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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智慧——农村老电影

豆腐西施名实存亡的乃红,又回归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整日都能看见站在墙内的她,眺望墙外的高山。

如今站在墙角,依旧像一支红杏,肉身在墙内、思绪在墙外。

与上次不同,这次从她的眼神中,嗅不到一丁点的绝望,反之看到的是渴望。

渴望起早贪黑的日子,渴望忙到一回家倒头就睡的日子,渴望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

码垛场的人望一眼墙内的乃红,一个带有色彩的幻想滋生出的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那个不大的码垛场。

谁都无法理解乃红此刻的心情,总以为她是闲得发慌、卖了有味道的豆腐后,不敢出门见邻居。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乃红,连邻居都坑,就这种智商还想做生意,还不如好好呆在家里种土豆。

旁人的眼光根本折射不到她身上,她似乎自带过滤装置,旁人不满她的作为,即便传到耳朵里,同样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伤害性不大的言辞,乃红依旧过滤的一干二净。

你们继续说闲话,乃红一边渴望、一遍忧愁。

正直1998年,这年的庄稼长势忧人,入冬以来就下过一场雪,整日的寒风呼啸着奔腾在沙石路上穿过村庄,铺在村民脸上,冷得大家缩紧脖子,左手塞进右袖口、右手塞进左袖口,跺着脚也要站在码垛场。

讨论着是不是该求一场雨,这样下去,旱地的油菜颗粒无收,小麦更是长不到抽穗就提前谢幕。

这是大家共同的苦恼,同样也是乃红的烦恼。

她的旱地就种了三亩油菜,一到油菜地,稀稀拉拉的油菜苗,叶黄杆细,三步死一株,四步不见苗。

正是在这一年,国家对农村的政策有了新变化。

土改对于小户人家而言,可谓是救命稻草。

村里租种的土地要流转,如数被收走,一同打包收走的还有地里的农作物。

收上来的土地,一部分是土壤肥沃的旱地、地块方正、地势较平坦,另一部分是能灌溉的地,河水直接能引到地里。

大家的忧愁,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春风吹得烟消云散。

码垛场的闲话堆里,再也没有了八卦个人的话题,取而代之的是讨论土地。

哪一块地是租种地还是自留地,今年的土地会按照怎样的方式来分。

码垛场参与讨论的人,比往常多了很多。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能分到地,自然很开心,如果能分到可以灌溉的地,那真得去祖坟给祖先烧根高香,运气相当爆棚的话,分到的地,刚好是种了油菜的,那一定要把邻居的磁带全部借回家,录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从早到晚不间断的播放《秦腔》以示庆祝。

当然,有人分到地,自然就有租种地要被收回。

忧伤归忧伤,白白种了很多年,该知足了。

大家的话题逐渐从讨论哪块地是不是租种地,逐渐转移到分地的方式。

有跟村支书的儿子关系好的,想打探个小道消息,无奈村支书的儿子嘴巴自带胶水,粘得密不透风。

或许是怕村支书分得不公平,也怕到时候村民闹情绪。

上面派下来了大领导主持分地。

村书记和他搭班的村主任等人,一直没有研究出来的分地方法,领导一来就迎刃而解,这就是智慧吧。

领导的办法很简单,也很实用。

大地块按照三分地一户划开,分地就用最简单的抓阄。

简而言之地概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公平又体面,不管抓到哪块地,都没有怨言,实在要抱怨,那就只能抱怨自己运气不佳。

抓阄活动在村委会院子里举行的。

根据门牌号排队,上面派下来的大领导亲自坐镇。

领导面前的桌子上铺着一块掉色的红布,上面放了一个陶瓷洗脸盆,里面密密麻麻的纸团,上面都是每一个地块的名字。

村支书和主任站在大领导两旁,一个验阄、一个登记。

不到半个小时,分地就已尘埃落定。

家家户户都有了新的地块,这些都变成了自留地。

乃红运气爆棚,一阄解千愁。

她抓了一块灌溉地,而且是一块种着油菜的灌溉地。

这跟旱地稀稀拉拉的油菜无法相提并论,别提乃红有多高兴。

抓完阄的乃红,一刻也没有在村委逗留,一路小跑到家,背上背篼就往地里跑。

她要去看看满地绿油油的油菜,她要去看村干部钉的界线。

乃红的这块地算是村里最好的,她属于抓地代送。

抓了一块良田,送了田坎上一棵花椒树、一棵杏树。

原来墙内的乃红,望着墙外像红杏,像到了自己的田坎上。

乃红最大的忧愁解决了,心情瞬间就被治愈,接下来她又开始思考。

靠天吃饭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想做点买卖,丰盈自己的生活、改善自己的条件。

豆腐西施乃红是尝过豆腐甜头的人,如今的她已经不安于现状,挣钱可以改善生活,种地只是解决温饱。

地不能丢,要用智慧种,挣钱不能忘,要懂节约。

人先要解决温饱,而后改善生活、改变居住环境。

乃红说得头头是道,俨然是一个混迹生意场的成功之士。

当她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将这些说给老苟听时,显然老苟脸上洋溢的笑是前所未有的,如今的女儿不仅很贤惠,也很睿智,最关键的是还会做生意。

虽然最终以失败收场,却在老苟来看,并没有损失什么,收获了金钱、丰富了阅历,两全其美的事。

老苟为此感到无比自豪、无比欣喜。

豆腐西施让老苟抽上了五块的烟,喝上了二十一斤的茶叶,这在当时的村里,可谓仅有绝无。

老苟很满足,乃红却不甘于现状。

乃红的睿智,源自讨论要不要买个电视,买个彩色电视。

1998年,电视在村里没有普及,掰着手指都能数清这个100多户的村里,一共有几台电视,并且是凯歌牌黑白电视。

那个时候看电视很喜人,86版的西游记,每天中午大概十二点半播放,我们需要在十二点半之前吃完饭,提前去有电视的人家蹲点,去得迟了,大门关上,不是关系户,喊破嗓门都没人开门。

屋檐上的一根天线,支撑起了整个西游记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乃红是出过远门,有见识的人。

就一个要不要买台彩色电视机,激发了她的生意经。

与其买个彩色电视机,还不如顺便买个VCD,晚上放一场电影,大人门票一块钱一人,孩子五毛钱一人,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清楚地记得,第一场电影在龙顺家放的,当时在码垛场的墙上,贴了大字报,播放的电影比较经典。

《十三太保》晚上七点半准时播放。

乃红的电影没有音响,用的是电视原音。

清楚地记得,龙顺的住房屋檐下放在一张桌子,桌子上斜摆着一个黄色大箱子,箱子斜面正朝院子中央,一把大锁锁着箱子。

对于没见过电影的我们很好奇,对于没钱看电影的我们很忧伤。

电影开播前半小时,乃红取下别在腰间的钥匙扣,打开黄色箱子,里边两个格子,上部宽格里摆着一台电视,下面窄格里,一个黑色的东西,通上电闪烁着白蓝色的灯光。

乃红不知道从哪里按了一下,下面的黑匣子弹出来一块,乃红拿起一个黑色塑料盒子,取出盒子里的磁带放进去。

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了彩色画面,随之而来的,是一首陈明演唱的《快乐老家》,就此拉开电影播放前的预热。

七点二十五,准时清人,龙顺担任售票员的角色,那天晚上的电影,看得人异常多。

我们没有钱,避免被赶出去,只有悄悄打开龙顺的厨房门,悄悄躲在大水缸背后,生怕龙顺进来赶出去。

躲在水缸背后,躲过售票员的搜索,就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电影开始也不敢出去,生怕一出门就被发现,还是逃不掉被赶出去。

不知等了多久,听到刀剑相融的声音,才敢慢慢起身向外走去。

无奈机智的龙顺,把厨房门从外面上了锁。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们还是从龙顺厨房的窗户里,逃之夭夭。

电影虽然没看全,至少人生没有了遗憾,看过了电影。

电影是看过了,第二天也跟同龄人吹嘘了电影里的画面,也听到了龙顺在码垛场骂人。

哪个活不久的东西,看电影不买票,还把他里的鸡蛋,踩了个全爆浆。

乃红的电影小试牛刀取得圆满成功。

电影不是固定在一家放,谁家里想放都行,只需要帮助乃红把电影背到家,晚上收个门票,就能得到乃红给的十五块报酬,五块钱的电费,十块钱的场地费。

乃红的电影磁带是在镇上租的,每天都要去换一盘磁带新鲜的。

那段时间,乃红的老电影,在村里成了热门,每天晚上人满为患。

老电影出名了,没看过彩电、没看过电影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也想一睹所谓电影的芳容。

没放几场电影,临近的外村人,也慕名而来凑热闹。

道理很简单,外村年轻人来看电影是真,来打望也是真,如果能搭上线,也更是感情深。

乃红越来越忙了,弟弟也加入其中,电影被村外的人背来背去。

从一开始一直在村里轮流抢着放,到去其他村播放。

乃红的电影事业才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

大家都羡慕,一个女人,一个守活寡的女人,竟然这么能干。

老苟种了一辈子庄稼,儿子赓续了他的犁,女儿却活成了鸡窝里的凤凰,买卖事是一个接一个地干,就不知道这个电影能干多久。

村里人都在等着看乃红的笑话,可乃红的老电影依然穿梭在各个村。

翻来覆去换过的磁带,一边松一边紧,给村民带来了欢乐,打开了村名的见识,也丰盈了乃红的钱袋。

这部VAD,一转就是两年。

乃红的这部老农村老电影终究还是停播了,取而代之的是普及家家户户的彩色电视机、锅盖接收器。

老电影停了,记忆却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记,里边播放着我们的喜怒哀乐、回不去的青春、说不完的往事,一直诉说着一个质朴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的主人,是跌倒又爬起来的乃红。

更是一部部烙印在记忆深处的童年往事。

我们亲切的称之为老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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