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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战端再开

深夜,距镇南关二十里,山间。

看着安州将军袁野的尸体,姚卫京大发雷霆。他的前锋轻骑,将袁野的尸体抢了回来,守卫镇南关的人族军队并未阻拦。

姚卫京脸色铁青,为了攻取镇南关,进入富庶的江南地带,他谋划了一整年,他派人与新任安州将军袁野建立了联系,以一个爵位,加镇南将军的高官厚禄,策反了此人。攻取镇南关本是万无一失,却未曾料到在最后关头竟出了岔子。

姚卫京大怒,冲着先锋官洪彪大发雷霆:“滚,滚!攻不下镇南关,我扒了你的皮!”

洪彪五大三粗,一张黝黑的四方脸,涨的发紫:“请大将军宽心,不出三日,老子提着谬松原的脑袋来见你!”

翌日,清晨,镇南关关城上。

镇南关城墙高十八米,正面宽两里。赵忱将麾下两千人在城墙上一字排开,负责释放滚木擂石桐油,操纵狼牙拍,堪堪将城墙铺满。他亲率五百关宁军精锐,居中策应。

天蒙蒙亮,山野间猛然间,从寂静变得喧闹,放眼望去,连营数十里的精灵族躁动起来。不久阵阵炊烟升起,精灵族开始埋锅造饭。

甲胄响动,张温快步走来,低低道:“王爷,都安排好了。”

肃立雄关之上,赵忱点点头,多亏了张温来负责指挥调度,打仗他不如张温。瞧着山野间,一道道炊烟升起,精灵军要进攻了。

赵忱肃立关墙之上,忽道:“张将军,这姚卫京的阵仗,你以为如何?”

张温咧开大嘴,笑了笑:“精灵族南兵罢了,不堪一击。”

精灵族的精锐都是北方的镇北军,战功赫赫的张温自然看不上这些南兵,什么姚卫京,什么洪彪,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伙上不了台面的杂牌。

赵忱又问道:“你以为这些南兵与北境铁骑,相差多少?”

张温一呆,哈哈一笑:“北境铁骑?”

赵忱也不禁失笑摇头,不问自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此刻大敌当前,两人竟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

那些关宁军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个心中踏实了。

“咚咚,咚!”

半个时辰后,猛然间,山野之间响起一阵鼓声。

“咚咚,咚!”

三通鼓,赵忱收声,放眼望去,躁动的山野间,精灵族大军数十里连营之中,前部兵马动了起来。

张温眯起眼睛看了看,低低道:“王爷,一万兵。”

赵忱点点头,张温骁勇善战,瞧一看便预估除出了人数。

精灵族前部大军一万余人,脱离了本阵,满山遍野的涌来,也看不出什么军阵,只是乱哄哄的往前冲。

近了,越来越近。

一个个身披甲胄的精灵士卒,手持兵器,扛着云梯向前涌来,喊杀声震天。

在大批士卒后头,有数千精灵骑兵督战,骑兵将士卒像是赶猪一般,向着镇南关驱赶而来。

赵忱,张温两人同时色变,心中浮现出同一个念头,这些压根不是精灵族精锐,甚至连普通士卒都算不上。

这些攻城兵马是人族百姓,是被精灵军裹挟的岭南边境一带的人族百姓!

猛然间,张温心中无名火爆发,吼出了几个字:“姚卫京,我日你姥姥!”

什么狗屁的征南大将军,什么狗屁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关宁军的伍长,什长,次尉,都尉,校尉也都凝滞了,眼巴巴看着大批乱民涌到关前,竟不知如何是好。

张温急切道:“王爷!”

赵忱麻了,将牙关咬紧。

“王爷,万不可妇人之仁!”

城上迟迟不放箭,不还击,那些督战的精灵族轻骑越发张狂,挥舞着雪亮的马刀,驱赶着哭喊不停的灾民。

灾民稍微迟疑,便被马刀劈死,被战马踩踏。

一千步,八百步。

八百步,赵忱闭上了双目,咬牙道:“放箭。”

张温如释重负,嘶吼着:“放箭!”

床弩的巨大弩箭破空而出。

“嗡,嗡!”

山野间,巨大的床弩在密集的灾民群中,犁出了一条条血肉胡同。

关外惨叫声,响成一片。

隆隆的炮声停歇,精灵军不出预料的溃败了,第一波攻击本就是灾民,炮灰,用来消耗镇南关箭矢的。

这些灾民连镇南关城墙也没有摸到,便在重炮轰击下土崩瓦解,逃回去又被洪彪的督战马队砍杀,杀的尸横遍野。

关外血流成河,一万灾民大约活着回去了一半,多数死于乱军之中互相踩踏,或是被督战队杀鸡一半劈砍而死。

赵忱紧闭双目,一言不发,心情平静如水,然而心中空落落的,又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身旁关宁士卒睁大眼睛,静默无声,血腥气味开始弥漫,熏人作呕。

精灵军已经发起了第二波冲击。

“咚咚,咚!”

精灵族中军大营里,又是三通鼓,鼓声起。

镇南关正面的山野间,大批身穿甲胄的精灵士卒,踩着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再一次向着镇南关疯狂涌来,乌压压的一大片。

洪彪攻城,一向都是如此,先用灾民消耗城防力量,后续进攻便是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不给守军喘息之机。

“咚咚,咚!”

鼓声落,关外精灵军成群结队,步卒在前,骑兵压阵。

步卒数量大约在两万上下,多数都穿着单薄的衣衫,手持长矛,扛着云梯。另有少部分精兵配有厚实的甲胄,手持刀盾,在骑兵督战队的驱策下,排着横队缓缓向前压上。

赵忱眼睛眯起,看了看,这显然并非精灵军精锐,这是精灵军里的杂牌,其中竟还有……大量人族降兵!

其中好些还穿着岭南军的甲胄,来不及更换。

果真是狡诈的很,真正的精灵军军精锐还没上来呢。

脚步声近了,嘈杂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战马嘶鸣。

两里,一里,五百步……

张温猛的拔出战刀,嘶吼着:“滚木!”

战刀下劈砍断了绳索,绑在关墙上的巨大原木,沿着镇南关正面的缓坡,蹦蹦跳跳的滚落。

猛然间,惨叫声响彻天地。

前排精灵军好似玩具一般,被沉重的滚木拦腰撞翻,连滚带爬的向后方溃败,却被己方骑兵挥舞着马刀砍翻一片。

不多时,滚木失去了动能,停住了。

溃败的大批精灵士卒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没头苍蝇一般,再一次被骑兵驱赶着发起进攻。

“咚咚,咚!”

山野间隆隆的鼓声就像是催命符,荡人心魄。

鼓声中,精灵士卒绝望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杀!”

然而这么一耽搁,释放滚木给床弩装填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城上床弩再次轰鸣起来。

“嗡,嗡!”

之后关墙震颤,残肢断臂在呼啸的弩箭中飞舞。

战至晌午时分,精灵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究是攻不动了,镇南关天险又岂是浪得虚名?

见精灵军退了下去,一名校尉汗流浃背的跑来,低低道:“王爷,末将幸不辱命。”

赵忱点点头,肃立在关墙之上,瞧着精灵军攻城部队再一次被击溃,清澈的眼眸中,再也见不到半分情感。

狂攻无果,精灵军前锋留下了遍地的尸体,伤兵,乱哄哄的退了下去,关城上硝烟散去,诡异的平静着。

不久,平静中爆发出欢呼声。

“退了!”

“胜了,胜了!”

关墙上汗流浃背的关宁士卒疯狂的大喊大叫起来,一些心里素质差的,这口气松了,不由得后怕,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忱嘴角微微上扬,嘶吼道:“关宁铁骑,万胜!”

关宁军趁机,齐声大呼:“万胜,万胜!”

一呼百应,顷刻间,山野间山呼声响彻云霄。

“万胜,万胜,万胜!”

战争便是如此,士兵在生与死的刺激下,获胜的一方会变得狂热,士气大振。

山呼中,赵忱下令所部放饭,加紧休整,他知道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他们的箭矢已经消耗过半,滚木也所剩不多

关墙,烈日高照。

此时已是八月天,午后时分,热浪席卷了整个镇南关。

身穿厚重铁甲的张温好似被套在蒸笼里,麾下士卒一个个仰着脖子,猛灌凉水,依旧无法阻挡酷暑。

短短半个时辰后,精灵族数十里连营之中,好似催命符一般的战鼓声,便再一次响起。

短暂获胜的关宁军,好似被兜头浇了一声凉水,嘴里咬着香喷喷的白面馍馍,在都尉校尉的呵斥下,再一次涌上城墙。

首战高捷的兴奋劲,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山野间,精灵军再次出兵攻城。

这一次非同寻常,隆隆鼓声中,一队队穿着黑甲的步卒,涌出营盘开始集结,推进。

人数大约在八千到一万之间,兵员素质却猛然拔高了一截!

放眼望去这些步卒,一队队身披重甲,五大三粗的刀盾手在前,瞧着像是一头头臃肿的野猪。

后头是同样披重甲,手持铁枪的重步兵。

再往后是负责掩护,接应的骑兵,俱是精锐。

这些甲胄精良的步卒,在骑兵掩护下缓缓向前推进,快速越过了缓坡下方那些横七竖八的滚木,刀枪甲胄在烈日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亮。

一名校尉快跑过来,擦了把汗,低低道:“王爷,是姚卫京的老营精兵。”

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赵忱点点头,眼睛眯起,重步兵,精灵族的精兵来了,终于来了。

“嗡,嗡!”

随着床弩弩箭破空声,再一次击穿了精灵族的步卒队列,将几十名,上百名精灵族重步兵血肉模糊。

然而床弩的效果也仅限于此了,那支精锐重甲步卒只是一瞬间的混乱,很快再一次集结起来,沿着缓坡向上,默不作声的快速攀爬。

“嗡,嗡!”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不仅床弩,城上弓箭手也有组织地进行不断的抛射。

然而,却并未阻止精灵军的攻城。漫山遍野的重步兵,一个个咬着刀,背着大铁盾,仍旧手脚并用,在奋力向上攀爬着。此时的镇南关关城,床弩已经无法发射,滚木已消耗殆尽,精灵族重步兵踩着血泊,层层推进到关城之下。

张温在关墙上奔走着,嘶吼起来:“滚石,滚石!”

战刀劈下,砍断绳索,一块块巨大的山石,沿着关前斜坡滚落,造成的杀伤却极差,远不如那些圆滚滚的檑木。

擂石只给城下重步兵,造成了片刻慌乱,喊杀声便冲天而起。

“攻破镇南关,灭人族!”

猛然间山呼海啸,密密麻麻的重步兵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城下,将一架架临时打造的云梯竖起。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咬着刀,顶着盾,瞪圆了血红的眼珠子开始向上攀爬。

“桐油,桐油!”

嘶吼中,守军奋力将滚烫的桐油倒了下去,震天的惨叫声响起。

“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两里宽的关墙上,十余个关宁士卒一队,推动起镶满尖刺的狼牙拍,来回扫荡,将一个个登上城头的精灵军拍得血肉模糊,一个个倒栽了下去。

短短一刻钟,镇南关正面两里宽的防线,便处处告急。

城关上,孤零零的城门碉楼里。

隔着一道砖墙,赵忱默然肃立,他身旁是麾下最精锐的五百关宁军,此刻这五百人并未加入战斗。

一滴滴热汗,顺着甲胄滴落,滴落在地很快深入砖墙,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前方是正在奋勇守城的士卒将一桶桶滚烫的桐油倒下去,用各种兵器与爬上来的精灵军搏杀。

不时有关宁士卒被城下射来的铳子,飞上来的弓弩射翻,嚎叫着向后倒下。

瞧着前头伤亡不断增加,赵忱却心如铁石,他的五百关宁军不能动,他不能让麾下精兵去做无意义的消耗。

他在隐忍,等待着一举翻盘!

“啊!”

惨叫声震天,随着滚烫的桐油耗尽了,滚石耗尽了,守军力气也耗尽了,狼牙拍向一侧倾斜。

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随着大批精灵步卒翻越了关墙,守军溃败了,那个挥舞着战刀的校尉倒了下去。

关外,精灵族大营。

姚卫京和一众将领看着关墙上,不时栽下来的老营精兵,心中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麾下精锐,一仗一仗攒下来的。

有好些都是跟随姚卫京多年的姚家老兵,战力不输镇北军,每死一个,都好似在姚卫京心中扎了一下。

“上去了,上去了!”

终于,远远看过去,镇南关关墙之上已是势如破竹,姚卫京的中军大营中爆发一阵欢呼。

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攻上去了!

随着大批步卒跃入关墙,精灵族将领欢呼声四起,喜形于色。

“末将为将军道喜。”

“贺喜将军,攻克镇南关天险,成就不世伟业!”

姚卫京难掩喜悦之色,放声大笑,镇南关已克,谬松原的岭南军主力灰飞烟灭,富甲天下的江南道对着他敞开了大门。

入江南之后,渝京城便好似一枚熟透的桃子,等着他伸手摘取,如此这天下大局已定。

这一刻,姚卫京飘飘然,一时间,众将恭维拍马声不绝于耳。

“嗡!”

欢闹中,镇南关关城上,响起一阵密集的箭矢破空声。

刚开始姚卫京还没有在意,然而那密集的抛射,连绵不断的箭雨,便如雨落人间。

“嗡,嗡!”

整齐的破空声中,还夹杂着雷声,平地起惊雷!

精灵族中军大营中,欢呼声戛然而止。

镇南关,关城。

城门碉楼内,隐忍多时的五百精锐整齐划一地向着四面八方用来的精灵族重步兵,倾泻着密集的箭矢。

关宁王赵忱,一人一刀,掠下城去。

刹那间,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浑厚刀罡如狂风清扫落叶一般,将挤成一团的精灵族步卒扫倒。

“放!”

此时此刻,涌入关城的精灵族重步兵挤成了一团,正是刚刚攀登上城墙,立足未稳的时候。

这个时机太要命了!

关宁军固守的城门碉楼,一排弓箭手突然放箭,宛如一场屠杀。

“放!”

关宁军极快的抛射频率,密集的箭矢如冰雹一般肆虐着,城下重步兵如割麦子一般成排倒下!

“放,放,放!”张温竭斯底里地嘶吼着。

硝烟弥漫,血流成河。

赵忱一刀将一条锋线上的十几人拦腰斩断,忽然凝望着远处一名指挥调度的将领,嘴角微微翘起,两指并拢聚起一缕剑气,口中念念有词:“练武这么多年,不曾飞剑取人头,走一个。”

百步外,一个戴着头盔,身披铁甲的将官,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这是赵忱为精灵军精心准备的一场杀戮盛宴。

半国赋税入关宁这句话并无虚夸,也只有关宁军能够用得上破甲箭,在暴风雨般肆虐的破甲箭激射下,一副副重甲如薄纸一般被射穿。

血花漫天飞舞,一个个精灵军精锐重甲步卒嚎叫着倒下。

一刻钟,短短一刻钟。

可怕的黑色潮流终于停歇,镇南关关墙上好似被狂风刮过一般,一片狼藉,只剩下遍地的尸体,还有重伤未死的伤兵,在血泊中嚎叫,呻吟,翻滚着。

人间地狱,血流成河。

城下,青年男人持刀伫立,浑身浴血,脚下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甚至是残肢断臂。

张温率领大批关宁士卒,手持战刀从城门楼涌出,清理战场。

关宁军心中闷气出尽,此刻已杀红了眼,用战刀将一个个哀嚎着的精灵族伤兵刺死,顺着关墙扔了出去。又将己方士卒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悉心救治。

关城外,山野间,精灵族中军大营。

一众武将一个个目瞪口呆,死寂,诡异的死寂。本已攻入镇南关的大胜之局,在一刻钟内翻转,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片刻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将本已经翻到的人族战旗重新插在了关墙之上。

山风一吹,席卷着热浪,人族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紧接着,本已经溃败的关宁守军,变戏法一般出现在城墙上,在短暂的时间内击退了精锐重甲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精灵族残部被射得人仰马翻,连滚带爬的向着后方逃走。

姚卫京瞪圆了眼珠,哑口无言,自他领任大将军一职来,从未经此大败!

镇南关,关墙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前排两千关宁军,伤亡了八成,几乎全军覆没了。尸堆里,赵忱找到了那个憨憨的校尉,他战死时睁大双目,仿佛在诉说着不甘。

城下,响起杂乱脚步声,大批援军顺着马道,涌了上来。人群中,手持铁骑的谬松原看着这一幕,愣愣的呆住了。

谬松原终于回过神了,花了一天时间召集了一万多人的残部,赶来镇南关关墙上支援。

他看着关墙上尸横遍野,看着疲惫不堪的关宁士卒,竟良久无语。

一阵,诡异的安静。

良久,才响起赵忱疲惫的声音:“劳烦镇南将军,将我这些战死的兄弟,厚葬了吧。”

“啊?”

谬松原呆了呆,忙道:“好,好。”

瞧着谬松原的岭南军残部接管了城防,赵忱松了口气,镇南关守住了。

大战过后兴奋劲过去了,他身心俱疲,烟熏火燎,三伏天穿着甲胄在关墙上血战一整天,纵然他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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