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入俗套
嫌疑目标终于在雨停后不久出现了，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还处于脸上藏不住事的年纪。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那栋研究所，然后携手出来。应该是在里面看到什么毛骨悚然的实验品或是研究样本，女孩子走了两步没忍住，一溜小跑到墙角贡献出自己的午餐。
常人都知道笑声和哭声有强烈的传染性，却不知道呕吐声也有，那男孩一开始还是很关心的上前搀扶，结果没坚持十秒钟，胃部的强烈反抗以获胜告终。
目标的警惕性本来就不怎么高，更是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降到了冰点，所以李荻薇没费什么功夫就成功贴到俩人身后，用枪顶住那女孩的后背，把男孩让给了归队不久的乔治。
终于发现不对的男孩还没来得及转身掏枪，就被斜里杀出的乔治一个扫腿撂倒，紧跟着是一击强而有力的肘击，顶的他喷出肺中大量余气，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
“老实点！再挣扎你爷爷我给你更狠的信不信？”
看起来乔治不常干这种活儿，一开始的力度就有点过头，把那男孩的凶性唤了出来，现在又不知道怎么收尾，只好放出一句没啥效果的狠话。
男孩双腿乱蹬，脸上一副“你来啊！”的表情，显然是根本不怕面前这位一头枯黄卷发的成年人，时不时还冲他胸口吐唾沫嘲讽。
“乔治，放开他！他同伴在我们手上，他不会乱来的。”
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苏灿凑了上来，把那男孩从地上拉起来，还很贴心的递出一张湿巾，让他清理一下自己的脸。
乔治没说什么，讪讪后退两步，走到一边，手却没离开枪套。
给了那男孩一点时间收拾自己一塌糊涂的脸，苏灿点点头，替自己的同伴的粗鲁行为道歉。
“抱歉！我朋友没什么经验，对你下手重了点。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我们的来意。你只要告诉我货在哪就行，生物科技没给你们两个的人头放悬赏，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他又冲马尾少女做了个手势，少女退后两步，枪却没有放下。
女孩重获了有限度的自由，赶紧躲到同伴身后，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在女孩沉默的摇头中达成一致。
“你们晚了点，货其实昨天就进了实验室，我们也只是来交钥匙拿个尾款的。”男孩从外套内的口袋掏出一个类似IPAD的平板装置，飞快解锁，上面显示的是货物的信号源和转账信息。
一万五千块，他们这趟挣的不少，这座城市向来如此，赚大钱的生意要么是挣公司的，要么是从公司身上挣。例外倒也不是没有，但是通常没命拿到报酬。
目标的信号源显示就在那所实验室的地下一层，没有移动痕迹，看来得进去一趟。
苏灿再次挥手，马尾少女犹豫了片刻，把枪收回。
“看，文明的交谈方式其实效果也不差。不过如果不是先用武力制服两位，估计你们也不会愿意听我说话。”
这就跟健身是为了让傻逼好好听人讲话是一样的道理，越是这样的世界效果越明显。
“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但是我还有一个交易，相信你们会有点兴趣。”
“生物科技虽然没给两位安排悬赏，但是保卫部肯定不介意干活拿点奖金。如果你们愿意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屏蔽生物科技的信号发射源，我就给你们提供一处优质的藏身点，保证至少一个月内绝对安全！”
他露出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
尽显大哥哥风范。也不催促对方做出决定，把金属鱼钩藏在一团团充满诱惑力的鱼饵背后。
两尾警惕性很高的鲫鱼显然已经心动，彼此又交换了一轮眼神，围绕着香味扑鼻的饵料绕着圈圈不肯离去。
女孩终于开口，用清脆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们并不认识，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提供帮助？你的保证毫无意义，绝对安全的地点根本就不存在！”
虚空中似乎有“咚”的一声，浮漂点动正在提示有耐心的钓者，不要着急。
苏灿也不说话，朝一边跟男孩比赛瞪眼的乔治招招手，然后点开自己的“大手表”，虚拟影像展开，里面正显示着第七街一座三层建筑。
接过乔治递过来的门卡，交到小女孩手上，上面写着地下三层贵宾室。门卡的正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老鹰，展开双翼穿过云层，远处山顶被皑皑白雪覆盖，不见阳光。
“山鹰帮知道吧？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只要你们自己不作死，出不了岔子！”
翻来覆去确定了门卡是真货，俩人明显更加放松了，连一直握紧的拳头都已松开，双腿的肌肉也不再紧绷。
聪明的钓者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在最合适的时机补充道。
“当然，住宿费用这卡能包，伙食费记得还是要交，如果风声不是太紧，也可以让你们提前出来，山鹰帮这方面的信誉相信你们都听过。”
两孩子第三次交换了眼神，随后男孩从内衣最深处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像U盘一样的小型设备，依依不舍的交给苏灿。
“这个是我们设计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信号源，只要把编码输入进去，一周内都会被模糊转移至我们物色了好久的几个肉鸡上。不同的生物信号源交给不同的肉鸡，这次我们就损失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可惜了一口都没吃上。列表里这种尺寸的生物不多了，有需要你自己补充吧！”
很聪明的设备，所以他们不是屏蔽了信号，而是想办法让别人识别错误的相似信号，从而起到类似的效果瞒天过海。
浮漂下沉，只余一小半浮在水面之上，是时候抬竿了。
把关键性设备交给马尾少女收好，苏灿伸出手跟两人友好相握，然后很“友好的”给两人推荐了最佳的晚餐地点。
“就在你们刚刚看到的地方街口，有一家没挂招牌的酒吧兼餐厅，门口左手边有灯光提示是否正在营业。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用餐时间人少不了，饭菜绝对可口价格平易近人，试过不好吃给我终端留言骂我都行！”
他趁机加上两人的终端好友，然后半掺半扶的将他们送上去第七街的路，临走时还不忘提示道。
“记得先给卡啊！吃饭和进门都是，安全第一！”
大功告成，韦爵爷真是好老师，四十五集鹿鼎记没白看。
再次打开终端，给托尼老爹留个言，详细形容了一下两人的长相特点。
乔治看他在那美的不行，颇有些疑惑不解，没忍住问道。
“一个没啥技术含量的东西，换一个月保护费，这买卖根本就没赚啊，你在这里乐呵个什么劲？”
“你懂个屁！十五六岁的俩孩子，一看就是没外援的，自己动手设计加执行，从生物科技手下偷东西。关键是在一个不熟悉的城市还能一路不出差错将货物送到，多好的人才！这次托尼老爹至少得管一个月的饭！”
乔治有些不服气，狡辩道。
“你怎么知道这俩孩子不是城里出身？而且没外援这种事你看得出来？”
“当然！突然遇袭，但凡他们还有第三个人，肯定是拖时间想法救走同伴。加上刚刚这么多抉择，都是两人眼神一碰就出了答案，一看就是默契合作了很长时间了。俩孩子长相有点相似，估计是兄妹吧？”
李荻薇收好U盘也来了兴趣，上来也要求详解。
“为什么一定是兄妹？不能是姐弟或者别的？”
“那女孩刚脱困就往哥哥身后躲，显然是习惯性动作。也是哥哥先用眼神询问的妹妹，八成是要不要报复我们吧？明明自己受伤比妹妹严重得多。这种东西虽然很细微，但是看出来不难。”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显然知道山鹰帮，但也只是听说过。估计事先踩点侦查了解过城里的一些信息，预案里肯定有好几种跑路的方式，劝他们接受好意不会太难。我最后推荐的地方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显然是不认识托尼老爹的店面，在这个城里混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嫌自己命长么？”
苏灿觉得这一点都不难，只是自己的一点小习惯，但这不妨碍队友高看他一眼。
反正问题解决了大半，现在只剩最后一步，如何把货从这个实验室里弄出来？
这种时候，还是等头儿回来再商量好了，希望这帮“科学家”不要早早把珍贵物品玩坏。
.......
里卡多这边倒是一切顺利，除了路上碰到几次堵车，无事发生。
生物科技的人再三向他重申了目标，要完好无损的活物，哪怕只是外皮伤了都不行。
你给钱，你老大，你说了算！头回做生意总是这样，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乖乖听别人的。
这个代表还很抠门的先扣了一大笔钱，才拿着专业运输柜和专用饲料出来。
在心里好好问候了一下这位“甲方爸爸”家的全部亲属，在对方嫌弃和鄙视的眼神中离去，最后听到的是一句评价。
“脏兮兮的佣兵开着一辆没有品位的烂车！中箭这两年也是堕落了，居然跟这种灵长类生物合作。”
自嘲的笑了笑，换挡的手却比平时多用了几分力，用最快速度逃离了这个让自己浑身不适的科研基地。
四人在旅馆房间内再次碰面，两位下属正坐在床上打一种只在小孩子间流行的卡牌游戏，没记错叫爆物联？主要卖点其实是各种少儿不宜的卡面和虚幻效果，两边用低稀有度平卡什么特效都没卡面还不吸引人，为他们的无聊点赞。
观战的马尾少女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环顾四周，实在找不出来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个接近两米高的巨人坐下还不用担心损坏。
“没事，在外面我一向站着，你们俩也别玩了，来说明下情况。”
乔治听完，轻松无比的把牌一推。
“算你走运，本来我都快赢了！下次再玩！”
“赢个屁！你八张他十八张，他就是接下来不看牌面乱出都输不了！”
全程观战的少女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随后丢给他一包合成肉片。
苏灿收好卡片，放进少女的背包里，随后从床上下来，点开自己的终端开始介绍。
“偷货的已经安排去了托尼老爹那，反正生物科技不在乎他们对吧？”
得到一个确认的点头，他继续说。
“他们用的技术不算多高级，但是估计以后用的上，我就换了回来。至于货物......”
光标亮起，还停留在实验室地下一层原地不动。
“据说昨天送到就没换过地方，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进去把东西取出来。”
大汉略作思考，转身去门外拨通了一个号码，大门阻隔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等他回来，乔治还在专注于干饭，李荻薇似乎在阳台看风景，只有苏灿靠在墙边耐心的等着安排。
他拍了拍手，让众人看过来，然后开始安排战术。
“我找了个外援，以前也合作过几次的。一会我们还是老样子分成两组，我会让她在合适的时候骇入给研究所断电。”
“这种设施，一般都有备用电源。但是安保设施备用电源功率不足，估计也就监视摄像头什么的还会在线，反正有外援支持，我们至少有十五分钟的行动时间。”
“分组进去，我和荻薇压制可能出现的保卫人员，你和乔治进去把货物拖出来。委托人一再重申过不能有半点损伤，否则他不付账，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至于压制，别为难这些拿固定工资的人，这次以电击枪和导电雷为主，弄晕就行。”
“抓紧准备，十五分钟之后行动！”
.......
也不知道头儿请的外援是何方神圣，居然远程就解决了电力供给和安保措施，连摄像头都全部看向了墙角，只有光屏上显示的剩余时间告诉大家她的存在。
大猩猩一马当先，带着少女冲进设施，幽暗的房间内充斥着因备用电源迟迟没有反应而不安的问询声。
“怎么回事？物联断电不给通知的？”
“备用电源坏了么？早说了半年检修一次！上面这钱都要省么？”
“我这边样本分析才进行了31%，这下就算恢复电力也要重新来过了！”
绕开这群研究人员，从安全通道下到B1层，大猩猩熟练地开始了布雷工作，将对面的支援路线封死，还很贴心的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前有地雷，小心脚下。
留下两位专业人士把守要道，继续向深处进发，周边全是一个个巨型培养罐，有些空置有些里面装着很诡异的类人生物。
有四肢健全，但是嘴巴被针线缝合上的存在；有脸部正常，但是双手是机械钻头的改造人；有一切正常，但是只能躺在培养罐地上发出猪类哼哼声的“普通人”。最能引发不适感的，是一个脑部被巨大显示器替换，胸口长着一张脸的恐怖个体。
他双脚上缠满了电缆，一只手指头间长着鱼类的蹼，另一只手臂从肘关节分开，上下各有一段小臂。
下面的手掌跟正常人类似，只是变的硕大犹如一个蒲扇。上面小臂延伸出来的则是人类根本不存在的器官组织，外表就像是巨大化的马蜂尾针。
应该是断电让他们的镇定剂注入有了短暂空隙，培养罐里的可怜人一个接一个的苏醒，有的刚醒来就开始暴力反抗，还有的明显是痛不欲生，正在用自己完好的头颅撞击这个透明牢笼。
只有苏灿眼前的这个显示器怪人，用胸口的双眼注视着他，平静的目光下是滔天的巨浪在咆哮。
“找到了！快点过来帮一把，这柜子好重我一个人推不动！”
乔治虽然一开始也被周围的景象震住了，但是很快恢复了自我，正从里面吃力的推着一个漆黑的柜子往外走。
收回目光，任务要紧，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的良心，别让同伴失望。
有了一位生力军帮助，推进的速度加快，在周边的哭喊哀求声中穿过这条幽邃的走廊。
一直封闭的一扇大门打开，首席科学家兼大老板挺着“身怀六甲”的圆肚，用牙签剔着牙走了出来。
操作了一下墙壁上的终端，通往前方的大门就被锁死，随后不紧不慢回到房间抱着枪重返战场。
“一帮愚蠢的贼，以为这点小动作就能偷走人类进化的钥匙么？劝你们赶紧滚蛋，本大爷忙着实验没空跟你玩！”
“不用说，肯定是绿叶派你们来的对吧？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有这么好的实验材料天天在研究什么如何解决栓塞，暴殄天物！”
“好不容易弄到一个，这次我的研究肯定能更进一步！蜥蜴人！一大批断臂都能重生的新人类！至高意志在呼唤我创造奇迹！”
他越说越起劲，似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中真的看到了神的存在，声音越发虔诚了起来，无上的喜悦将他包围。
为什么每个科幻类影视作品里都有这种人存在？就不能换一个表现形式么？这套路太俗了，怎么就不能是一个沉着冷静，一丝不苟，一副正派人士的样子呢？
乔治压低声音问他怎么办？苏灿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门被堵了，走一步算一步先？
“好了，你们两个蠢货再不走我可要开枪了啊？再给你们10秒钟考虑！出了门记得赶快让你们同伴给我把电力恢复！否则我可是记住你们两张丑脸了，不在乎交一大笔赏金要你们人头。”
能用到的信息不多，不过目标明显是个科学狂人设定，一般都比较话多，还是先勾引他多说点拖延下时间。
苏灿从货柜后面伸出个脑袋，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毫无威胁。
“您猜的没错，绿叶生物科技派我们来取回货物。毕竟您也是用的不光彩手段拿的货，要不还是卖他们个面子把东西还回去？”
“屁！我花了钱的！还给他们？他们会用么？你看看我这些宝贝！生物科技这些年做的都是些什么垃圾！等神的怒火从天而降，难道指望他们那些美容义体让自己死的时候更好看一点？”
似乎话语触碰是碰到了对面的逆鳞，那胖子暴跳如雷，火气却不是冲着两个贼来的，明显是生物科技跟他有“一段历史”。
“可是，毕竟您确实是雇人偷的货啊，闹到保卫处您这个行为也不占理对吧？至于研究这方面我没什么文化，确实不懂，不能等他们研究完了再把东西交给您么？”
让子弹飞告诉我们，要学会装糊涂。
“等他们研究完早就死了！我要个死物有什么用？活性组织！MD！说了你个蠢货也不会懂！至于保卫处，物联年年交税大户，他们会卖我一个面子。”
他快走两步，无视了培养罐里的半个人欲择人而噬的眼神，拍着厚厚的玻璃壁，得意的介绍道。
“我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我的杰作，这个双臂完全机械化，除了点神经痛反噬并无大碍，用强效止痛剂就能压住。比义体改造强太多了！不用考虑适配性，没有排异反应，坏的部件随时随地都能换！组件这样一只军队，还用担心什么截肢信徒么？”
“来看这个！看上去跟人类一样对吧？但是DNA我用猪的DNA改造了一下，繁殖速度加快了至少一倍！九个月实在太漫长，战局一旦不利则损失太大。同样，生长速度也加快了三倍，只要八年就能长到现在这个样！”
确实有听说过人和猪的DNA相似程度高达97.7%，但是也只听说过科学家在想办法让弄出一种猪来提供人类器官，没想到这位打算更直接了当的解决问题。
猪人？这个星球解决人口增长率的方法？问题是这只会趴着哼哼的东西真的能算人么？
“智力问题怎么办？我看他除了有人的模样，行为更像一头真正的猪。”
“哟，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点！很简单，用义体，把需要的部分都改了不就完事。反正这些东西别的不好说，听话绝对的一等一，消化器官也跟猪接近，饲料都不用吃太好的，多优秀的炮灰啊！”
这胖子摸着玻璃壁，脸上是温柔与慈爱，与残酷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
不行，拳头忍的有点难受，这样下去要坏事。
“是我多嘴了，那最后的那个呢？又是怎样的杰作？”
听到这句话，培养罐里的显示器将胸口转了过来，正看到苏灿偷偷从柜子后面做了一个手势。
而乔治，早就趁着狂人展示自己的伟大作品，重新隐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