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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 二子夺位

由于徐治颢反对直接利用朱友达,在和杜荣尚商讨之后,张钧飞决定从朱友伦那里打开突破口。

滑县,朱友伦军营。赵进由前不久刚刚经晏州偷偷潜回朔州,便立即赶到滑县找到了朱友伦。早在晏州,他就听闻北伐大军在晏州被李继存指挥的晋军横扫,粮草辎重丢弃无数,残军争相渡河南逃,惨不忍睹。在朱友伦大营,目睹此刻梁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他隐隐感觉到了大厦将倾的危险。此时此刻,他无比悔恨当年的放虎归山。

“我们在晋阳的情报线断了。”赵进由很沮丧。

“先不提这个,我大军扼守白沙江沿岸,晋军也无可奈何,暂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朱友伦把手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赵进由一个人,“我向来相信先生的能力,今有一事欲与先生商量。”

“公子客气,尽管说来。”赵进由对于朱友伦的客气很是意外。

“想来先生还不知这万江之事。我父皇此战之后便卧床不起,恰恰此刻我的那个弟弟朱友达进京了,而且在宫里住了起来,坊间传言,有不少与我不和的朝臣在拉拢我这个弟弟。”

“想来朱友达成不了什么气候吧,”赵进由听到这里,强忍住内心的变化,故作镇静地安慰他,“这天下人谁不认可公子乃是皇上的继承人呢?”

“那万一呢?我总要有个准备。”朱友伦望着赵进由,眼神很坚定。

“那公子应该早日回万江,反正前线有刘绁和孔勋两位将军,”赵进由建议,“只要你在陛下身边,一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的。”

“是这个道理,但父皇让我在前线,我若突然回去,恐怕让他生疑,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朱友伦很清楚朱奎生性多疑,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放心。

“那我回万江安排吧,”赵进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主动揽过来,“公子等我消息吧。”

临别前,朱友伦交给赵进由一块腰牌,可以调动朱友伦在京城的府兵。不久,赵进由就回到了万江,此时的万江已是危机四伏。

“朱友达找过我吗?”赵进由问林婉。

“没有啊,照理我们应该主动去探望一下他,毕竟他在京城也没啥别的朋友,”林婉端上一碗面,还冒着热气,她摸了摸他的脸颊,“晏州很冷吧,看你的皮肤,都冻裂了。”

窗外天色渐黑,烛光幽暗。当林婉的手划过他的脸颊,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一直流遍全身,他看着面前的林婉,一股别样的心绪涌上心头来。这些年他处处钻营,许多时候都忽略了这个陪伴他二十多年的人,没有很多的关心,也没有很多的宠爱,只剩下那每次躲躲藏藏的眼神。

幸而,万江城终于迎来了该来的人,也许一切都快要有个了结了。

赵进由难免有些感慨。二十多年来,林婉不再是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师妹,他也不再如当年那般勇敢无畏。时间改变了太多人,自己、师父、师兄、师妹,都早已道不相逢,可回忆起当年中都旧事,依然会有悲楚之感。苍天或许真得会显灵,世道也终有轮回,耶律楚和、辛然、默涵,这些在仇恨中长大的孩子或许还不如自己,曾有过那么干净、悠闲的青春年少。忍辱负重的二十年,他看到了最后解脱的希望。

“你发什么呆?”林婉看着满脸胡须的赵进由,不免心疼,“先吃饭吧。”

“辛然早就不在晋阳了,你早就知道了吧。”赵进由端起碗。

“是,”林婉点了点头,“她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我让她回汴郡去了”。

“少掺和是对的,让默涵也躲得远一点吧。我们不怕危险,但总得为晚辈考虑一下。”赵进由一边吃一边说。

赵进由的话让林婉很意外,这和这些年他一直为朱奎篡位积极谋划的态度完全背道而驰。

“我听闻你一直和张钧飞接触,是想营救李氏母子吗?”赵进由皱起眉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婉没有料到赵进由居然啥都清楚,即使这段时间他人不在万江。

“你不用紧张,怎么说你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赵进由把碗底的汤也喝了下去,“我思来想去,也许朱奎这棵大树真得要靠不住了,这些年我们跟着他费尽心机,好事坏事都没少做。若有一日这棵树倒了,恐怕我们也难以摘个干净,如果我们救出李氏母子,未尝不可在道义上挽回一筹。”

赵进由不知道自己的理由能否让林婉相信。

他知道,虽然朱友伦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得人心,此人并没有朱奎那样的雄才大略,倒是心狠手辣、骄奢淫逸可以和朱奎有一比,但总归在朝中势力比刚刚入京的朱友达牢固得多。

“你愿意帮助我们?”林婉睁大眼睛。

“你是我的结发妻子,危险的事理应由我去做,”赵进由拉起林婉的手,“何况由我出手,也就没那么难了,靠张钧飞那几个毛头小子是办不成事的。”

第二天,赵进由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着装,然后动身进宫。这些年,他每次执行完任务都要去面见朱奎,只是这次他不确定朱奎的身体情况如何,但他还是决定照惯例去见他。

进入崇华门后,赵进由沿着青石砖铺就的小路一直向前走,这条路可以一直通往朱奎的寝宫,路上的侍卫多与他熟悉,也知道他的身份,看见他都会行礼。

“是赵师兄啊,许久不见。”赵进由回头,一个白衣青年站在身后,原来是朱友达。

“微臣见过二皇子。”赵进由侧下身子。

“你我不用这般客气,让师父知道该责怪我了。”朱友达笑起来。

朱友达一袭白衣席地,头发盘起,完全没了之前云游时候的邋遢和随意。他说起话来声调抑扬顿挫,时而眉头紧俏,时而嘴角微微扬起,笑意都带着高傲和坚毅。这些年,他远离政治中心,其实也是远离旋涡的中心,这里面有迫不得已,但也有他自己刻意而为的因素,他的不起眼恰是他生存下来的机会。

“我还要面见皇上,不敢耽误,”赵进由很警觉,生怕被人看见,“二皇子,我们不宜公开接触,还是老方式联系。”

“杀不了栗阳公主这不怪你,总归是在河东人的地盘,”望着离去的赵进由,朱友达说到,“但李氏母子还是要尽快除掉,要做得巧妙一些,不要怀疑到我们身上。”

“我已经在布局了。”说完赵进由就转身告辞。

赵进由随即来到寝宫前,在内侍带领下面见朱奎。

“赵爱卿,我恐怕要时日不多了。”朱奎躺在床上,不是皇后张氏,而是另外两个妃子陪在身边。

“皇上不要多想,你一定没事的,”赵进由说到,“今日进宫,有要事禀告。”

说罢,朱奎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都散去,只留下赵进由一人。

“臣从前线大营刚刚回来,有一事臣不敢不说,”赵进由跪下来,脑袋快要抵到地上,焦急地喊道,“大皇子生怕二皇子夺位,欲拉拢臣。臣以为,陛下该早早定下储君,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啊!”

“你说什么?”朱奎很是恼怒,这些年,朱奎绝不允许有人掺和自己的家事。

“陛下三思,臣也是为大局考量。”说罢,赵进由交出了临别前朱友伦交给他的腰牌。

赵进由在离开皇宫之后,仔细回忆刚刚朱奎的表情,他紧咬牙根,微闭双眼,却又年老无力。此刻他倍感轻松,无论是为了帮助朱友达还是为了搅乱时局,他相信,朱奎和朱友伦的芥蒂已经种下了,朱奎生性多疑,哪怕朱友伦随他南征北战多年,他依然对他不放心。

半个月后,朱奎的病越来越重,他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最终还是决定把皇位继承人定下来。在此之前,他曾让宦官去召朱友伦进京,但派去的人都已被赵进由收买,在此期间,赵进由还屡次派人和朱友伦联系,编造假象迷惑他。朱友伦迟迟不来,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这些日子,朱友达陪着自己,朱奎觉得这也是个好儿子,要不是当年坊间多传言友达并非亲生,自己也不会待他如此。可传言终归是传言,此刻他也犹豫起来。

“达儿,我虽然之前对你多有责骂,但也是为你好。我死后,你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兄长,切勿自相残杀,要稳住京城内外大势。”迟迟等不来长子朱友伦,朱奎最终还是决定信任二儿子朱友达。

同时,张钧飞和杜荣尚也在密谋这件事,因为张钧飞总觉得赵进由这个人哪里怪怪的,他说不出来,但就是没法让他完全信任。

“朱奎要立朱友达为太子了。”杜荣尚找到张钧飞。

“绝对确切,是宋美人的消息,”杜荣尚说到,“这个朱奎临死也不改本性,昨夜让她去陪寝。她一直跪在床边,朱奎半夜居然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她。”

在此之前,杜荣尚已经接触上了宋氏,把自己伪装成朱友伦的人,赠送给她诸多珠宝,获取了宋氏信任。

“那就对了,今天上午,朱奎的几个心腹大臣被通知今晚进宫,怕是和此事有关。”张钧飞接着说。

“那估计赵进由应该也在这些人中,”杜荣尚嘱咐道,“我们最近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切按原计划进行,等着赵进由主动找我们。”

“你觉得他不是真心帮我们?”张钧飞看出来杜荣尚很不信任赵进由。

“预感而已。我觉得他太反常了,之前他在朱奎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咋抛头露面,以至我们之前从来不知朱奎手下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而这次他回万江,不仅不背着我们,甚至还却积极和朝中大臣联络。这不正常。”杜荣尚说出自己的疑虑。

“而且听说他最近把手插进了万宁的卫戍部队里,”张钧飞沉思了一会,“哦,难道他要学我搞兵变?”

张钧飞怕明天万江会封城,于是让杜荣尚赶快派人将消息送往滑县,告知朱友伦。他担心他们都在监视之中,特意嘱咐杜荣尚,在这个关键时候,无论他还是宋氏都不能离开京城,要安排不起眼的人前去。

实际上,即使朱奎今晚把皇位传给朱友伦,杜荣尚也会按计划去给朱友伦送假消息,因为朱友伦首先关注的不是消息真假,而是谁做皇帝,而这只有回到京城才能知道,只不过现在不需做假,一切按照杜荣尚的计划进行。

在早春的风吹遍整个中原的时候,赵进由看到了黎明,十年如一日精心耕耘,终要结果了。和他一样,此时此刻,杜荣尚与张钧飞也与相似感受,他也看到了一缕曙光,一缕报仇雪恨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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