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蓝厥针
清风城，位于燕国境内，隶属于征远王封地。
十文眼中的大墙，不过是普通城墙，仅高三丈，周长约百里。
无论城墙大小，还是城池占地几何，在东升大陆只算是一座微不起眼的小城。
城内人口刚过十万，数万瓦房，数千商铺，风和日丽的天气，各条街道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城中央，县衙后院一角，十文被当做贵客安置在此。
半刻时间，一晃而过，初次接触外界，所见所闻，都给十文留下太多思绪。
才七岁多的年纪，又是第一次外出，还是到了比镇子大很多的城池里，一切都是未知之物，十文脑子很乱，想不出接下来做什么。
“我不熟悉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但他们...把我当做那些人其中一个，我是配合他们，装作他们所想的人，还是...”
“那些人都死了，没人能站出来拆穿我！”
“穿这身衣服...究竟是好还是坏？”
心事颇多，十文脑子转动起来，总感觉处处是迷雾。
但很快，迷雾中浮现出第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师父不和我在一起，身上没有吃的，先让自己不饿肚子。”
这一目标，被十文定为首要事情，而且长期都要关注。
轻手摸向胸前，老糊头给的乾坤袋仍在。
“乾坤袋里还有点空，遇到食物，就存点进去，师父曾经说过，做人要未雨绸啥？哎呀，想不起来了！我就当做未饿愁吃！”
自言自语间，小院外有了动静。
十文下意识站起身，左右看看，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陌生环境里，他不敢直接面对别人，谁知道来人是好是坏，又打算对他做点什么。
安全起见，十文转身打量，四个房间的门都关着，也不知躲里面是不是也会被轻易发现。
愁踱无法之际，小院外动静渐渐清晰，十文脑子里仿佛有双可以穿透房屋和墙壁的眼睛，莫名浮现出院外动静乃是脚步声，而且至少有四个人。
没地方躲藏，干脆就蹲在石桌下面。
很快，小院门口，走进来四个人。
一妇人走在最前，手里拎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竹篮，身后，两个小姑娘模样的丫鬟，一人抱着衣袍，一人拿着鞋子，最后一小厮模样的少年，吃力的抱着一个大木桶，看样子里面还有热水。
四人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石桌下藏头露尾的十文。
惊愕一瞬，很快平复心情，猜想十文是被狼群袭击吓坏了，才会如此。
“这位小贵客，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妇人说话时，两个竹篮放在石桌上。
“先...先吃...”
十文见没人要对他做什么，而且还是送吃的，壮着胆子，缓缓从石桌下站起身。
竹篮里是什么食物，十文不知道，但香气很诱人。
妇人手脚麻利，打开竹篮，就到一旁张罗两个丫鬟和小厮，把木桶和衣袍鞋子，放在偏房里。
四人再走回小院时，两个竹篮里足够他们五人吃两餐的食物，仅仅剩下十文手里一个饼子。
其他的食物，全没了！
“呃...小贵客...您...还要吗？”
妇人眼角抽抽，一边思索如何说话，一边用不相信的目光四处张望。
刚才趁着没人看他，十文把食物全丢到乾坤袋里面，只留一个最诱人的饼子，抱在手里啃。
现在又听到还有食物，岂会拒绝？
“要！”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让妇人和两个丫鬟都感到惊讶，上上下下打量十文渺小的身子，都想看到两篮子食物去了哪里。
然而，十文身边只有空空的石桌，四下也没地方藏东西。
妇人无语，点点头带着两个丫鬟和小厮，飞也似的跑了。
“他们的眼神...好似都很怕我？”
“我？我身上有什么可怕的？”
十文不知道，在别人眼里，短短几息工夫吃了那么多东西，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以至于，两刻钟后再送来的食物，是由一个光头胖厨子挑扁担送来的。
扁担两头都挂着很大的蒸笼，看上去，里面至少几百张饼子。
“小贵客！你慢慢吃！不够，我再去弄！”
光头胖厨子放下扁担，也不离开，直勾勾盯着十文。
十文翻个白眼。
‘你不走，我怎么把这些丢进乾坤袋？’
被人盯着，十文也无奈，当着光头胖厨子面，一口口吃着。
一刻钟后，十文饱了，六个饼子下肚，三碗飘满蛋花的汤，顶到了喉咙口。
“这...这...这些都留着吧！我饿了，再吃！”
含含糊糊说出这段话，落入光头胖厨子耳中，只有满满得意。
‘呵！还以为遇到仙人了！什么一转眼就吃了两篮子，八成是被那婆娘中饱私囊了！这娃子，和其他娃没两样！也就吃了这点东西！’
“嘿嘿，留在这里会冷掉的，口感不好，要不...我先挑回去，小贵客需要，我再给你挑来热乎的！”
光头胖厨子口不对心回了一句。
十文计划落空，眉宇间略微皱了皱。
“好，留下十...不不不，留下二十个饼子。”
“好嘞！”
很快，石桌上，多了二十张饼子，光头胖厨子走之前，还很献媚指了指偏房，说那边的水，趁热可以洗洗身子。
吃饱喝足，十文自然要去洗，光头胖厨子若早点走，他早就去了。
目送光头胖厨子离开小院，十文麻溜的去洗澡。
同一时刻，县衙公堂之后的书房里，县令面容蜡黄，跪坐在案几之后，他面前正站立着三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骑着大红色老虎的将军。
“梁县令，某已经详细查看过了，药医堂这批百人游历队伍，除了一人生还，其余人全部被狼群所害！只是...有点可疑之处。”
梁县令年约四十，身子肥胖，跪坐桌案之后，总感觉桌案小了点。
先前没理会十文，是被衙役带着前去查看了几十具尸体，各种死态，惨无人道！以至于他的面色惨白，这会儿缓了缓，虽还不没有红韵，但也比先前惨白之态好了些许。
‘诸天神明保佑，别再弄什么幺蛾子了！被狼群所害，就够了！小县令也不容易！’
心中思忖间，抬眼看了看说话的将军，一种默契的交流，让梁县令恨不得扯着将军的嘴巴，让其重新说一遍。
然而，人家都要说话了，而且旁边还有两个人在，又不好打断，更不能不听。
默默叹息一声，为自己没安宁的日子默哀一息。
“可疑何处？”
“他们一行人，百人有余，遭受到的狼群，才九头，照理来说，不该只有一人幸免！”
听闻到此，梁县令心中更不耐烦。
‘九头狼怎么了？少了么？药医堂的家伙，有几个能打的？！别说九头，就算只有一头，也会死伤大半！’
‘何必呢？！让本官定为野兽袭击不好么？就此了结，上头怪罪，也不能怪罪本官头上！’
‘哎！这将军脑子当真蠢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活该一辈子做个守城将！’
腹诽之言，仅仅耽搁了两息，梁县令缓缓吐出一口怨气，继续配合将军发问。
“嗯！可查出什么端倪？”
“有！请看此物！”
清风城守城将军的坐骑，真心威武，乃是红发赤虎，几乎算的上凶兽级别，但他自身的体型高不足五尺，唯有一双超出寻常人的大手。
当下，大了别人两三号的手掌摊开，一根细如毛发的针，一半蓝色，一半银色，看上去很不寻常。
“蓝厥针？！”
见到针，梁县令神情突变，猛然起身，来到将军身前，仔仔细细打量。
“嗯！正是蓝厥针无疑！中此针，不死即晕，何况药医堂中针的人皆是头部，即便壮年之人当场也必死无疑！”
将军也开口证明的确是蓝厥针。
“嘶~当年那帮人...不都被杀光了么？怎么还有蓝厥针现世？！”
“某查过了，并非所有人都中此针！某让人在地面上，仔细搜索，还有十七个针，插在地上，以此看来...用针之人手法并不高明！”
将军说完，书房里陷入好长一段时间的死静。
梁县令捋须望向正堂，一言不发，旁人静静杵着，等待清风城最大权利者梁县令安排。
两刻钟过后，宛如大梦初醒的梁县令，才挪动身子。
“此事牵扯极大！容本县先向征远王秉奏！此物...呃...留在本县这里不妥，还请将军收好！待征远王有了吩咐，本县立刻去知会与你！”
“嗯！某正有此意！”
事谈完了，待将军和两名士兵离开，梁县令双眼下垂，一脸哀愁。
“这都什么事？！本官容易么？！刚刚上任才五天！遇到京城来的药医堂游历队伍，也就罢了，还特么都死了！幸好...幸好是死在城外，否则...本官上吊都死不安生！”
“狗屁的蓝厥针，不都消失了十几年，怎么又冒出来了？！还...还非要在本官刚上任的清风城露面！”
一句句牢骚，梁县令举起茶碗，刚想摔了泄愤，忽的，听到侧门有人叫门。
“老爷...那小贵客已经安置好了。”
说话的人，正是给十文送去两篮子食物的妇人。
“嗯！知道了！没事...常去看看，有任何需求，尽量满足！千万莫要怠慢！”
“喏！”
屋外，妇人欲言又止，很想告诉梁县令，那位小贵人胃口很大。
刚要张口之际，却见到旁边转弯处，光头胖厨子挑着扁担回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快都吃光了？”
见光头胖厨子回来的那么快，妇人以为又吃光了。
岂料，她这么一问，却没得到回答，只迎来光头胖厨子一声冷哼。
“哼！”
啥话没说，光头胖厨子挑着扁担快步走远。
“哼是什么意思，老娘又没偷拿！对我凶什么！呃...莫非...是没安排人帮着沐浴？”
“老爷吩咐，要把小贵客照顾周全！没人帮忙沐浴，那我...就...，只要老爷能满意，我以后就能坐稳了后院管事的位置，胖厨子，敢对老娘那副腔调，当心把你贪墨采买的事告诉老爷！外面抢着要来县衙做事的人多了！别说一个厨子，老爷只要开口说一声，老娘一百个厨子也能找来！”
妇人眼珠子转了一圈，脚步轻盈，朝着十文居住的小院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