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风尘仆仆

霍思渊生气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不会歇斯底里，也不会牵连无辜，像交代晚上要做汤一样交代下人，从今天开始，不许公子出门，一天只给一顿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门。

崖州的人一年来一次，今年带队仍旧是去年的少主，沈少主长身玉立于马车边，微微仰头对车里的人说话，脸上微微含笑，让人忍不住猜测车里的人是谁。

隔日进宫赴宴时，陛下笑着调侃他少年风流，出门不忘带着娇妻美妾，还问他为什么不带着一起进宫。

沈少主道“车上是一位朋友，在下尚未婚配。”

萧奕亭立刻动了心思，崖州脱离朝廷掌控太久，长此以往难保不生异心。“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你姑姑现在何处？”

这样问，代表陛下此时想知道的并不是朝中大臣的动向，他主动放低身份，想要打听沈家现在的情况。

沈少主是第二次来送年礼，对陛下的喜好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礼单之外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要献给陛下。

晶莹剔透的透明盒子只有巴掌大，装满了艳红色的珊瑚，不用打开就知道盒子里是上好的火珊瑚。火珊瑚虽然珍贵，但很多地方都有出产，这种东西一直都以大为贵，萧奕亭不觉得崖州的人会故意送这个品级的东西来应付，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能说出什么花。

沈少主不卑不亢地把盒子呈上去，萧奕亭眼睛一扫就再也挪不开，盒子里装得并不是珊瑚，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宝石，像火珊瑚一样鲜艳，却不像红宝石。

“这是最近才在海底发现的宝石，产量稀少，整个崖州只有这一盒。还请陛下给它赐个名字。”

宝石色泽艳丽清透，像琉璃一样有脆弱之感，萧奕亭思索片刻没有立即定名，称帝多年，他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在面对崖州来人时更不会表现得急躁。崖州的人就像那个岛一样神秘莫测，他不愿意与之为敌，只能放下帝王的架子。

“你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

“是个寡妇，仍在孝中。”

陛下不便再问，这一节就这么含糊过去。被提及的寡妇提笔许久却不知如何开口，一去快两年杳无音信，不知家里会有多么着急。

“娘子，我们少主回来了，您要寄的信可写好了？”

梁斯眠抹掉眼角的泪珠，落款被眼泪晕开，她着急擦去水渍，反而把名字晕染开，屋外人还在问，梁斯眠把计划送去祖父家的信交给侍女，希望这一次能有好消息。

沈少主回来后把手下人召集在一起，让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闯进府里。

宫中不缺珍宝，萧奕亭也算在宝贝堆里长大，可崖州却能一次次让他瞠目结舌，每一次上供的东西里总会有几件旷世稀罕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收复河山，一统天下是每一个帝王的毕生追求，萧奕亭也不例外，帝国的版图上只有崖州还不在他手中。

帝王宝座冰冷至极，他企图找到能够让自己信任的人，然而每一次都只能失望。整个朝堂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丞相的一言堂，她的门生遍布天下，举国皆是她的拥趸，不论萧奕亭想做出任何改变，都会有人默默地说一句丞相当年如何。

坐在至尊宝座上的每一天对萧奕亭来说都如坐针毡，时间越久，越坐立难安。

急命赵赫回朝的旨意已经送出去，按理说前两天就应该到了，但赵赫却迟迟没有动静，看样子同父异母也没能让赵赫和她保持距离。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接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使目前看来还不到这个地步，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防患于未然才是帝王之策。

这一点，还是她教的。

朝中不乏政敌，如何利用好这些人，还能全身而退是萧奕亭这几年一直在琢磨的问题。耕耘十几年，他手上掌握了一批得力的人，但最要紧的几个位置还没来得及换上信得过的人，过去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但不知是对方算无遗策，还是自己看重的人都不靠谱，常常上任后就会发现已经成了别的阵营的人，还曾经因此损失惨重。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萧奕亭不得不用上自己曾经最看不上的方法，通过扶持后妃势力达到多方制衡，时至今日，他终于理解了先帝的种种不得已。

当你面对一个能力数倍于你的敌人时，根本顾不上这个行为是否符合道义，只要能击垮对方就不惜一切代价。

萧奕亭不知不觉地成为了自己最不屑于成为的那种人，用自己做筹码，在妃嫔间周旋，引诱她们冲锋在前，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霍思渊今天当值吗？”

领旨而来得霍思渊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却一脸平静地对萧奕亭说他打算告老还乡。

虽然萧奕亭做梦都想让他放权，心里却很明白朝中此时并没有人能代替他的位置，诧异地看着他，开始思索他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朝中要员大多都是少年时一起在官学，太学中读过书的同窗，霍思渊过了快二十年尔虞我诈的日子，没道理突然觉得累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想的太多的人通常不快乐，这一点在萧奕亭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还有谁能让他心无芥蒂地信任。

“陛下，赵将军回来了。”

算算日子，赵赫刚接到旨意就往回赶，不眠不休才来得及。萧奕亭喜不自胜地越过桌子迎上去，还没靠近就被风尘仆仆的赵赫看得停住脚步。

赵赫看起来不像单纯因为旨意回京，萧奕亭突然不想听他说话了，赵赫一进城就冲了进来，要不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宫门口的人早就把他拦下来，省得他冲撞了陛下。

“截获一封密信，请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