉之处,因而时常要相互交换情报,联系相对也较多,这也是羽林卫出身的鱼恩可以被抽调去安都府当差的重要原因。

屋内桌上,一柱辰香将尽,亥时已至。两个值班的参将盯着一幅巨大的皇城舆图,交头接耳,不知在研究个啥。

“是公事,也是私事,但需与仇兄慢慢道来。”鱼恩说完便递过一个眼色,于是仇灿赶忙支开两个下属。

张焕之目送赵家班唱罢退下,此时李敬忠等一干人兴致正盛,觥筹交错间,不觉亥时已过半。

正当众人皆已觉酒足饭饱,等宴会散而欲离去之时,一个老翁突然从席间站了出来,此人未穿官服,一席青衣。远远望去,张焕之认出,此人正是匡浔。

“李公公,先帝曾以你为心腹,如今陛下也认你为尚父,”匡浔饮下手中的酒,而后将酒杯掷向地面,“可是你参与朝政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厅内的欢愉被顿然打破,气氛在那一瞬间仿佛凝结,众人面面相觑。如若别人,断不敢在如此场合如此与李敬忠讲话,只是此人乃匡浔,便无人敢多言,甚至他的学生们也都默不作声。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你,希望与你联手,扶持明君,原以为如此,可逆转国势,再造河山,”匡浔说着说着竟不觉咳嗽了两声,月落乌啼衬得声音格外清晰,“却不想你独吞权柄,整日环顾君前,说尽谗言,去忧宣喜,欺上瞒下。你糊弄先帝,整日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还美其名曰以无为当有为,以至先帝无心政事,只想寻道以升天。”

说着说着,匡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身子也跟着颤抖两下。

“匡公,算了算了,”吕揽与匡浔算同龄人,连忙赶过来,搀扶住他,“你我都已是将要入土之人,何必如此呢?这些事交给后生们去打理就好了。”

说完,吕揽赶忙招呼王之孚、崔琰等人,匡浔的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搀住他,把他扶回座位。

李敬忠略有醉意,却也不糊涂,虽然先是被匡浔的一席话给镇住,而后立马清醒过来,倚在桌边,听着匡浔说完。他原本不想在自己的寿宴之上与匡浔继续冲突下去,毕竟过去二人在朝堂上也做过盟友,但此时,当他看见尚书省的这些大员们都围着匡浔,于是怒火中烧起来。

“匡博士,你也就一介酸儒而已,自己成不了事,却总想利用我。扪心自问,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嘴上为国为民,心里却装着自己那点私利?你们整天造舆论,要尊天命与民心,可是拿出一点治国良策吗?”

“当国事糜烂则责任在我,你们倒成了正义的一方,你们指责我,可如若没有我,就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大逆不道学说早该封之入土,”李敬忠说着说着便不耐烦了,“算了算了,来人啊,赶快送客,扶我回屋歇息。”

“大逆不道?”这厅内的冲突看着张焕之一头雾水,直到看见下人扶着李敬忠出门,他立马反应过来,赶忙偷偷溜走。

江孜听着这场争论,一边抿着酒,一边夹拾着碟中的花生米,仿佛自己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勇涯心中默念,他全程没有抬头去看一眼匡浔抑或李敬忠,只是时不时眼角带过江孜一眼,心中默念,“怕是要变天了。”

李敬忠的骤然退场让落座众人尴尬不已,众宾客也都只好不欢而散,纷纷赶上自己车马打道回府。亥时已过,夜色深重,提灯人在相府附近送走宾客,随着一驾驾马车远去,喧嚣也终于落下。

“江公公的马车坏在了后巷,快让下人从府中安排一驾。”还是早上的那个七品小官,在和江孜交头接耳几声之后,赶忙迈进府门。

徐逍在房中听到众人散去的喧闹声,猜测宴席大概业已结束,此时,远处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侧耳听去,步频特点当是张焕之,于是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另一边,张焕之跟在李敬忠一行人后面,亲眼目睹其属下送其进入后堂卧室,然后趁无人便折向西厢房,七品小官早已在等候。

“门口七个守卫,子时准时换班,从后堂卧室到后院还有两道岗,日常守卫六人,后院墙外有一驾马车,翻出去就可以看见。你对院内布局应该熟悉吧?”那个相府小官问徐逍。

进屋前,他已戴上面纱,徐逍无法看见其后的真面容。

“我烂熟于心。”徐逍不敢放开声音。

“待会我不与你们同去,你们准备一下,待会会有两个巡逻侍卫过来,需要先把他们干掉。”蒙面人说罢便转身离开。

张焕之和徐逍藏在门后,张焕之第一次执行动刀的任务,虽然早有准备,但难免还有些紧张,以至额头尽是汗珠。

“别怕,信我徐逍,”徐逍帮忙揩了他额头的汗,“眨眼之间,就都是尸体了。”

“别说话,徐逍与张焕之都已死,你是张三笑,我是薛起。”张焕之声音低沉地回答道。

过了一会,果然有一队人路过门前,听脚步足有近十人。带头的人左手提灯笼,右手握紧佩剑。

“巡逻的弟兄,来两个人帮忙抬一下箱子。御赐的礼物要登记造册。”那个相府小官叫住了巡逻队。

“是刘内官啊,你们两个去帮一下忙,搭完手要快点归队,”带头的指向队尾的两人,“其余人给我继续巡逻,前往后院换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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