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神仙打架（二）
那汉子环顾四周，忽然看见地上的老妪上，顿时大吃一惊，抢上前去，叫道：”赵师叔，赵师叔……“
那老妪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呼吸若断若续。那汉子急忙将她扶起，用手按住她背心，渡入一道灵力。
灵力入体，那老妪缓缓睁眼，声音虚弱的问道：”你，你当真，当真是混，混元宗弟子？”她以秘法燃烧生机，油尽灯枯，但神识未散，对周遭发生的一切皆了然于胸。
那汉子忙道：”是。“取出一只纸鹤，递给那老妪。
金满仓偷眼一瞧，这不就是他刚才放飞纸鹤吗，怎得到了他手中？
那老妪看见那只纸鹤，神情一松。飞鹤传书乃寻常法术，修仙者人人皆会，但不同门派各有秘诀，若无相应的收取之法，强行拦截，纸鹤便会自毁。任你修为多高，也只能得到一张废纸，却无法窥探其内讯息。
那三只纸鹤，其中一只正是传给混元宗的。只是混元宗离此极远，这只纸鹤纵然能飞越万水千山平安抵达，混元宗接到讯息再派人赶来，至少也要数月之久，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老妪此举只是以防万一，却不料当真这么巧，竟然有混元宗弟子便在附近。
那汉子道：”弟子正在附近养伤，接到纸鹤，便即赶来，不料还是迟了一步。请师叔恕罪。”
那老妪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扶我离开。”
那汉子道：”是。“轻轻将她托起，两人飞入夜空。
金满仓大急，跳起身来，向空中喊道：“喂，喂，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却见夜空寂静，月光清凉，哪里还有人影？
转眼间，这里便只剩下他一人。刚才发生的一切，恍若做梦！
呆立片刻，忽然想起那人临走时的那记眼神，不禁心头一颤：“万一那人又回来，那可糟了！老子须马上下山，去别处避避风头！”目光一瞥间，只见月光下，草丛枝叶上泛着点点金光，不由一愣：这是什么？”
弯腰去瞧，辨认了出来，顿时心疼不已。原来方才情急之下，他竟把那油纸包扔了出去，却连带那锭金元宝，被那人一掌击成粉末！
急忙在地上寻找，指望还能捡回几粒碎金。可修仙者一掌，何等厉害，那锭金元宝早已化为粉尘，半粒不剩。
正失落间，看见那大槐树下亮光一闪，心中一喜，急忙跑了过去。却发现原来是一枚铜钱、插在了树干上。
这枚铜钱较之普通铜钱略大了一圈，是那史半仙临死前留给他的。金满仓穷困潦倒之际，好几次都要花掉，却总被当场识破，认出是假钱，这才留了下来，用油纸包住，藏在屋檐下的水缸中，权当留做纪念。
想到连那金元宝都化为乌有，这枚铜钱却完好无损，不由心头一动，从树上拔出铜钱，对着月光仔细察看，却直到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瞧出和原先有什么不同。
失望之余，放入怀中，又弯腰在草丛找了一圈，仍是半点金子也没找到，这才死心塌地的向破道观走去。
回到屋里，匆匆收拾了东西，正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发现那只水缸中有些异样。只见月光下，那缸水竟隐隐有白雾泛出。
金满仓一怔：“这是怎么回事？”伸手一摸，只觉缸水寒冷刺骨，急忙缩了回来。从屋里找了一根木棒，在水缸中探了几下，咔哒一声，碰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撩起袖子，忍着水寒，一摸之下，却是一只黑乎乎的小石盒。
这石盒只有巴掌大小，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分量极轻，入手冰冷，仿佛一块千年寒冰，又冷又硬。
金满仓只觉这石盒有些眼熟，似乎与刚才那人从老妪身上抢走的那只一模一样，不禁心中奇怪：”这东西怎么在这里？“但微一思索，便即明白：“是了，那老太婆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石盒，她发现有人追杀，担心打不过人家，匆忙之下，便将其中一只藏在了这水缸里。“
想到刚才两人为了那小石盒，各显神通，打的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显然，这东西绝非普通之物，也许是传说中的法宝，那也不一定。不由得心头砰砰乱跳起来！顾不得离开，捧着石盒，回到屋里，关上了房门，想要打开石盒，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不料，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石盒甚是古怪，竟然浑然一体，找不到开启之处。正要找尖锐之物将其撬开，忽听外面传来说话声：“就在……在这水……水缸里。”声音断断续续，正是那老妪虚弱的声音。原来她重伤之余，神智昏昏沉沉，待得离开之后，才想起有东西未取，当即去而复返。
金满仓一惊，心想：”她怎么又回来了？“听到她说“就在这水缸里”，马上反应过来，暗叫：“不好，原来她是回来找这只石盒的”。
想起刚才她说走就走，浑不管自己死活，心中有气，心道：”你要找这东西，老子偏就不给你。“将小石盒扔进火堆，又添了几根木柴，盖在上面。火光熊熊，再无痕迹。
门口水声响起。有人在水缸中寻找。过了片刻，响起另一个声音：“水缸里没有东西！”正是那汉子的声音。
那老妪急道：”胡……胡说八道，我明明……明明……“跟着”哐当“一声，水缸被她砸碎，门外传来那老妪的焦急的声音：”怎……怎么没有了？咳咳……咳咳……“她惊慌之下，气血上涌，忍不住用力咳嗽起来。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撞开。那汉子扶着老妪走了进来。金满仓正佯装睡觉，听到声音，睁开眼来，惊讶道：”咦，你们怎么回来了？“
那老妪厉声喝道：”是不是你拿走了？”
金满仓愕然道：“什么？”
那老妪目光扫过屋内，见并无异样，冷冷道：“你几时回来的？“
金满仓道：”你们一走，我便回来了。“
那老妪道：”可曾瞧见什么人？“
金满仓心道：“瞧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太婆。”答道：”没有。“
那老妪目光一寒，喝道：”你撒谎！“
金满仓吓了一跳，忙道：”刚才你们说走就走，抛下我不管，我……我心里害怕极了，回到屋里，便一直躲到现在，连门口都没出去过。又哪里瞧见什么人了？“说话之际，表情既委屈又害怕，眼中泛起泪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老妪心下思付：“这小孩年纪这么小，多半不会骗人。那东西非金非银，不似值钱之物。上面又有我布下禁制，他拿去也打不开，又要来何用？”“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在草堆上缓缓坐下。
她哪里知道，金满仓为了拉生意、赚赏钱，往往夸大其词，大吹牛皮。倘若客人发现上当，回头找他算账。他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人见了，心生不忍。算起账来，自然便轻。撒谎骗人，装可怜博同情，对他来说犹如吃饭喝水，张口便来。任这老妪来历惊人，竟也被他蒙骗过去。
那汉子在屋里搜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他哪里想得到，那东西就在眼前这火堆之中。
那老妪恨恨的道：”一定是被那人拿走了！他发现那只石盒是假的，又去而复返，找到了我藏在水缸中的真盒。这人不仅修为奇高，胆子更加大，竟敢冒险打开那石盒！否则这么短的时间，两只石盒一模一样，他绝无可能分辨真伪。”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做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石盒，便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遭遇不测，便以假盒诱敌，自己带着真盒趁机遁走。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历经艰险，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从魔教手中将那东西抢了出来，却最终还是被对方夺了回去！
那汉子道：”我去外面找找？”
那老妪摇摇头：“不用了！那盒子以魂石炼制，无法用神念感知，这深更半夜的，又到哪里去找？”
那汉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那石盒中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老妪正要说话，忽然想起那小孩还在一旁，左手衣袖挥出，金满仓只觉浑身一寒，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汉子惊道：“他……”
那老妪道：“无妨，他只是晕……晕了过去。”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她接下来要和那汉子所谈之事，关系重大，极其隐秘，决不能被旁人听到！但她自持身份，不肯让那汉子出手，便自己强忍伤势，施展法术，将金满仓隔空慑晕。
那汉子伸手抵住她背心，渡入灵力。那老妪摇了摇手，道：”够了，你伤势也不轻，不用浪费在我这老太婆身上了。“
那汉子又渡去一道灵力，这才收手笑道：”弟子年纪轻，没了灵力还有体力。“
那老妪缓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奉命潜伏魔教，那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沉声道：”二十年前，天机子前辈找到我师尊，说道万年大劫将至，魔教会趁机作乱。正教须齐心协力，早作筹划。师尊便派遣弟子潜入魔教，打探情报……“
那老妪动容道：”二十年前？你在魔教待了二十年？你今年几岁？”
那汉子道：“弟子今年三十二。”
那老妪道：”二十年前，你还只有十二岁，和这小孩一般大小，便要孤身一人，潜入魔教。当真委屈你了！”
那汉子微微一笑，道：“我师尊常说，吾辈修士，当心怀天下，以匡扶苍生为己任！区区二十年，对我们修仙者来说，那也不算什么。又哪里算得上委屈了？何况弟子只是遵循师命罢了。“
那老妪点点头，道：“空真人心怀仁义，老身是很敬佩他的。你在魔教这许多年，可曾查探到什么？”
那汉子苦笑道：“魔教等级森严，教规严厉，弟子这许多年想尽办法，也只打探到一些不重要的消息，却是辜负了师尊的重托。”
那老妪道：”正魔两道，争斗万年，早已互知底细，各有防备。你能蛰伏魔教二十年而不被发现，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那汉子道：”可惜，弟子的身份，已经暴露。“
那老妪一怔，道：”怎么？“
那汉子道：”最近魔教培养了一批卧底，弟子便想将那份名单偷了出来。可在苍穹峰等了许久，一直无从下手。直到昨日，终于等到机会，拿到了那份名单。却也因此暴露了身份，被他们追杀至此。“
那老妪道：“你为了区区一份卧底名单，不惜暴露二十年的身份。你既能进入苍穹峰，在魔教之中，身份已然不低了罢？”
那汉子道：“弟子主掌艮山殿。”
那老妪一惊，道：“主掌艮山殿？那……那你已是魔将了？”
那汉子道：“八大魔将之一。”
那老妪动容道：“魔教教主古老魔之下，除左右护法，四大魔尊外，当属八大魔将地位最高。短短二十年，你竟能有如此成就，当真了不起！”
那汉子道：“师叔过奖了。”
那老妪沉声道：“可你却为了一份卧底名单，放弃如此重要的身份，实在是荒唐至极！”
那汉子道：”师叔有所不知。魔教这批卧底殊为不同，乃古老魔亲自挑选，授予秘术，为的是潜入各大仙门，摧毁封魔大阵。“
那老妪脸色一变，厉声道：”你确定？“
那汉子正色道：”弟子愿以性命担保！”
那老妪沉吟半响，皱眉道：“一旦万年大劫降临，封魔大阵便是我们最后的依仗。古老魔要摧毁封魔大阵，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那是为什么呢？“手一伸，道：”“那份名单呢？”
那汉子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双手递到那老妪面前。
那老妪接过一看，却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牌，色泽发黄，入手粗糙，仿佛用陶瓷雕琢成一般，极为粗陋。
玉牌正面刻着“斗转星移”四个大字，反面有几行小字，似诗非诗，似咒非咒，刻的是：“轮回花开，白骨复苏，残魂归一，舍身成魔，偷天换日、斗转星移”。
那老妪脸露不解之色，抬头望向那汉子。
那汉子苦笑道：”这块玉牌是弟子从魔教圣子古临风手中夺来，确是卧底名单无误。只是弟子愚钝，想尽办法也无法解开其中奥秘。“
那老妪翻来覆，看了半天，将玉牌交还给那汉子，道：“这玉牌中或另有玄机，你尽快带回混元宗，千万不可弄丢了！”
那汉子点点头，接过收好。
那老妪道：”你在魔教这许多年，可曾见过魔教左右护法？“
那汉子摇摇头，道：”这两人身份极为神秘，除了魔教教主，谁也不曾见过他们。弟子在魔教这许多年，也只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无法’，一个叫‘无天’。不知师叔何故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