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爱乱跑，又瞒得比谁都好。”
蒋延居高临下，眉头越皱越紧。
“医生说你背上全是创口，最深的超过2厘米，离心脏只有一指节那么近你知道自己差点再也醒不过来吗”
迟未烋有些恍惚。
原来他曾离死这么近。
“出事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这时，蒋延质问，“你记得我的号码。”
“戚尧、经纪人、夏扬，然后才到我，我打回来还不接。”他又说，“一通电话转三转，什么时候我们联系用这么复杂”
迟未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又想，便只能说“忘了。”
蒋延气极反笑。
不过几声，他又偏回头。
“疼吗”
“什么”迟未烋没听清。
蒋延垂眸，隔着厚厚的被子在他的胸膛虚点几下，最后一次直指心脏。
身上的那份重量清晰到缱绻，迟未烋屏息。
半晌，他说“不疼。”
“真的吗”
“真的。”
他活了27年，从来只怕冷。
花一样的鲜血仅会让他记住撷花人。
妥协般轻叹一声，蒋延没再说什么，两人对视片刻后他的目光也柔下来，安慰替责备，他不能抱人，便俯身在迟未烋的额前印了一个吻。
“答应我，以后别乱跑了，好么”
“不然至少留个信儿吧，让我能找到你。”
“最近我总会把你弄丢，未烋，你说这是为什么”
迟未烋也说不清自己是被哪句话击溃的。
他只是没来由地难过起来，难过到忽然觉得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骨骼都在疼。
见迟未烋眉，蒋延便慌张地问他是不是哪难受。
迟未烋痛得没力气做一个动作，只能哑着嗓子低声求。
他说“蒋延，你能不能抓紧我”
蒋延怔住了。
“我跑不快。”迟未烋说，“你怕我跑，就别松手。”
“”
蒋延没即刻应声，这个人抬眸的一刹迟未烋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星河。
忍着疼慢慢熬，迟未烋终于在俨然有一辈子那么长的等待中候来了一声“好。”
说这个字时，蒋延是笑着的。
于是，迟未烋也笑。
淹死的鱼在水中就像在活。
蒋延又吻了他，这次是唇。
“那就说好了，以后可不准骂我栓着你。”
“好”
迟未烋被咬破了嘴角。
蒋延故意的。
他说，这样才能长记性。
“鲜血只该为有意义的人和事而流。未烋，你要记住，人只有一条命。你是，我也是。”
血色氤氲，蒋延温柔地用指腹把眼前人苍白的薄唇抹成殷红。
“所以，好好活。”
蒋延说，因为有人保，他还暂时动不了酒吧里的那些人。
迟未烋摇头，说，没事的。
蒋延笑，说，你可真善良。
迟未烋说，只是不想为没意义的人分神。
说着，他望向旁人“你说的，一辈子很短，我不想浪费。”
蒋延没接话，盯着他看了半晌后笑起来“你说得对。”
“那就把这些人交给老天惩罚吧。对了，”他边说边摸出手机，“我等下要回去跟韩霜对一下之后的戏，我先让夏扬来陪你，等明天一收工我就过来。”
“不用了。”迟未烋说，“我一个人在这就行。”
“不准说不用。”蒋延却说。
迟未烋一愣。
“有些人值得我去浪费。”蒋延眉眼微弯，放下手机又在他额前坠了个吻，“我说的。”
心脏猛地一下停跳，耳根通红的迟未烋垂眸。
他不敢再去看蒋延的眼睛了。
这个人今天给予的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多，伤痛让他脆弱得藏不住渴求迟未烋怕自己摁不住。
偏偏蒋延又要问“为什么忽然不看我”
他只得岔开话题“小裴他们怎么样了”
“有点突兀呢。”微微一怔，蒋延笑，“他们啊，已经走了。”
“走，嗯”
迟未烋的话被不自禁的一下战栗打断终止。
因为蒋延的手指倏然绕到他被绷带缠绕的肩膀，摁。
“你看，就算再浅的伤口，吃力还是会疼。”
帮眼前人拭去被刺痛逼出的一抹冷汗，蒋延轻呵。
“他们见你无非是想解释，却无法帮你分担痛苦，该疼还是疼。”
言外之意就是，即使他们还在，也没必要再见。
“”
迟未烋没附和也没反驳。
他只是在蒋延温柔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卡了喉。
蒋延刚带上病房的门，在走廊长凳坐等许久的裴锦即刻起身，一旁的简澈和戚尧也望过来。
疾步上前，裴锦在他面前急刹“迟哥醒了吗”
后退一步和对方拉开距离，蒋延淡淡道“没有。”
“怎么会这样”裴锦的眼神空白了一霎，“医生不是说他一个小时内就会醒吗”
简澈蹙眉“需要我去找医生吗”
“不必。”蒋延说，“你们要是等不及的话可以先走。”
两人听罢都是一愣，回神裴锦连忙摆手“我们没这个意思”
蒋延没接话。
“蒋先生。”简澈站到裴锦身后，“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对我们会有这么大的恶意，但”
“因为你们牵扯了不该牵扯的人。”蒋延打断他，“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简澈“”
无声攥紧双拳，裴锦突然抬眸“蒋先生，迟哥这几年真的都在你身边吗”
蒋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和你有关吗”
裴锦一哽。
“蒋延。”再开口，简澈的声线又沉下几分，“你差不多得了，这里没人欠你的。”
“我出场发言通常是按字数给钱的。”蒋延扯扯唇角，“准确来说，你们赚了。”
此话一出，裴锦和简澈霎时都变了脸色。
蒋延却仿佛浑然不觉，仍云淡风轻道“还有，你们以后最好别来这。我给病房加了安全访问权限，我很忙，没空做访客确认。”
“蒋延”听到这里，裴锦终于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啊”
蒋延面不改色“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
“休息”简澈睨着他，嗤笑，“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蒋延回以莞尔“跟简二少彼此彼此吧。”
简澈的眸光顿时一沉。
“你”
“小锦，走了。”
裴锦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简澈一把挽住肩膀带走。
“让你的迟哥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他又回头瞥了蒋延一眼。
“蒋先生会照顾好他的。”
“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满意了吗”
那个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站定的一刹，戚尧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两个选择。”蒋延俯视着他，黑瞳寂似深渊，“一，我问、你答；二，你自己说。”
冷汗早已在这个人方才与他人的对峙间浸透脊背，戚尧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在对方的凝视中被压下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之前那个电话换一分钟耐心。”蒋延说，“你还有20秒。”
“你想问什么”
“你和季盛、程韬都认识吧”
“”
戚尧的瞳孔骤然收缩。
望着眼前人就像在看一个掩耳盗铃的小丑，蒋延的眉间同时蓄着怜悯和讥讽。
“你们的表演太拙劣，会相信巧合的只有傻子不过也是，何榷有那么多狗，丢了三条也没所谓吧”
“”
戚尧把舌尖咬破了。
蒋延问“何榷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
依旧沉默。
很轻地啧了声，须臾蒋延笑着偏过头“差点忘了，他小玩意儿的能耐可比我强得多。”
“你不开口也没事。这样吧，”他顿了顿，“你帮我给何榷捎句话。”
铁锈一般的血腥气灌了满喉，戚尧想都没想“我拒绝。”
蒋延微笑“你敢”
他说“何榷能给，那你猜猜，我能不能夺”
胸膛几下起伏，戚尧最终被对方的目光压弯了头。
“告诉他，想再玩下去就别越界。还有，”蒋延轻呵，“老头儿随他折腾，但别的少碰。”
戚尧挣扎着抬眸，从对方脸上望进了与自己初见时如出一撤，无可挑剔且明媚和煦的笑容。
“记住了吗”
蒋延此句的声线亦温柔。
鸡皮疙瘩不自觉爬了半身，戚尧最终傀儡样讷讷点头。
“那就好。”
蒋延笑着冲他挥手。
“去吧，别再出现了，小狗。”
次日，黄昏。
迟未烋无法起身，他看不了窗外落日西斜，便躺在床上阖眼听鸟鸣风声。
蒋延的脚步像猫。
迟未烋只觉床沿一沉，侧目便发现身旁多了一人。
笑意不自觉裹上唇角，他柔声道“来了”
“来了。”凑到眼前人唇角轻轻一吻，蒋延半倚在床沿伸了个懒腰，“好累。”
“要不要躺下”迟未烋说，“位置够。”
“我坐着就行。”捋着他的额发，蒋延摇头，“我怕我一躺下就会忍不住想抱你。”
“”迟未烋的耳尖冒了红，“小扬呢”
“我让他先出去了。”蒋延低头看表，“我能在这待3个小时。”
迟未烋倏然听到了自己读秒般的心跳。
万物皆为伴奏。
“今天的拍摄顺利吗”
“还行，就是新来的助理毛手毛脚的。”
“那你要不要换小扬过去”
“这可不行，让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所以啊”
蒋延边说边在迟未烋头上揉了一把。
“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吧，然后和他一起回到我身边。”
“我在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