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寒光扫群丑

“帮主，各位兄弟，老吴我行走江湖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说到此处，吴长老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奚长老性子急躁，最是不耐，急道：“老吴，不要卖关子，你看见什么了？是那位好朋友来了吗？”

吴长老闻言，狠狠点头道：“是的，我睁眼一看，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少年挡在我身前，接下了四大恶人的全部招式，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把黑乎乎的长剑，就随手这么一扫，竟将四大恶人尽数逼退！”说完，吴长老还拿起自己的鬼头刀横扫着比划了一下，大家看去，却发现就如顽童挥洒树枝，居然毫无招式可言。

乔峰见状，面色却是一整，振声道：“吴长老，还请将刚刚那一招剑招再演示一遍。”说完，从旁边弟子处，借来一柄长剑，双手捧过，递与吴长老。

吴长老接过长剑，慢慢地又使了一遍剑招，说道：“帮主，并非老吴我使得不对，而是那少年就是这么出招的，我保证我使得这招至少有八分相似。”

这乔峰实乃丐帮百年难得一出的练武奇才，以不到三十的年纪就震慑丐帮群雄，积功当上了丐帮帮主，并在武林中闯下了“北乔峰”的赫赫威名。此刻见了这一剑，却也心痒难耐。

“当时敌人有四，第一人从右下方蹲身攻你腰肋章门穴，此人左手能使判官笔之类的兵器，那应该是云中鹤。”

乔峰侃侃而谈：“第二人中宫直进，攻你胸口膻中穴，此人性子粗鲁，招式猛烈，应该是岳老三。”

“第三人腾空而起，居高临下，是啦，叶二娘毕竟女子，气力不足，哼，好一招狗急跳墙。”这举刀直劈的招式，乃是很多门派都有的一招“力劈华山”，这叶二娘为了借力，竟高高跃起，人在空中身形难以变化，实属情急拼命之下犯了武学大忌，这“力劈华山”之威猛，十分中去了七分，这“狗急跳墙”之狼狈，确是十足真金，童叟无欺。

“最后这大恶人确实厉害，他从左攻来，应该攻你左肩云门、中府、周荣、胸乡、天溪、食窦六穴，你若躲闪则必被重伤。哼哼，即制敌，又伤敌，自己还不主攻，真的是好功夫，好算计。”

吴长老听他语调不急不慢，竟将当时情形说的有如亲临，竖起大拇指，说道：“帮主料敌如神，我老吴佩服。”

大家见吴长老表情，心中皆是一惊一喜。惊的是乔峰三十不到的年纪，武学一道竟至如此，喜的是此等天纵英才是我丐帮帮主，丐帮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指日可待啊！

似范大官人与马夫人这样不通武功的，见乔峰三言两语居然折服群雄，都大感钦佩。马夫人面若桃花，目含秋水，轻声问道：“不知乔帮主是如何看出来的，小女子甚是好奇，还请乔帮主为小女子解惑？”

乔峰向马夫人抱拳拱手，起身而立，接过吴长老手中长剑，将长剑从右往左慢慢划过，竟与吴长老所演示的剑招分毫不差。

大家眼见乔峰演示剑招，耳边只听得他的声音传来：“这一剑自右手腰间起，剑尖刺的是云中鹤的双眼，及至中路，变为剑尖上挑，那岳老三若不缩手，这一条手腕就断送了。”

乔峰说到此处，双眼放光，犹如积年的老饕遇到了惊世美食。接着说道：“逼退了岳老三，长剑顺势上刺，那叶二娘难免开膛破肚之苦。前三招皆是攻敌之必救，可惜到了那大恶人处，难以为继，只得以剑柄下沉，格挡了一招。

”

接着，他又略一沉吟，道：“不对，这剑柄格挡不是最好的应对，他剑尖指着的方向…他居然还要杀叶二娘？好胆色！”

众丐一听，无不动容，天下间居然有人在四大恶人的围攻下，不求回剑自保，居然还要火中取栗？不说武功，光这份胆识，就已闻所未闻了。

乔峰说道此处，大笑三声，说道：“好汉子，我竟是小瞧了他，吴长老，后来这位朋友是如何应对的？”说话间，居然露出三分期盼之色，他初来之时，威风凛凛，威严甚重，此刻，倒更像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

吴长老此刻满面红光，语调中充满感佩之情，说道：“那少年一剑逼退四大恶人，嘿嘿，若非那大恶人拉了一把，只怕现在已经是三大恶人咯，不过叶二娘腹部还是中了一剑。可惜，伤虽然很重，但依我看只怕还是死不了。”

众人不由的扼腕叹息。“叶二娘作恶多端，这样居然都能不死，真真是苍天无眼。”宋长老忿忿不平，催着吴长老说道：“老吴，快说说，后来如何了？”

吴长老此时兴致极高，喝下一碗酒，又啃了一大口鸡腿，这才接着说道：“叶二娘受伤，那云中鹤将她扶住，大恶人疾攻十一招为她解围，嘿，你们猜怎么着？那少年手中长剑连连刺出，每刺一剑，便向前走一步，大恶人便不得不变一招，退一步，这十一招没一招使完全了，反而还倒退十一步，再看过去，那少年居然走进敌方阵中。”

丐帮群雄都是成名多年的大高手，此刻皆是满脸惊色，马夫人见了，奇道：“这少年一剑就能逼退四大恶人，此刻打败了这大恶人，岂不是顺理成章？”

马副帮主四十岁上才娶到这二九年华的小娇妻，老夫少妻之下，难免宠溺了些，见夫人问起，便温言到：“夫人你不曾习武，却不知道，我们习武之初，师父便耳提面命，要牢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但如吴长老所说，这个少年使剑的法子却是走的料敌机先，后发先至的路子，这与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学道理大相径庭，实在是闻所未闻。”

丐帮中，乔峰帮主以下，就以马副帮主的武功最高，一手“锁喉擒拿手”极尽机巧变化之能事，人称“中原擒拿第一”。此刻他满眼佩服，对乔峰说：“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年轻人能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帮主你这位年轻一代第一高手，算是遇到对手了。”

乔峰笑道：“马大哥谬赞了，区区虚名而已，不过此人救下了我丐帮的吴长老，就是我丐帮的大恩人，我等丐帮弟子恩怨分明，绝不可为了一时虚名去为难好朋友。”他面色含笑，语气却是极为坚定，俨然一副“帮主颁令”的做派。丐帮众人，无不凛然接令。

吴长老接着说道：“我见那少年居然自陷敌阵，不由得着急，正要出声，又怕反而提醒了贼人，却见那少年转过头来，问我道：‘这位大叔，你是何人？荒郊野外的在这里和人拼命很好玩吗？’我只得将事由向他说明，我自知已无力阻挡敌人，只得向那少年求助：‘我老吴一条烂命，但杨元帅守边护国，不容有失，这张地图非得留下不可，还请恩公出手，丐帮上下铭感大恩’。”

范大官人见这吴长老言语间郑重非常，轻叹道：“草莽之间，皆尽英豪，重义轻生，视死如归，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何其惭愧也！”

他正在一旁暗自叹息，却见吴长老面色古怪，道：“我当时只求一死，免得拖累了恩人，谁知道那少年却对我说道：‘杨元帅可是大宋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得加钱’。”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哭笑不得。奚长老一口酒喷出三丈远，陈长老一口咬在了筷子上，宋长老脸憋得通红，嚅嗫道：“呃，少年人嘛，促狭些也是有的。”说完，大家不约而同的望向乔峰，心中感慨，还好自家帮主性情稳重，如果也似这等飞扬跳脱，丐帮别说发扬光大了，大家早点散伙，回高老庄去吧。

吴长老满脸生无可恋，无奈道：“这时那大恶人说道：‘今日你是要保护这个臭叫化呢？还是要抢这地图呢？或者你不管他们，仍然要为难我们？’。那少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今年已经十九了，作为成年人，我当然是全都要了。’他说的话稀奇古怪，但语气异常坚定，仿佛他虽然在四大恶人和一品堂的好几名高手围攻下，还带着我这么个累赘，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就如理所当然一般。”

说到此处，乔峰赞叹道：“好傲气的剑。”夸的是剑，但赞的，却是那以傲气养剑的人了。

吴长老接着说道：“我只当他年轻气盛，正要劝说，谁知他突然展开身形，在贼人阵中绕了起来，他速度奇快，忽之在左，忽之在右，形如鬼魅，接着听到他大喊一声：‘投降吧，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那四大恶人将叶二娘护在中央，背靠背站住，神色紧张，一品堂的几个贼人却是没见过这等轻功，居然愣住当场，不知应对，片刻之间，已有三人咽喉中剑，立时了账。我仔细一看，那潜入元帅府的暗桩就是第一个被杀的。”

执法长老白世镜赞道：“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年轻人，这下只要毁去地图，贼人也不能再默写出来了。”

吴长老笑道：“是啊，我当下就松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多谢恩公，还有地图，切切不可以我为念’。其实我这下倒是希望引起敌人注意，谁要是缓过神来，送了我的性命，那恩公岂不是再无牵挂，必能杀光敌人，抢回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