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魂女鬼

水莽草毒发作得极快。也就运气开眼说话的功夫，毒已入心脉，少年的双眼又阖上了，且端杯的手一并垂下，茶水洒了一地。

木樨不晓得是自己脑上长了一朵花还是脸上多了一张皮让她认出了真身，不由悚了一下。

侍从们手忙脚乱地扶住夔王殿下即将倒下的身子。

“让、让她、她走！”

绝色少年吃力地吐完最后一句话，终是毒发晕了过去。

接下来，五峰厅内热闹得炸开了锅。侍从、黑炭和关公脸分为两派。一派为遵命派，即遵从夔王的指令赶木樨出府；一派为违令派，即不管她是妖是人只要能救夔王就万事大吉。两派你一言我一语，那是论得一派热烈。

木樨看看面红耳热的他们，又看看大红大紫的夔王殿下，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那个，看夔王殿下的状态怕是过不得日落了。”

关公脸探头望了一眼已渐西下的红日，焦急道：“看看！看看！咱们哪有时间再找别的大夫。再说，夔王殿下都没听说过的毒，那些市井的阿猫阿狗能看得明白吗？我看就让木樨姑娘救殿下得了。出了事，这责任我来担。”

那个拦路的侍从赞同地点点头。

木樨跟着点点头，憨憨一笑：“人命要紧。”

旋即，关公脸令小黑炭支开几个持反对意见的侍从，又命下人取了些府上的瓶瓶罐罐过来。

木樨哪里懂人类的药物，遂也就装模作样地嗅了嗅。

说来，花妖的鼻子对花啊草啊树啊的特灵，而人类的草药基本都是用各种植物制的。这一嗅，她算是嗅到了大自然的味道，什么紫乌藤、车前草、白毛根、山茱萸，各种近邻尽收鼻下。哎！几日不见你们怎么就成了粉粉膏膏了呀。木樨有点小伤心，落了两滴无关紧要的泪。

“怎么样？这些不能用吗？”关公脸焦急地问。

“倒不是用不上。只不过......”

“不过什么？”

木樨清了清嗓子，道：“这个救归救，刚才提到的那东西还是要收的。”

“放心吧。只要你能让夔王殿下像从前一样。别说是舍利，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樊劲也在所不辞。”关公脸答得相当负责。

木樨满意地拍了拍胸脯：“包我身上了。”

接着，木樨让四个侍从各持一支红烛守在五峰厅的东南西北四方，且告诫他们只要十二个时辰内红烛不灭，夔王殿下就出得了这门。随后，她让樊劲、翻云等人在厅外候着。樊劲虽心有不甘，但想既然信她就得照着她说的做。

待厅内只剩下她与夔王两人时，她便用刀子在夔王的百汇穴上取了一滴血，且将那血滴在沾有花香的还魂符上。血立刻染了清新的花香。木樨嗅了嗅花血味，闭目寻那只鬼去了。

黑夜若一条飘带从檐上坠下，落在纹丝不动的竹枝竹叶上。

庭院里寂静一片。

片刻，院内刮起一阵怪风，扣紧的一扇窗开了又阖。一个暗的影子在呆坐不动的木樨跟前摇晃。她垂散着头发，眼中的光芒像熄灭的烛火，渐渐黯淡下来。

“原来是你这只花妖施了追魂术阻了老娘的人路。好啊！既然你不想做妖要做鬼。那老娘便成全了你。”说罢，那女鬼一抬手，一道寒光直奔木樨的头颅。

木樨尚未从追魂术中醒来，遂岿然不动闭眼相迎。那光行得极快，可至半路却突兀地没了马力。女鬼见状又抬手凌厉一划，结果还是一样。

莫非她有什么神物保护？女鬼甚感蹊跷。

此时，木樨出了追魂术，见一个面容较好，手背上烙着紫叶的影人离她咫尺之距，轻轻一嗅，影人身上还有水草味。

“是你给夔王殿下下了水莽草毒？”

女鬼怕这花妖厉害，遂换了一副哭丧的嘴脸，凄凄惨惨戚戚地道：“仙子饶命。奴家名唤窦十娘，原为柳州人士。曾与一少年相恋。后来少年意外中了水莽草毒。奴家为了与他共生死就也喝了水莽草茶。不曾想，这一喝还是阴阳相隔。他投了胎，而奴家却成了一只水莽鬼。奴家日日寻他的下一世，也就近日寻得了。奴家想与他再续前缘，可人鬼终不得善终，遂出此下策找了下一只水莽鬼。不曾想竟是仙子的情郎。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木樨生来见不得弱小的生灵哭哭啼啼的，一时心就软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近乎断气的夔王，道：“那、那个他不是我情郎。但是，他也不能去做水莽鬼。”

那女鬼抹了把泪哭得更凄惨了。

“仙子有所不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世人为了情之一字，可望穿秋水，可生死不渝。小女子寻了他整整十八年，只愿厮守此生，还望仙子成全。”

女鬼撕心裂肺的一番没头没脑情爱说辞听得木樨浑浑噩噩的。戏文里那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她倒也读了不少，虽不知望眼欲穿是何感觉，但看女鬼凄楚可怜的样子确是有些不忍人鬼情未了。

“可你若还阳，他就活不成了。”木樨看着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孔甚是惋惜。

女鬼哽咽道：“要救他也不是非得抓着前一只鬼不放的。奴家听说只要是有灵气的东西都能帮人还阳，比如仙丹、妖丹什么的。不知仙子可有什么仙物？”

仙物她倒是没有，至于妖物么？她抓了抓脑瓜，思索了一番。

乘着木樨抓脑的功夫，女鬼迅速一个抽身，刹那间木樨握手里的那张还魂符换了个主。

待她反应过来，那女鬼已化了一道白光跑了。

木樨有点儿生气，但想促成一对有情人也是好事一桩便宽了心。

随即，她取出自己的妖丹。妖的内丹都是绿的，且颜色越深说明灵力越足，功力越深。木樨不过短短百年修为，遂她的内丹是清浅的翠绿。

她摸了摸绿油油的妖丹，心里十分不舍。话说这百年的灵气可是她辛辛苦苦一年年攒下的，不过既然《凡人飞升赏析宝典》上说食舍利者可即刻羽化成仙，那失个几十年灵气又算啥呢。

再望木榻上的绝色美男，现下已活脱脱一具紫尸，看着相当惹人怜惜，哀哉，哀哉。

少顷，那枚绿油油的貌似鸡蛋样的东西便在美男的玉体内行了一圈。也就一盏茶的工夫，一股腾腾蒸汽便自少年的百汇穴升起，奔向五脏六腑，冰冷的身子开始有了温度，古怪的紫色也渐渐褪去。但待妖丹行至心脉时突的停滞不前了。木樨愈是好奇他心里藏着什么，就愈让内丹向里钻。

熟料，这股蒸腾之气厉害，片刻后，竟是似火焰般熊熊燃起，甚有热熔妖丹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