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帕特握住尖刀的刀柄，脚下像是散步一样，不急不慢地朝劳尔走去。当他走到足够近的位置时，帕特的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破烂的打渔船。

帕特转动眼珠，他和站在渔船上摆弄渔网的渔夫对视了。渔夫停住了扯网的动作，他狐疑的眼神看向帕特，也看向帕特右手所在的位置。尖刀藏在帕特的外衣下，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外人根本看不见他拿了什么。

“你完事没？”

帕特收回手，重新站好。他干脆转过头直勾勾盯着老渔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劳尔十分自然地发问。

这里的码头比他预料的要高得多。谁能预料，在这码头下面还能藏着这么一艘小船。

“怎么了？…是船到了吗？”

老渔夫继续摆弄起他的渔网，苍老的双眼时不时看向帕特，又看向站在码头边的劳尔。直到劳尔提起裤子，从帕特手里接回手提箱，老渔夫一言未发，专心做起他的活计。

帕特把他毒辣的眼神从渔夫的身上移开了，看来这老头也知道什么叫明哲保身。他并没有为此次失败而感到懊恼，因为他十分清楚，等到了海上有的是机会。

帕特重新回到长椅上坐下，看着各色游客从游轮上倾泻而下。十五分钟后，码头上的游客离开得差不多了。

“迈克船长，我们的船能准时来吗？”

帕特翘着腿，他看着过分紧张而积极主动的劳尔来回奔走，觉得十分可笑。

帕特对劳尔的认识不多，但他能确定劳尔不过是哪个工厂出来的苦劳力。他猜测也许在某种巧合下，劳尔认识了格兰这条大腿，如今他必不能错失任何立功的机会，所以格外用力。

帕特从喉咙中咳出一口痰，随口吐在了地上，他不想再看见那令人生厌的身影，于是把眼神移到了一边。可没一会儿，他突然听到远处的劳尔朝谁大喊了一声。

“福克斯？凯特·福克斯？”

劳尔望向走在随行中间的那个年轻男子，在辨认身形上劳尔还没有出错过，再加上那人一身军装，劳尔更加确信了。

他终于在凯特被人簇拥着坐上轿车前叫出了他的名字，让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那群人纷纷将视线投到劳尔的身上，凯特盯着劳尔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那富有朝气的脸上就带上了真挚而热切的笑容。

他推开随行者，朝劳尔大步走来。

“嘿，布朗！是你吗？”

劳尔不敢相信，他会在约克的码头会遇见昔日好友。

帕特眼瞧着两人走到一起，那人拥抱了劳尔后两人热情地攀谈起来，他下意识探查起对方的人和车辆，很快发现来者的身份并不一般，当下便觉得不妙，连忙朝他们走去。

凯特见到劳尔，难掩欢欣雀跃的心情。

“兄弟，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别演戏了，我父亲都告诉我了。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和我一样，为了参军编造姓名…我是来参加你明天的晚宴的，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劳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凯特提到晚宴，劳尔这才想起来老柴尔德上次在宴会时说的话。劳尔暗叫糟糕，他把这事还有多琳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凯特无法忽视劳尔头上的创口和他那身单薄的打扮，“你没有去警局报道吗？…也没有做军官？为什么？”

劳尔笑了笑，他看向到凯特肩上的军衔。

“都一级准尉了？看样子你父亲为了让你升官花了不少钱。

”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父亲大概是破产了。”

“说的有道理。”

对于凯特不计后果的恶劣玩笑，劳尔早已习以为常。帕特赶了过来，“你完事了吗？”

“抱歉，我们手上还有点急事。对了，你知道总部是否还在爱丁堡那里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你们要去那里吗？”

“…我们还有点事需要本杰明医生帮忙。”

“他就在那里呢，上周我们才见过。那么，你明天能准时回来吗？”

“我不知道，大概不行。”

“我可以试试用我的名义申请让你乘军机回来。我不认为那会很困难，况且你可是有两个铁疙瘩的人，不是吗？”

凯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劳尔身后的帕特。

“我确实需要，谢谢你兄弟…那么，再见凯特。”

“明天见。“凯特走出很远后，犹豫许久还是朝劳尔喊道，“实际上，我叫托德。”

和凯特分开后，两人登上了一辆远没有那艘巨轮豪华的船，它只有巨轮的三十分之一大小。看到船的样子后，帕特和劳尔都有些失望，那是一艘临时在约克靠岸的小规格运输船。

两人登上甲板，见到了几位海员和副船长。迈克船长为他们想办法腾出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

房间约有15平米，四周包裹着铁皮。一进去，房间左右两边都是上下铺，可右边的床铺堆满了杂物。帕特不由分说地霸占了左手边的上铺，劳尔则将手提箱安置在床铺下面，他在下铺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睡眠。

许久过后，劳尔被上下铺的踏板声以及舱门开关的声音吵醒了，但仍自觉难得睡了一场好觉。

“准备好，我们就快到了。”

帕特趁劳尔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去甲板上转了转。迈克和副船长坐在最高位的驾驶舱，其他七八个海员则在这小运输船上四处游荡。看样子，这运输船上并不具备动手的条件。

帕特旋开船舱门把手，两个人登上甲板，橙红色的太阳从他们背后的海平线上升起。迈克招呼他们两人去厨厅拿些热乎吃的。两人拿着装有面包和热汤的碟子，依坐在甲板围栏上。

“你和那个人是朋友？”

劳尔没料到他会开口闲聊了。

“你指凯特，那个军官？是的。”

“他有一辆好车。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和军官搭上关系的？你应该求他给你找份工作。”

帕特回想起那人三番两次看向他的眼神，那分明就是审视和警告。

“我不需要。”

“是的，你已经有一份很好的搬运工作了不是吗？你应该为认识这样的人而感激。”

“就像你遇到希德先生那样感激吗？…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和希德先生搭上关系的？”

帕特轻笑一声，“你想死在这儿吗？”

“只要你想好向希德先生报告时的说辞。”

临下船前，迈克船长向他们约定了等待他们的最晚开船时间。下船后，他们东奔西跑，敲了无数次车窗，花钱找人载他们上路。最终，前后一共花了25英镑，两人在大概10点时赶到了位于爱丁堡西北部的军区总部基地。

“军区里面你是进不去的，如果5点前我还没来你就赶回去吧。”

“是的，我会如实报告你携款潜逃了。”帕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薄薄的纸币递给劳尔，“拿着，以防你没钱坐车。”

劳尔拿出手提箱里的两个勋章，向把守在门口的武装士兵走了过去。帕特则在离着军区门口一千多米开外的草堆旁坐了下来，他远远看着劳尔向士兵行了军礼，两人进行一番交谈。二十分钟后，劳尔面前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他被几个人带了进去。

随后，帕特开始了他漫无天日的等待。

进入军区远比劳尔想象的要困难得多，他不得不又搬出了好几个名字，才得到一次通报的机会。进入军区后，他愣是又等待了两个小时，才得到允许进入医学研究处。他终于再次见到了本杰明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