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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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岩村那一群年轻漂亮的查某仔聚集在邹秀家门口,目的就是目睹堪比唐伯虎更英俊的名星秀才的风采。她们看到他都乐起来,好像他是刚从马戏团里逃出来的猴子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方面教她们如此兴奋了?
陈汝卓以为衣服扣子扣错,低头检查,并没有,一时有些犯傻。阿秀也没发现毛病,她无奈地劝她们散了,这个大块头仅有名星气质却并不是什么超级明星。
一位叫阿贤的查某仔戏谑地高喊:“阿香,准备花蜡花炮,进洞房了。”
“夭寿鬼,找死。”
“又不是男朋友,也害怕什么?”
“内厝钱鬼叫了。”阿秀让她们快去碰碰运气,但她缺乏好召力没人听她的。
因为人多而令她们变得非常勇敢,一群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争论着这样的事实,一定是她的相好,但都没有第一手证据而轻易放弃了主张。
陈汝卓厚着牛皮尽管让她们猜测,对于自己成为焦点他倒能坦然接受,教室里,他可是更多目光的焦点,他幽默一句:“但愿下次来访,能讨一杯热茶喝。”她们放肆大笑回应他。
出头鸟阿贤遭到的小报复是必然的,家里正全力准备替她招夫婿。阿秀笑道:“不是在招女婿,下次来就是亲家了。”顿时引起小小骚动。邹贤伸手要撕烂她的小嘴,教她躲闪开了。
这一群胆大妄为的放肆的年轻女粉丝们是否会不顾一切一拥而上撕烂他身上的衣服?陈汝卓害怕她们的目光,逃入屋里。她们谈论着这样的可能性,邹贤是否将成为第一位幸运儿成功的在新年初招上这个大块头为夫婿?有人甚至甘当神圣的月下老人,有人愿意充当伴娘,她们从窗外往里窥视,哪怕往嘴里倒酒也让她们小小的芳心萌动,直到老村长发话,才散了。
老邹峰头戴瓜皮毡帽,披着一件草绿色的军用尼料大衣,像一只孤独的老山羊,坐在桌子后面。他笑了笑,可以清楚看到嘴里只剩两颗牙齿了,问:“很冷吧。”
“真想不到。”
“可能比香城冷五六度,这里海拔太高。”
引起陈汝卓注意的小孩子就是邹亮,他像一条小蚂蟥似的附在姥爷身上,他确认就是小孙子?
老山羊点点头,他老子上山放炮炸花岗岩时没了,把当亲孙子看待。具有亲善能力的陈汝卓本以为是邹理奇的儿子,把他抱了起来,感觉蛮沉的,问他几岁了?这位山里娃对家里的贵客非常好奇又胆小畏生,不敢开口,反而阿秀替他回了话。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给他。这个陷入小矛盾中的小家伙也懂得瞧脸色判断问题,想要红包,又不敢接。直到老邹峰双眼湿润,点头了才收下。他深知小朋友心理,将小红包当成天大的惊喜,得了红包,小家伙欢欢喜喜出去了。
酒是自酿糯米红酒,碗是海碗,这种吃酒尽显英雄豪气。
邹家的菜单颇有乡村特色,阿秀端上八仙桌的有并蒂莲子、艳遇乌凤、陈年腐竹、藕断丝边,又炒了一样情丝莲莲,全是珍贵的农家宝。吃过饭的阿秀也在一边陪坐。高峰斟了酒,他忐忑于农家自酿的粗糙的烧酒是否合他口味,他说:“试一试。”
他将烧酒推到很高位置,去年阿秀带去的那坛酒,全家都舍不得吃呢,再说他平凡的舌头绝不会将来自农村的东西直观断定为粗俗或不合口。这些认识令老山羊非常高兴,无需什么理由,非痛饮一碗不可。
这烧酒非常可口,又厚、又醇、又甜,他对农家糯米红酒有所了解,不肯海碗豪饮,而主人并不免强。被认为是千年大风刮来的稀罕贵客,邹理奇是不会客气的,逼着他吃完,这才免强吃了。
瞧客人豪爽地吃酒,主人舒心地笑了,知道他会酒,他淡淡地表示吃酒最能体现男人个性,他最看不惯扭扭捏捏像娘儿们的吃酒风格。男人是天,吃酒就该大碗大碗地见底,哪怕醉死也不在乎。
他关心梅林是何时栽种的?邹峰听了乐起来,把脚高高地抬到椅子上,那完全是其老子的功德,以前也是一片好农田,年年缺水,水稻有一季无一季,当时了解到白梅药用价值非常高,将那片旱田全部改种梅子,既能为村集体增加收入,也使那片旱地有用处。动荡年代的高压线也架在高岩村头上,梅树才栽种,恐怖的大字报就满天飞舞,将邹冷涂抹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大坏蛋,上纲又上线,甚至有落入大牢的风险,幸运的是他那根正苗红彻底的祖辈光屁股的贫下中农好成份化解了危机。那片梅林还是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的活典型,组织了干部群众在现场召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斗大会,当场全部锯掉了资本主义的小尾巴。风声过后,邹冷才又偷偷补上了。
邹峰吃了一口酒,**使梅树也遭劫难,更不用说人了。人一旦失去理智,任何蠢事都干出来了。
没经过那场疯狂的奢侈的全国大运动,自然没有发言权。陈汝卓从老放泉那就听说过‘东方特别快车’故事,造反英雄们的任何天才举动都不会令人怀疑,遗憾的是少有天才将革命经验总结下来世代传颂下去。
吃着酒,却始终未见到阿秀的母亲,心里颇为奇怪,又不敢冒然过问。阿秀劝他多喝汤,他那不太刁钻的小舌头在尝过并蒂莲子汤之后,大感意外,汤汁非常可口,这是他从未尝过的绝妙的味道,几乎天下绝品。
邹理奇脸上挂着微笑,十分动人,得意地问:“并蒂莲子汤怎么样?”
“名取得好,汤更好,你的手艺?”他问。
邹秀也乐起来,她甚至认为那是他故意夸张的小举动,她也烧过好多汤,从没听他赞过一句。豪无疑问他是认真的,他为自己有口福而向主人致谢。
吃过酒后的主人开始犯困了,他从没想过为一口汤道谢,至少这位年轻的城里人颇为文明。邹理奇很得意,声音清脆爽朗,十分动听,这是她偷师的第一道汤品,如果客人愿意,她将有机会再展神技。
赌桌失利的邹明回到家里,以其说是家里来了贵客产生的好奇,不如说是饥饿驱使。他一踏入家门即遭到暴粗口对待是谁也不会奇怪的,幸运的是有贵客在,否则恐怕他得当心被老山羊踹上一脚的危险。对这位衣冠整齐且形神兼俱的王子邹明没有任何好感,无形中还生出自卑来。对上门的男生他总怀有厌恶感,无论是谁的男朋友,上次就有一只丑猴掉到黑葛潭里而差点淹死。
他生有一张娃娃脸,略微往上翘的嘴唇既任性又叛逆,那是邹家小小遗传基因产生的传利,邹理奇也不例外。他放肆地留起两撇小胡子,只是没有海盗胡子那样夸张浪漫,头发又长又乱像一堆稻草似的,个子不高,身穿一件棕黄色皮夹克。他点点头,算是问候。
邹理奇关心他的输赢如何?
“输了一点。”
“快吃饭了。”邹明挠着头,坐下来。邹峰端着海碗与客人轻轻碰一下,吃酒何需理由。他借口困倦却是有意让放任年青人轻松吃酒,先行去睡了。
陈汝卓反而简单地认为老人酒量不,任何时候老人的智慧都更胜一筹这话对头。邹理奇的解释理由乡下山村阴冷寒湿,吃点酒暖和。
高岩有许多特殊年欲,包肉粽、长年菜、吃剩饭、门眉上挂萝卜等等,阿秀介绍了趣味年俗,而十五元宵灯节。盛大的舞草龙、耍火龙、上刀山皆惊险刺激,希望他呆到元宵节再回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很快就开学了,哪能呆到元宵节?昏暗灯光下,吃着烧酒,脸面热烘烘的感觉非常美妙,这种感觉真好。
高理奇双眸生辉,那查某忒大胆地直视大骆驼,并断言他穿越千山万水到穷山恶水的乡村来玩,肯定是和某位女朋友冤家了。理由很简单,象他那样的英俊帅哥不可能没有尾巴。
这一轻易的诊断令陈汝卓吓了一跳,但他不承认那是事实,借口听说此地梅花非常漂亮,特意来观赏一番。她奇摇摇头,不肯轻易相信,那犀利的视线仿佛能穿透时空和黑夜。他避开她的视线,和邹明吃酒。他尚未成年,长辈轻易不让吃酒,仅胡乱应付一下。邹理奇手握一条无形细线,不肯让他从手里逃走,并开玩笑地挽留贵客在此永久扎根。
“这里有谁愿意收留一位乞丐吗?”
阿秀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笑着表示阿贤家正大张旗鼓招上门女婿呢,这是不错的选择,几位都乐起来。
陈汝卓扬起五颗火橄榄欲敲碎她脑壳,隔着八仙桌,虚晃一下仅吓唬她而已。天才的邹理奇暗骂小妹是一个傻瓜,竟然欢欢喜喜替别人做嫁衣。伸手从桌子下掐了她一下,阿秀很不满地瞪大眼睛。狂赌了一天的邹明连饭也忘了吃,只顾吃饭,被骂不懂礼数的人。这才马上放下筷子,端着海碗回敬客人。
“我们随意。”他说。这点显然没有得到理奇的支持,她的理由非常简单什么时候才能聚在一起共吃一碗酒?经过两位美女的催促,男子汉们果真勇敢地吃了一海碗。
有心灌醉贵客的邹理奇很快出手,她笑盈盈端起海碗,说:“轮到我了,朋友。”这位女神找到的吃酒理由是缘分。随缘是本性,但不会随性。这个理由没有得到客人的认同,一时僵持不下。聪明的邹秀找了折中办法,他们才各自吃了一碗酒。
陈汝卓有个奇怪想法,难道她的男朋友大年初二不上门看望未来的老丈人吗?这个小玩笑可能有些冒昧,转而关心她的工作是不是很累?这话题对头,介绍她的工作。四姊弟中,属她最聪明灵巧漂亮,邹峰天才地预见到只有理奇有出息,不惜本钱送她到县城读书,寄宿在县城一中当老师的亲戚家里。不幸的是她这位临时插班,外语跛脚而没能如愿考上大学。幸运的是政府从应届毕业生中招收干部,她被招为一位正式外贸局干部。那位亲戚有一位厨师丈夫,她业余时间对烹饪充满兴趣,学了几个菜,却已令客人折服了。
吃了酒而显得特别兴奋的邹理奇有兴趣敞开心扉谈论个人爱情,对于仅凭一面之缘就被她的美貌打动的粉丝发起的爱情攻势,她是颇不以为然。有一只苍蝇粉丝苦苦纠缠追到了高岩,他的勇敢是自恃老子是充满魔力的权贵,纠缠不休,三更半夜经常电话骚扰而令人气愤。
“不怕死就到高岩来找我。”她想给他好看的,不无威胁地说。那不要命的粉丝竟然真的追到高岩,他的放肆达到无耻程度,想摸她的大波。她愤怒地将他推入黑葛潭喂王八也就在情在理了。那个识水性的粉丝,不识水深浅,得到一个小教训。
对别人的爱情,陈汝卓不好加以评论。这时,邹明又端起海碗,提议再吃一碗。他知道再喝必醉了,推辞了,她们也不为难他。
瞧他邋遢象一只野猫而不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学生,问他读几年级了。只说高中,没说具体。讲台上的极端唯物主义及天才的不负责任的结论将他划为无可救药的劣等生,他厌倦了老师的势利,准备结束学业,开春就外出务工。
茶是铁观音,从香城带回来的。阿秀关心家里是否知道他的行踪?他点点头,这她就放心了。
邹理奇喝着香茶,关心他的下一个旅行计划是什么?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感到不知何时德昌楼变得异常静寂,颇感奇怪。乡下人早起早睡,全上楼休息。理奇这一简单解释,他明白,他们尽情吃烧酒聊个人爱情而忘了时间飞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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