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陆章 睚眦必报

长天回头，不明所以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姜晤姬只是下意识那么一喊，没想到长天这鬼精的家伙还真应下来，便抬起指尖一摸下巴，说：“你子弹不是没买成？带我一块去三江口那边逛逛？”

长天记得天空斗场被缴那天姜晤姬是在场的，而且宿雾街那边的黑市姜晤姬也是常客，没道理要他带着过去他狐疑：“你如果想逛街我们可以去商场。那地方不能动，萧东梧应该跟你说过。”

姜晤姬漂亮的凤眼一挑，嘴角一勾露出笑来，她说：“只是听说那里有好东西想去看看，但先生一直不允许。”

长天将烟枪插进凝胶袋子里放着，他打量着姜晤姬神色，说：“然后跟萧牧云一样被奴隶贩子抓去卖？”

姜晤姬笑意未敛伸手就要去敲长天的脑袋，但长天却提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姜晤姬臂肘发力试图挣脱，却被一股奇诡的大力拽的无法挣脱，她干脆就着这个姿态说：“你知恩不报！”

长天神色不变地松开姜晤姬的手腕，姜晤姬顿时从腿环里抽出高振粒子刀就要抵上长天的脖颈，长天后退三步躲开，从裤兜里拿出激光枪来也对准姜晤姬的颈动脉，说：“如果我知恩不报，早就把你骗去黑市卖了。”

姜晤姬看着长天手里那指着她的枪口，她能看到长天没开保险栓，她眼珠子一转，软下语调说：“别的小黑市里都没有我要的东西，我又暂时出不了城，只能去大市场。”

长天接她后话：“所以你就拉我下水，这样之后萧东梧问及，你就可以把我也供出来。”

中心大厦的前厅还是有不少人的，姜晤姬和长天俩人搁这吵，就跟蛇蝎大姐姐欺负小弟弟一样，但大厦内的人基本认识姜晤姬，只是远远看着，不敢说话。

姜晤姬被长天揭穿也不恼，只是收起高振粒子刀，看着长天也同样收起激光枪，开始耍赖：“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带我去。”

长天眉头蹙起，他没想到姜晤姬还有这一招，但他随即道：“那我就告诉萧东梧。”

姜晤姬眼睛当即瞪大，她两步上前就又要动手，被长天一步越下台阶躲过姜晤姬的魔掌，他不再跟姜晤姬絮叨，直接转身绕过喷泉往人行道走去。

姜晤姬见长天不再搭理她，干脆长腿一迈跟在长天身后，长天明显听见身后跟随的脚步声，那种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清脆，容易辨别。

长天干脆站住脚步回头看一脸悠然自得的姜晤姬，紧促眉头问：“你要买什么？”

姜晤姬得意的弯起眉眼，她嘴角勾起，又往前迈出两步，说：“我要进阶，要三个九纯度的普西金，至少五克。”

长天敛眸思索，随后抬眼看姜晤姬，见那一身黑旗袍的女人一脸期待，说：“你可以去城西的相白典当铺，铺子老板那里常备普西金，只要价钱够，他能很快弄到货。”

长天看着姜晤姬的脸色逐渐下沉，后退两步，空着的右手搭上裤兜里的枪，姜晤姬顿时收起好脸色，嗤笑一声不再纠缠，扭头就走。

姜晤姬走远，长天环视一圈看见不少凑热闹的人，抬手扶正脸上的面罩，迈步踏上人行道，头顶的光斗亮轮折射太阳光穿透大气层，迎面飞来洒水机，从喷口喷出大量水雾折射白日昏黄的光，迷乱人眼。

中心大厦周遭空旷，种有少量非变异植物，舒展着娇嫩的绿叶，肆意生长，被水雾一浇，叶片被洗的干净。

长天走到来时的那个候车台，脚踩过生满绣迹湿润的露天楼梯，浑身因短时间接触阳光而乍出热汗，一路走到楼梯上的平台，长天等在那里有好一会才拦到悬浮车。

悬浮车停在长天面前带起一阵微风拂过长天面颊，车门缓缓降下搭在候车台的接口上，长天熟门熟路走上车门，脚下则是过路行人，长天没多打量，钻进车厢。

长天在座位上坐好，然后难得认真地扣上安全带卡扣，随着车门缓缓升起，严丝合缝的贴合在车厢上，高昂的AI女声在车厢内响起：“先生，请问您的目的地是？”

“三江口。”长天说，他一手摘掉面罩放到身旁的座位上，车内独有的轻微锈味和身下人造皮革的化学原料味道涌入鼻腔，他另一手则把两只凝胶袋跟面罩堆到一起。

“好的，先生。请支付三百五十普西。”

普西金研究公司旗下的产品仿佛永远都只会这么几句话，这个公司如他的名字一般为钱而生，两百余年来，即使卫星从银河系的其他星球带回多少太空合金，市场上最不容易贬值的金属依旧是银河系外远道而来普西金。

而且以当下地球上普西金的浓度含量，地球极有可能遭受第三次大规模流星撞击，而那时的流星撞击，将会比第二此更加难缠。

长天抬起胳膊熟门熟路打开终端支付接口，指尖点击显示屏输入金额，点击支付，车厢前座的显示屏顿时从蓝色变成常态的绿色，并伴随高昂的AI女声：“支付成功，现在为您启动交通服务，目的地，三江口。”

车箱内响起轻微的引擎声，车窗外高大的中心大厦逐渐远离视野，变异后的眼球让长天甚至能够看到站在中心大厦朝阳面走廊里的姜晤姬。

在车上坐的久了，长天从裤兜掏出之前买的那条营养膏，他用嘴咬开凝胶管子慢慢吸食里面的白色膏状体，窗外日光正盛，还未关闭的终端首页上显示今日最高温度在四十二摄氏度。

嘴里叼着营养膏一只手点开翻看新消息，看到是萧东梧的账号，对话页面上寥寥草草的一个对话框：“谢谢。”

长天很迷惑为什么会有人屡教不改的作死，就像萧牧云，明明萧牧云已经在他这里吃过亏，却还是非要往三江口跑，最后落的半死不活。

长天点开键盘，指尖输入字符，点击发送，页面弹出绿色对话框：“买萧牧云花了我一百万，记你那一百万账上。”

发完消息，长天看看目前时间，现在已经到三点多，坐在悬浮车里能透过层层颗粒物眺望到远处的巨大全息投影，投影中妖娆的金发美人尽情舞动肢体。

只是长天耳尖一动忽而听到一道极度耳熟的声音，那是无人机镜头微调的声音，长天目光一顿，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但接下他当即大喊：“小普，停车！”

高昂的AI女声此时不急不缓道：“抱歉，先生。附近没有候车台，无法为您提供停车服务。”

长天眉头紧蹙，他伸手解开腰间的安全带，说：“那就紧急迫降！一应损失由我承担！”

“抱歉，先生。目前未发现交通危险因素，我们必须为我们的每一位客户提供最高安全保障，原谅我们不能为您提供……”

只是这高昂的AI女声还未完全说完，车身后方便已经传来一声巨响，可以清晰知道车身正在遭受打击，紧随巨响而来的接着一股撞击造成的推力袭来，将车身撞的一震，长天则被这一股巨力撞到前座的靠座上。

此时车辆正行驶到进入三江口浮岛的那一片升降磁轨，悬浮车升到越五十米的高度，车身后开不断遭受打击，长天甚至能看到窗外蔓延的小型炮弹爆炸产生的火焰与黑灰。

车厢前座的显示屏由绿转为血红的危险警示，高昂的AI女声断断续续说：“……将启动……迫降……”

下一秒车身磁力装置瞬间消磁往下方地面掉去，车身外围则弹出安全气垫包裹住整个车身，车内安全系统启动，车身弹出连接器，猩红光盾分为四块包裹在安全气垫外围。

车厢内弹出数个安全气垫将长天挤压在车厢内，五十米并不算高空，坠落只需要一瞬间，这一瞬间足够让长天想到攻击悬浮车的是一架武装无人机。

悬浮车坠落，最先损坏的是车辆外层的最先撞击地面马路两块光盾，悬浮车之前被炸碎不少零件，零件碎片扎破一个后落地的安全气垫，悬浮车在马路上翻滚几圈最后勉强停住被光盾罩在下方。

这时无人机也追上来，再度开起重机枪扫射悬浮车外的光盾。

车厢内的长天艰难地活动肢体从裤兜里摸出激光枪，打开保险栓扣动扳机把身边的安全气囊打破，安全气囊的气体释放变成一个个巨大囊袋在车厢内很妨碍动作。

车厢前座的显示屏已经熄灭，无法呼叫AI，长天干脆回过身，用手够到后座后面的灭火器，他将灭火器拿到身前照着车门的接口就是猛砸，一顿操作过后接口的门锁已经变形，露出门锁内的锁心。

长天的手微微颤抖，他紧握着激光枪对准锁芯开抢，灼热的激光用掉十五秒才将锁芯溶解，长天当即一脚踹开车门一个翻滚滚出车厢，当即蜷起身体，双臂抱头。

悬浮车仅剩的两块光盾早已破碎，车身经过长时间的重机枪轰击已经破烂不堪，最后一颗子弹击碎车头处的引擎，残骸在他背后爆炸，距离他仅两米距离，火焰燎在他的脊背，车身爆炸后的碎片扎入他的腰侧。

约一分半钟后，车身爆炸趋于平静，长天动弹一下指尖，他的身体并没有烧伤，只是身体多处被车身爆炸的残片划伤，最严重的在左后腰出，那一块残片嵌入的很深。

长天双臂撑着身体在火焰中站起，血液从他的小臂和大腿处流淌下来，长天抬头看着天空中飞着的无人机，开阖双眼，体内蓄存的灵能涌动，他抬起手，一道甚至比激光枪光束更为灼热的光线直直灼透无人机的中枢。

无人机中枢被破坏。整架机器爆破在半空，其内剩余的数个小型炮弹全数爆炸，火焰与爆炸产生的黑烟渲染天空，宛如一场绚烂的烟花。

长天转身踢开脚上残破的战术靴，赤脚踩在马路上迈步走出火场。

他抬手查看终端，星空合金外壳的终端完好无损，长天伸手按灭身上的火星，扭头扫视周遭，找到一家开在三江口悬浮平台下的成衣店，走过去。

成衣店里恰巧有人观看到这场爆炸，非变异人类对于异能者的印象一般都处于无所不能这个形容，那名观察到爆炸的四十岁中年男人看到长天朝他的方向走来，心中忐忑万分，却还是让开身子把长天迎进去。

长天的脚踩进店内的木质地板，无心安慰这位店老板，只说：“给我找身合适的衣服，我会付钱。”

店老板讷讷点头，他的腰紧缩的佝偻着，额头上渗出冷汗，他能看到长天身上滴下的血汇聚到他的地板上，也能闻到长天身上火焰熏燎的焦糊味。

他浑身警惕的转身去到衣架旁，找到一件棉质体恤和一条工装裤，然后回过身将手里的衣服递到长天面前，而这时他才发现他选的都是黑色面料，即使有血沾上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长天一手接过衣服直接就着之前烧焦的衣服残骸套到身上，他手里还捏着枪，甚至在店老板给他拿衣服的空档想到用无人机偷袭他的人是谁，他问：“多少钱？”

店老板身子轻微一颤，他不敢跟这个身子瘦高的小孩对视，只是胡乱说出一个价格：“两百。”

长天点开终端，打开支付接口输入金额，点击支付，等听到店内收银机的到账通知，他便没再管木讷的店老板，干脆走出店门，他赤脚踩进泥水里，顺着人行道走上一个候车台。

脚踩在生满锈迹的候车台上很硌，但这里车流量很大，一辆悬浮车很快停在长天身边，悬浮车门缓缓降下搭在候车台的接口上，先方悬浮车爆炸的地方已经停下一辆警用摩托，长天只瞥一眼，直接走上车门攥紧车厢内。

车门缓缓与车厢吻合，熟悉的高昂AI女声响起：“先生，请问您的目的地是？”

长天开口：“三江口。”

“好的，请支付二十普西。”

长天开启终端点开支付接口输入金额，点击支付，前座显示屏由蓝色转为绿色，高昂的AI女声再度响起：“支付成功，现在为您启动交通服务，目的地，三江口。”

引擎声响在整个车厢内，在长天耳内尤其清晰，自从试用异能之后长天觉得浑身肌肉都在挛缩紧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力和耳力都再度提升，他甚至能够看清遥远的中心大厦上的字牌，或者能听见三江口黑市里那个奴隶贩子的笑骂声。

长天攥紧手里的激光枪，那把漂亮的“Whiterose”丢失在爆炸现场连同雪阿伯的那杆烟枪，但没关系，一会他就回去找。

“先生，检测到您处于失血状态，请问是否需要光谱仪治疗？”高昂的AI女声再度响起。

长天虹膜此时呈现怪异的银色，他瞳孔微微缩着，关掉终端说：“不用。”

以悬浮车的速度，从地面到达悬浮平台只需要约三分钟，三分钟后悬浮车停靠在一处人行道旁，车门缓缓打开，长天从车厢钻出，他的手臂和腿上滴着血，手里拿着枪，赤脚踏在人行道上，周遭的都市丽人纷纷让开脚步。

血液滴落在地面，长天毫不在意，他只是打开终端，给萧东梧打了个电话过去。

按照时间，萧牧云现在应该正在手术，萧东梧应该闲着，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终端里传出萧东梧故作镇定的声音：“长天？”

长天顺着人行道往黑市所在的那条街道走着，周遭有不少打量他的路人，长天只对着听筒说：“叫个救护车来三江口的黑市街口。”

电话对面萧东梧显然怔愣三秒，随即他问：“你杀人了？”

长天看一眼近前的黑市街口，迈步走下人行道往街中心走去，他说：“卖萧牧云那个人贩子对我下黑手，我受伤了，三江口下面那场车祸你一并处理一下。我杀完人就出来，你叫救护车快点。”

萧东梧此时又是对萧牧云的伤势焦急，又是对长天的果决无语，两种情绪交织让他失语半晌，等再回过神来长天已经挂断电话，他只能重新打电话给一家隶属于政府的警用医院，叫他们派救护车去三江口的黑市街口救人。

头顶光斗亮轮折射下大量高热太阳光，辐射与颗粒物遍布空气，但这些已经不能伤害长天的身体，脚下的街道上有不少类似弹头的残渣，扎进长天的脚底，但人处于极度紧绷状态下的痛觉会被减弱，肾上腺素刺激大脑，人会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

走在街道上，长天绕过人流走到街中央奴隶贩子所在的地方，周遭满是变异生物肢体的腥臭味，长天甚至能看到有人在卖丧尸未处理过的大脑和心脏，丧尸血和长天的血同时落在地面，形成猩红与黑褐的鲜明对比。

长天手里提着枪走到奴隶摊贩前，他手里的激光枪一直都没有关闭保险栓，光能手枪和实弹手枪的区别就在于光能手枪不用上膛就能直接推开保险栓试用，一直到光池内的光能用尽。

摊贩上的奴隶主行走在一众铁笼之间，他生满横肉的脸上堆满笑容，一对精明的眼睛被横肉挤的细长，正在对一个穿一身西装的异能者介绍他的奴隶。

长天就在一旁看着，西装异能者明显只是随便看看，他很快离开，异能者一走，奴隶主顿时敛下一副好脸色，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面巾纸擦擦脸颊上的汗液，但下一秒他的脸上就被溅上他自己的血液。

激光的光束穿过奴隶主的太阳穴，灼透他的大脑，鲜血从伤口迸溅而出，奴隶主的尸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长天关掉激光枪的保险栓，两步上前走到奴隶主身旁，一手穿透奴隶主的胸腔，从奴隶主的胸口掏出那颗价值不菲的核心举到眼前打量。

闪着蓝色光芒的核心上沾满温热的血迹，显得异常美丽，长天把那核心揣进裤兜，随后弯腰将一大串钥匙从奴隶主腰间摘下来扔给一旁笼子里的一个小孩，小孩接过钥匙，手伸出笼子摸索着打开笼子锁，然后把钥匙递给另一个笼子里的人。

长天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准备离开，但周遭围着的一圈看热闹的人挡住长天的步伐，长天微仰头看着眼前的一个大汉，随即撩开体恤露出腰间的血迹，说：“我在这买了个人，明着讲的价，老匹夫暗地里跟我动手，我差点就死底下，不准报复？”

黑市里不讲清楚就随意动手的，没碍着人家生意还好说话，碍着人家生意，这事儿不讲清楚就不好说话。

长天话一说完，大汉重重哼气缓缓让开，旁边看热闹的人见长天浑身上下犹还在滴血，不由唏嘘两句这小孩当真睚眦必报。

长天迈步走出人群，奴隶主已死，他神经放松下来，失血让他开始耳鸣，就和几天前从天空斗场爬出来时一模一样。

长天撑着精神一路走过街中心，脚下扎进去的弹片刺的肉疼，后腰深深嵌进肉的悬浮车碎片也不断刺激神经，血腥味让长天昏昏欲睡，头顶强烈的日光让人头昏眼花。

等长天终于走到黑市街口，目光所及是刚巧赶到的雪白救护车，长天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伸手要扶住旁边的墙，但手往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整个人直挺挺倒下去。

救护车里坐着姜晤姬，她看见长天这副死狗模样当即笑起来，长腿迈下救护车就提着长天的领子把长天放上两个医护人员抬着的担架床。

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床送上救护车车厢，在车厢内坐好，姜晤姬随即上车，双手关上车门的前一刻，她目光对视上街口一双深褐的眼睛，驾驶员一踩油门当即飞速离去，比悬浮车不知快上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