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箭矢犹锋
箭只轨迹在屋顶那个外行小辈的眼里也就是肉眼难以企及的快，可除了快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突出的地方，尤其失了准头，反而有些得不偿失。
而林邵的“蝉先觉”的效果如何，他非初次习得，在多年的运用下，他还是通晓他这才能有多契合他的杀敌方式。
虽然不能真正知晓目标的下一步动作，但也无限接近于预知了，在他早期练箭射那些活物的时候，他就能隐隐感到不协，万年一遇的天赋告诉他，他脑海里的画面与实物的真实行为有先后之分，不多，一个眨眼的间隔，射些普通士兵还好，可要是射那些速度达到一定层次的习武之人时，失真会更加严重，尤其是在武夫不讲道理的预感之下，会变得十分致命。
他不知门径的练了三年，然后为了更好更快的靶子去了战场磨炼，终于在一次生死一念之间，射出了无念无想的一箭，在被血液模糊的视野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敌方将领自己撞上了那一箭，就此，箭法大成，可称箭神。
……
林邵好歹是几番经历生死的老人了，没有余情为自己志在必得的一箭落空而懊恼，他又手抓三箭，接连射出，这三连珠的本事也不足称奇，可三箭之前的空隙微乎其微，这样就能做到完全封住目标的走位空间，他不打算直接凭借这三箭结束战斗，仅仅想创建些优势，再以此扩大战果。
“叮！”
同样未见多余动作，徐华清站在原地就避开了射不中的两箭，再用握在手中的那柄看起来平凡得容易被人忽视的剑格开了第三箭。
箭与剑的碰撞以细小一方的倒飞而出落幕，此时林邵才发现徐华清握剑的手稳得出奇，他俩的这次隔空交手，如同海浪拍打在巨石上未见成效。
……
夜幕低垂，一对宵小在光亮不及处窃窃私语。
“好俊的功夫。”张才看不出这其中的精巧算计，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恨不得下去亲自比划，眼神缥缈，憧憬道：“要是我以后也能有这种身手就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表演一次空手接子弹。”
张才自顾自地畅想着，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圆吉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
徐华清动了，上身前倾的幅度大得离奇，近乎贴紧了地面，一脚踩地弹射而出，竟然效仿那以身为箭之法，还未待身形落地，就一掌拍在墙面上，一力未消，一力又生，在空中借力再次加速。
林邵心如止水，在战场上练箭之时，也不是没有武夫知道不能给弓箭手瞄准的机会，他不慌不忙，沉稳住气息，惊慌失矩导致手抖这样的失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犯了，只管保持出手的频率，即使徐华清和他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也不会改变，甚至没有扰乱呼吸的节奏，一路边射边退。
可徐华清剑随人走，挡在他必经之路上的箭矢和风声混和在了一起，却比风声更加无力。
他手腕一抖，不见锋芒展露，将连绵的箭只拦腰斩落，脚步不停，又是一踏，在夜色里急速穿行。
在快速换箭的使用下，沉甸甸的箭袋逐渐变轻，林邵面露异色，似已失了方寸，手臂一弯，食指与中指一夹又取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终于在这箭射出之后，不再去看和之前一般无二的结果，摒弃或者说重新拾起了弓兵之心，不顾一切地仓皇逃窜起来，然而后方剑鸣长啼，如影随形的恐怖始终挥之不去，无论林邵如何在熟悉的地形下闪转腾挪，终究无法摆脱迫在眉睫的死亡阴影。
忽然，在剧烈的追赶中，林邵好像没有看清前方黑暗轮廓中潜藏的阴影，脚下被石子一样的硬物硌了一下，若是在往常出现，也不过是凌乱一下步伐，可在逐渐逼近的强敌面前，这一失误直接招致了这场戏剧的落幕。
在悠长深邃的小巷里，林邵喘息着，背对着追杀之人，以怪异的姿势半蹲在地上，徐华清看不见林邵的脸色，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出手。
剑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在万家灯火下偏偏能与浓郁的黑暗融于一体，没有半点声响泄出，上一刻徐华清里林邵还有数步之遥，下一刻重新在光亮中显现时，剑尖已经快要划破林邵背后的皮肤，刺骨的寒意顺着就要划破的伤口蔓延至全身各处。
这一瞬间，林邵不在保持他那怪异的姿势，从他那箭袋中取出一物，以腰为轴，腿部发力，升龙而起，一点银光在这其中格外刺眼，由下而上，势必要将徐华清的剑势打断，居然不是箭尖反射出的光芒，而是更为显眼的刀光。
虽然挥出这全身心合一的一刀，林邵便会再起不能，再无余力挥出下一刀，可他也不需要第二刀了。这一刀他已经出过了千万次，在他练箭之前，他本就是一名刀客，练箭之后，他并没有失去这门技艺，而是在心中磨刀，不论是挥与不挥，这刀一直都藏在某处。
从始至终，他都明白，武，杀人技而已，死在箭下还是死在刀下，很重要吗？。
在他“蝉先觉”看见的未来里，徐华清在他之前刻意引导出的不断借力加速下，这一刀徐华清已是避无可避。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无论是惊慌失措使其放松警惕，还是诱敌深入此狭窄小巷使其无法左右规避，早在第一只箭射出的那一刻就已经规划完备。
然而，如中败革的声音未能如预料般响起。
“我早就说过，箭神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徐华清不知何时已经收住剑势退了半步，就是这半步，让林邵的一刀落在了空处，而且要害之处再无防备，只要徐华清轻轻一挥，大好头颅便会落地，可不知为何，徐华清没有趁此良机出剑枭首。
林邵在空中看着徐华清戏谑的笑容，泄完刀出无反的气势，最后跌落跪伏在地，想要撑地起身，而脱力后颤抖不已的手臂甚至无法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