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重回肉身
眨眼的工夫，蒙面少年就把木樨的魂魄带回了夔王府。
木樨长觉醒来，但见自己躺在一个船形的大木盒里，屋内白带飘飘、明亮如昼，门外站着两个小厮正窃窃私语。
“咱们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躲女人。你说这姑娘跟殿下是什么关系？身子都冷了七日了，怎么还不入殓？这大黑夜的守灵怪渗人的。”
“她叫木樨。数日前，殿下深中水莽草毒就是她发现救治的。殿下那是感恩。”
“水莽草毒啊！听说中此毒的都是跟女人的茶水有关，咱们殿下又不近女色怎么会.....”
“茶水又不是非得女人送。”
“那会是谁要殿下的......”说话的那小厮望着不远处长廊上挂着的几盏灯笼如荧荧鬼火般在半空中飘移，就拍拍嘴朝地吐了“呸呸呸”三声。然前脚晦气未除，后脚他的后背被尖尖的东西轻轻一撮。他不晓得是什么，喊了一声“鬼啊”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另一个小厮回过头，见原本躺在棺木里的姑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两眼一直也一阵风似的跑了。
木樨眨了两下眼，摸摸脸蛋，瞅瞅衣裳，倒是未觉自己面目狰狞衣衫不整而大失礼数......
与此同时，蒙面少年见着船形木盒子前面的木案上供着不少色泽诱人的瓜果点心，就挑了个青绿色的苹果啃了两口扔在案上，又拿了一个半红半白的桃，问道：“东西呢？”
木樨想起正事，赶忙回到屋内，恭恭敬敬地捧上当日樊劲给的盒子。少年打开盒子，看了看又闻了闻。那珠子虽是五彩斑斓灿烂夺目，却嗅着少了点修佛人的气息。他凉凉一笑，当场就把那珠子捏了个粉碎。
舍利可是她一番烈焰下挣扎又躺了两日再苦口婆心讨来的。
木樨实在看不下去那厮如此糟蹋圣物，但上仙面前也不好多言片语，遂俯身去拾那一粒粒细小的、多色的尘埃。她边拾边心中默道：这珠子都给了，他应该不会再找茬了吧。殊不知她怕什么就来什么。但闻那厮惊雷一声怒叱：“小小花妖竟拿赝品戏弄本君该当何罪。”不由一震，赶忙放下一粒粒小珠子，行稽首大礼。
“小、小的不、不敢，还、还望大、大人明、明查。”
“怎么回事？”
“这、这舍、舍利是夔王府的管、管家给的。小、小的本、本想吃、吃了就、就飞、飞升。”
少年听了木樨这番不着边际的话，不禁眼珠一瞪，片刻十分鄙夷地道：“就你这样的还想成仙？”
这话相当不顺耳，木樨心头气得怒火翻腾，面上却乖乖地答：“小的灵气不多也就只能靠吃点什么做做梦了。”
就寥寥数语的工夫，少年吃了桃又吃了梨，吃了梨又吃了枣，满地皆是各样的核。木樨俯首拜地，虽见不到核，但扎巴扎巴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怕那厮再提冰莲一事，就找了个托词，道：“那、那个说到吃，人间那是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光一只鸡就有百种做法。软的叫叫花鸡，辣的叫辣子鸡，麻的叫麻香鸡，咸的叫盐焗鸡，素的叫素鸡，还有糯的叫糯米鸡。若仙上大人欢喜，小的可以请大人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尝尝这天界都有过之而不及的人间美味。”
木樨觉得那上仙是个吃货，一番精美绝伦的描述定能唬住他，可等了半晌不见答话。她觉得不对劲就微微抬起头。
恰是此时，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且苍老的声音：“殿下，您别急慢点儿走。”
殿下？木樨高兴坏了，继而，一咕噜立起，冲上去就要给李滋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李滋身子一避，她只抱上了一根硬实的柱子。
“对不起！对不起！见到殿下我一时高兴，忘了一步之距了。”木樨面露桃花笑，维持着猫抓树干似的动作。
跟随李滋前来的正是那左脸颊有黑痣的老奴。他记得清清楚楚七日前还亲手触过她的鼻翼确认没有一丝气息，而今却活蹦乱跳着在他眼前。
“你、你、你是人是鬼？”那老奴惊慌失措地问，两只脚都未敢跨过门槛。
木樨摆好稳重的姿势，理了理思绪，道：“我、我在、在那个阴曹地府遇到崔判了，他说阳寿未尽尘事未了什么的，所以在那儿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此番话既未言人又未说鬼也算秉承妖族老实厚道的优良传统。木樨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可门那头的老奴还是难平心中的恐惧。他垂着头颤着身。
李滋睨了一眼老奴，坦坦道：“心中有鬼才会怕鬼！你且下去吧！”
待那老奴离开，李滋入了内堂，俯眼就见瓜皮果壳杂乱无章地散了一地。他晓得木樨是妖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但见着这番脏乱不堪的灵堂之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下、殿下，这水莽草毒一事解决了，以后再不会有人中水莽草毒了。”木樨兴冲冲地跟进去也被那景那致怔住了。册上说，灶神爷嘴馋得厉害，因为偷吃天界膳房的一道点心被罚一年只准腊月二十四入天界一次。不曾想他在那蒙面少年面前还只是个低段位的。“那个、那个，这、这些不是我弄的。我、我一个、一个也没吃。都是他、他......”她语无伦次地道，抬眼扫了屋内各个角落却就是不见那蒙面少年，恰好撞来一只老鼠，她就睁一眼闭一眼地指了指。
李滋拾了个干净的蒲团坐下，浅浅一笑，道：“你醒了就好！”
他极少展颜，如此一笑倒是让木樨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何况还那么美，怕是天上的仙子都会一个个心甘情愿地扑通通栽进去呢。转瞬，她忆起书册上写的敬茶致谢的故事就顺手从供桌上取了一盅一壶，倒了八分满，递了过去。
“木樨多谢殿下看守人身。若是这人身没了，那木樨就只能回真身再修炼个百八十年。今夜借花献佛以茶为谢。”
木樨一言一行十分诚恳，偏偏那李滋面色几许古怪。待他眼风在盅中荡漾着的涟漪上停驻好一会儿后方道来三字：“这是酒。”
木樨圆了圆眼，“哦！酒啊？”
她想起自己喝酒昏睡被一帮子凡人追着喊着要钱的事大体觉得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把壶和盅又放回供桌上。“那我就献......”她换了个梨，可还没来得及送出就见李滋立起去了偏室。木樨挠挠后脑勺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