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剑鸣义气遥
“见过帮主!”
群丐齐声大喝之间,只见自大门走来一名昂藏大汉,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国字脸硬朗无比,行走间顾盼生威,豪气干云。
范大官人见到此人,心中也是暗暗赞叹:“好一个慷慨悲歌的燕赵之士,好一个英气勃勃的豪杰壮士!不过,就是太年轻了些。”刚刚与丐帮众位长老交谈过的范大官人,看着年纪轻轻的“北乔峰”,一时间满胸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唏嘘。
这乔峰进来小院,与众人互相见礼自是不提,众人坐定后,乔峰奇道:“往年花会,吴长老都会提前来,今年为何迟迟未至?”
马副帮主回道:“上个月接飞鸽传书,西夏一品堂在秦州一带露了行踪,当时帮主你远赴雁门关勘察辽军动向,我等不及禀报,吴长老刚好就在左进,故而命他前去探查,估摸着这几日,也该回来了。”
乔峰听闻,眉头紧皱,说道:“西夏一品堂近年来拉拢了不少武林败类,虽然品行不堪,但手底下还是有几个硬爪子的,吴长老虽然武功高强,但单身一人,总归不那么稳妥,可曾派出精干弟子前去接应?”
旁边宋长老微微一笑,说道:“帮主放心,马副帮主为求稳妥,早已连发七道‘墨竹令’,令秦州及附近几个分舵,派出十余名七袋弟子,三十余名五袋弟子分成八队前往接应,此番老吴只是打探消息,若事有不协,今日帮主在此主持大局,我丐帮又有何惧?”
奚长老听了半天,早已不耐,急道:“正是,大不了咱们丐帮一拥而上,轰轰烈烈的和那西夏蛮子拼上一场,就是将来去地下见了汪帮主他老人家,咱们也能拍着胸脯说一声‘咱们为保国护民,血战到底,断断不曾堕了丐帮的威名!’”他身形矮胖,状似冬瓜,但此时话语中满是铿锵之声,一席话竟听得众人热血沸腾,周围群丐听了,大声喝彩。奚长老挺胸瘪肚,向四周点头回应,颇有洋洋自得之色。
正在此时却见乔峰脸露笑容,接着房顶上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老奚,你要跟汪老帮主说话,可先别拉上我,这天下美酒十亭中我才喝了不到三成,怎么着也要喝够本了,再去地下向汪老帮主夸功去了!”
说话间,但见一高壮大汉,手持一柄鬼头大刀,从屋顶上纵身跃下,来到桌前,先向乔峰见礼,不及说话,却是先抢了奚长老面前酒碗,一饮而尽。抹了抹胡须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言道:“惭愧,老吴我这回阴沟里翻船,差点再也喝不到这美酒了!”
乔峰见他面色如常,话语却是另有玄机,却是问道:“不知吴长老所遇何事,是否方便说出来,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今日我们这里大大小小上百个叫花儿,怎么着也能参详一二。”
奚长老接道:“正是,一人计短,咱们这上百人,这计,还不能长得没边儿?况且今日这里还有一位真正的读书人,这位范相公那是给官家出谋划策的,咱们叫花子的这点小事,那还能叫事儿?”
范大官人见他们要谈及丐帮内部秘闻,于是起身告辞,乔峰却说道:“范相公乃是我丐帮的大恩人,好朋友,我丐帮绝无不能与朋友所知的秘密!”范大官人与丐帮群雄相处半日,深感丐帮皆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好汉子,早已心折。于是坐下细听。
这乔峰与范大官人说话间,吴长老却是连干六碗美酒,吃下半斤狗肉,看得其余几人是大摇其头,
一旁马夫人则殷勤倒酒布菜,就是连乔峰身前也换上了一坛三十年的杜康酒。
吴长老又撕了一条鸡腿,这才放下碗来,说道:“我着急赶回报信,却是两天没有吃喝了。”一旁马副帮主急问:“可是有何危急之事?”
吴长老手持鸡腿,大啃一口,点头道:“这次我在秦州,遇到‘四大恶人’了。”此言既出,群雄一片哗然,宋长老乃众长老之首,急问道:“老吴,你且慢慢说来。”
吴长老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我接到帮中传书,便孤身前往秦州查看,在杨元帅府外终于发现了西夏探子。”
一旁的陈长老怒道:“贼子好胆!居然敢窥测杨家将!”这位陈长老资历极老,平日里深居简出,不苟言笑,发怒时威严益重,周围不少七袋、六袋弟子见了不免惴惴。
吴长老接着说道:“我见这西夏探子竟把主意打到杨元帅身上,自然不敢大意,就跟踪上去,整整跟了那帮探子五天,终于弄明白西夏贼子的阴谋。”说到此处,他竟趁众人分神之际,伸手去偷奚长老的酒碗,却被宋长老喝道:“且慢喝酒,先把事情说清楚!”这宋长老乃众长老之首,自有一番威势,吴长老呐呐缩手,接着道:“原来西夏贼子策划偷袭杨元帅府,刺杀杨元帅。”
一旁执法长老白世镜问道:“西夏贼子恨我大宋杨家将多年,刺杀多次,这次又有何不同么?”他平日里裁决帮中弟子公正公平,心细如发,不论大奸小恶,皆难逃其法眼。这一问正问到大家心上。
吴长老见不许喝酒,只得怏怏说道:“不错,这次西夏细作在五年前就在帅府埋下了桩子,当时杨元帅还在京城,西夏的细作找了七八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姑娘,混在难民队伍里,进秦州,卖身入了元帅府,当时一共七八人,最后就一个暗桩成功混进元帅府,在府里当了一名小厮。这五年来,这暗桩探明了元帅府的地形,又记录了杨元帅的出行习惯,绘制了一张地图。准备交由一品堂派遣的高手前来刺杀。”
丐帮群雄,皆是江湖中厮杀半生之人,但听到此处,亦不由动容。马夫人虽然柔弱,此时也是对杨元帅担忧不已,柔声问道:“想来定是我丐帮的吴长老力挽狂澜,诛杀了西夏的贼子,抢回了地图不是?”说完,但见马副帮主含笑点头,白世镜微微颔首,其它丐帮弟子只觉得目眩神迷,不能自己,只有乔峰目光炯炯盯着吴长老,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吴长老听到马夫人软语相问,不由得挺起胸膛,说道:“嗨,当时西夏的十几名探子拿到地图后即刻出城,我来不及报信只得跟上,却发现他们居然是要前往鹰愁峡小路,我二十年前曾随汪老帮主在此地助杨家将对付过西夏的铁鹞子,这鹰愁峡的路我却是熟悉的很,于是我抄近道,先一步赶到了鹰愁峡,将这十几个探子堵在了一线天的一处天险。”
范大官人听到此处,不由道:“兵法有云‘归师勿遏’,吴长老堵住了敌人唯一的道路,这可凶险的紧了”。却见丐帮群雄神色淡然,乔峰对范大官人拱手为礼,说道:“好叫范相公知晓,我丐帮多年以来一直暗助大宋抵御外敌,在坐的各位长老谁都有过闯刀山、趟火海的时候,只是我丐帮弟子,为国保民,不慕名利,只求心安,还请范相公勿必为我丐帮守密。丐帮上下感激不尽。”
范大官人叹道:“临危局而不乱,拥大功而不骄。丐帮众义士,真英雄也!”
吴长老一生从未被范大官人这样的读书人夸赞过,闻听此言,躬身施礼,呐呐而言道:“多谢范相公一言,但老吴我不敢冒他人之功,这次我却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本以为我堵住天险道路,占尽了地利,必可将贼人一举拿下,可谁知道贼人中颇有几个硬爪子,我与贼人在鹰愁峡苦斗三个时辰,才堪堪将贼人击毙大半,虽然剩下的贼人被我杀得胆寒,不敢再上,但老吴我却也是油尽灯枯,若是他们一拥而上,只怕老叫花我就要去见丐帮的列祖列宗了,-就是他们转身逃跑,我也未必能将他们追回了。”
说到此处,吴长老满脸唏嘘,众人听他言语,虽然知他后来必然化险为夷,但想到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命悬一线,亦不由得心惊。乔峰说道:“那可是有哪位朋友来帮了吴长老?这位朋友是谁?还请吴长老说出来,他是吴长老的恩人,也是我乔峰的恩人,更是我丐帮的恩人。”
吴长老轻叹一声,面容古怪道:“朋友嘛到是有的,不然我老吴也不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了,不过嘛咱们这位朋友,出现的有些奇怪。”大家见他面容古怪,纷纷好奇这位朋友怎么个“奇怪”法?
吴长老继续说道:“我与剩下几名贼子在鹰愁峡对峙之时,却见远处几人向我所在之地奔来,这几人武功极高,前一眼几人还只有黄豆大小,片刻间就已至眼前,我仔细一瞧,不由得叫苦,哎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居然是‘四大恶人’!他们一路疾行,向我直扑而来。我虽然没有跟这四人交过手,但看他们的身形步伐,若我养精蓄锐,这四大恶人我却只能敌其一人,现在我身困力乏,他们四人又一齐向我出手,我自问实在没有活命之理,只能举刀,舍身砍去,嗨,他奶奶的,想要我老吴的命,也需留你一条胳膊下来!”
大家看他说得凶险异常,纷纷揪心不已,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吴长老说道:“当时我砍出一刀,全身实在是再无半点力气,正要闭目等死,谁知道竟听得一声剑鸣,我急睁眼看去。帮主,各位兄弟,老吴我行走江湖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