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继续加码

屋外，长兴酒楼的灯光将门口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有几名探头探脑的巡卫在噤声偷看。

那身银甲单手提溜起钱长兴的后衣服领，叫骂的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清楚。两名从墙根探出眼睛悄悄望去的巡卫对这样的一幕很觉稀奇。

“那钱掌柜收拾不了六彪子？”一人奇道。

“嘘～”另一人赶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回矮砖墙后，小声嘘道，“那头带弓的老鹰也在，你不要命啦！”

“你这厮使诈！”汉子的眼睛撑得比鸵鸟蛋还大，嘴里唾沫横飞。

“客人，我哪敢哪。我吃谁家粮都能忘了还？”钱长兴也不挣扎，不拿算盘的左手对着天宣誓道，“这样，明儿醒来我去问问客人们有没有见着，有消息一定火速上报，天地良心！不然我修为全废！”

商离原明面上并无继续追责的意思，心底里嘴角气得直颤。

未曾开口的金甲弓卫这时轻轻扯了一下商离原的衣角，示意对方自己有私话要说。汉子想跟，却被弓卫举手回绝。

“诶，这，这……”汉子望了望越走越远的两人，又瞅了瞅手上提溜的滑头，显得很茫然。

“贵客，要不歇歇手？我店就定在这儿，不是也跑不嘛。”钱长兴见缝插针地乐呵劝道。

“哼，想得美！”汉子用鼻子吐出来的粗气果断地拒绝了钱长兴。

金甲弓卫选定一只矮砖墙，指决一掐，一张通明的隔音金圈将两人连同矮墙拐角后边一齐罩住。

面色冰冷的金甲弓卫指了指矮墙，比出个二。商离原看是看得明白，但对这种行为略有不解。不过也没张口提出来自己的疑问，而是直接决定配合对方演好接下来的戏剧。

清冽的风吹卷着商离原的袖摆，他静静等待鹰眼狼瞳的金甲开口。

“少主，不如现在就借蛮荒之力？蛮荒萨满尤善巡人探物，如此必定事成。”他低首躬身，说出的话语和他的声音一样寒人心骨。

国家的叛徒！人族的内细！

商离原听得先是一惊，随即便悟了眼前之人的意思。

用苏柳对商府的情感作赌，赌他一定会带着李笙来当质子！

但会成吗？

虽说如果不成，那些萨满确实能找着李笙，但抓到得是多久后？自己来得及吗？

况且，值吗？

他略一犹豫，道：“仪式仅剩三日，若后天还是找不到——”

他言语一顿，怀着决绝之心应答：“——便如此吧！”

商离原所思考的，不是演一出假戏，他打算将这场戏真真地做出来。

那蛮荒早来招降过他们这些边境士族，并且答应：只要有投诚之意，官升宅赐。但为了向那皇帝，还要再背上一个人奸的耻辱。

值吗？想到这一问题的一瞬间，他眼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些为求活命扭曲事实的贱民。

博得这些人嘴里的名声？他们只会两件事，要么锦上添花，要么落井下石。要他们嘴里的这种可笑至极的东西何用？

只要事成之后，就算天下草民的心中有一万个不同意，又有谁敢站出来否决一回？不过是一群卑躬屈膝的哈巴狗！

欲成大事，皆可注之，皆可弃之！

商离原想到这里发自内心地笑了两声，之后转身带着金甲弓卫走回长兴酒楼。

金甲神念一动，隔音金罩随之消失。矮墙处只留下先前那两名偷听的巡卫。

两人因自己误打误撞听着这惊天大事给吓得身体僵直，冷汗哗哗地从额头淌到砖石地板上。脑子早就烧冒烟，连说话的能力都被烧了个干净。

他们一直待到商离原三人丢下钱长兴飞离福岚镇也不敢做出一点动作。

次日一早，不温不热的太阳从阴密的层云后缓缓升起，福岚镇的砖房里钻出来了不少人，他们成群地围聚着，议论昨天夜里的喧哗。

长兴酒楼正门前，两名跪在壮门卫身前的巡街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议论。

“他们昨天就是跑这儿来了吧？”

“哎呀，那可不！我亲眼看见那团火就这这顶上炸开的！”

“诶，朋友，你说他们找钱掌柜和他俩有没有关系？”

“别瞎猜，小心隔墙有耳！”

酒楼里一道绿色的身影从楼梯上边姗姗来迟。他衣服打理得很整洁，挂着张笑脸的舌头里倒满是慵懒，没什么精神。

“为何在小店门前挤作一团呐，客人们？”

钱长兴的那只算盘并没有被他带出来。他背着手，从门卫让出的缝隙迈出正门。

围观的人瞅见钱长兴的身影，嘈杂的议论声落潮似地退走。

“二位这是做甚？”他不解地提了提眼镜，走近两名跪着的巡街，人群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从楼中拉出。

这两个巡街这会儿像是失了智。你阿巴一句我啊啊两声，嘴巴开合老半天，一个像模像样的字都没吐出来。活脱脱两只被扔到岸上慌乱无措的大嘴鱼。

钱长兴背着的手简单算了一卦，之后一拍自家门卫的胳膊，扭头走回楼里，道：“两位客人，那便喝碗热茶暖暖身子，之后再娓娓道来也不迟。”

那壮门卫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两名巡街扛扁担般扛进了楼中，快步跟上钱长兴的背影，随后一齐消失在楼梯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