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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除夕

湛王府,男子在议事大堂守岁,女子其实也不曾入睡,李梦真轻声道:“不该这么逼迫小然的,既然是一家人,就算明知劝不动,事先打声招呼也好。”

赢听雪视线低敛,凝视着炭灰下若隐若现的火光,柔声道:“小真,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从小就是死犟脾气,认准的事,哪怕是娘亲责罚他,他也不会转弯。如今又是武道大宗师了,他如果一气之下独自离开盛州,谁拦得住?难道我还能让王锋领着缺月铁骑去堵他?赢莒也好,影九也罢,目前北境屈指可数能够拦上一拦的大宗师,又是性情中人,更不会阻拦,说不得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别看我们打赢了妖族,说到底,爹就留给我们只此一付家当,哪里经得起他随意挥霍?”

赢听雪脸色晦暗不明,尽量平淡道:“为何我放出话去,所有北境权势人物在今天这个除夕夜赶到咱们家?自然有人是出于私心,生怕北境因此身陷精灵族漩涡无法自拔,折损了兵马,牵一动全身,指不定就会导致北境失守,那么他们就要被打回原形,到手的官爵都打了水漂,日后就算人族朝廷肯招安收纳,又有几个十年二十年光阴可以让他们在官场重新攀爬?但我也相信,更多人是出于公心,只是为了北境,为了北境边军而来,不惜为此以下犯上。”

屋内除了赢听雪的话语声,便死寂沉静。

赢听雪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也许他能够拍着胸脯,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北境之所以有今天的片刻安稳,是他赢修然亲手打造出来的局面,北门关外,檀州城外,他都去过,都拼过命,所以他有资格任性一次。”

李梦真抬起头,问道:“难道不是吗?”

赢听雪面容凄苦,摇头道:“不是的!”

李梦真明显有了几分怒气,沉声道:“就因为他姓赢,是大将军和王妃的儿子?!”

赢听雪跟李梦真对视,眼神坚毅,“他是赢家唯一的男人!更是关系着北境百万户人家生死的湛王,也是圣人境的武道宗师,他既然当年选择给自己增加担子,自己要去习武,那他就应当像我们爹那样每逢战阵,必身先士卒!甚至比我们爹更理所应当地直面万小傅,何圣熙,程思文,直面妖族百万大军!是他自己把唯一的退路给堵死的,是他让自己做不得退一步便可安享太平的藩王,怨不得别人!”

李梦真欲言又止,唯有叹息。原来这才是赢听雪不愿意赢修然习武的真相,练武练成了绝世高手,一旦成了沙场万人敌,那么人妖大战期间,有什么理由只是躲在幕后运筹帷幄?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藩王,不是大宗师赢修然,才仍然有借口不去亲身陷阵厮杀,退一万步说,即便要骑马上阵,总归只会死在很多人之后,又甚至……在她不希望他死在北境的时候,她就可以强行带着他离开北方,远走高飞。

赢听雪突然拍了拍李梦真的小脑袋,毅然决然道:“我要去给议事堂那边再添一炉炭火。”

李梦真揉了揉眼睛,不明就里。

赢听雪在李梦真抬起脑袋后,冷声道:“无当飞军韩退之,檀州张用,陷阵营陈瑜,这些人,那些人,很多人,都死了,我要去为议事堂为他们添椅子,我就是要赢修然亲眼看着一张张空落落的椅子!”

李梦真突然说道:“我去。”

赢听雪笑了,弯曲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傻啊,这种事你怎么能做,这个恶人谁都能做,唯独你李梦真不能。”

约莫两炷香后,赢听雪回到门口,脸色苍白。李梦真起身走过去,心疼道:“小然朝你火了?我这就去教训他!”

赢听雪死死抓住李梦真的袖子,凄然道:“我走到一半就回了,但是有人告诉我,他已经在大堂内为那些武将英烈添设座椅了。小真,我是不是错了?”

李梦真神情恍惚。

议事堂内,在座诸人,无一不是枭雄,无一不是英雄,无一不是豪杰,无一不是名士。

许抚州,于正,李拾遗,刘祁,邓越,田衡,周程颉,李用楫,沈轻舟,罗宁则,王锋,曹文诏,陈甫捷,影九,孙绍捷,周舒辰,陈芷,邱楚君,窦璋,苏诏,张兴,李平,徐锡南,徐锡湟,郭栋,张俭,陈良佐……

北境寥寥四州之地,其中武将阵容之雄壮,足以让一统中原的人族朝廷也汗颜。

赢莒站在门外,靠着廊柱,双手抱剑,斜眼看着夜色。

议事堂本就人头攒动,又给韩退之张用这些英烈添了椅子,故而寂寥多年的议事堂在今夜已经有些人满为患。此时此刻,议事堂内摆放了将近六十张椅子,北境骑步两军主将副将,四州刺史将军,地方实权校尉,湛王府文臣谋士,齐聚一堂,山雨欲来风满楼。

刘祁落座后,环视四周,有些年轻的生面孔,更多还是熟稔了半辈子的老面孔,老人神情复杂,看当下架势,双方还没有捅破那层窗纸,自己来得不算太晚。说是双方,其实归根家底,就是赢修然跟整个北境而已。这名曾经为赢家出生入死的老卒眼神恍惚,今天的年轻藩王,好像真的已经身陷众叛亲离的境地。

刘祁不露声色瞥了眼那边的李用楫,据说这次组建王骑李用楫已经跟王爷有了间隙。刘祁视线转移到北境都护许抚州和步军主帅于正那边,于正低头看着脚尖好似在数蚂蚁,许抚州在闭目养神,两人身边的王翼挺直腰杆,双拳紧握,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这名虎背熊腰的陷阵猛将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刘祁悄悄叹了口气,这次在除夕夜集体觐见王爷,他很早就得到消息,是尚在边军手握大权的于正跟他打了声招呼,没有细说什么,只说北境排得上号的家伙都会去王府,只问他老刘要不要凑热闹,刘祁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舒心事,本来不想来趟浑水,只是临了还是憋不住,生怕赢家三代人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一夜之间就分崩离析,他只希望不管生什么,好歹有他豁出脸皮性命当和事老,总不至于一不可收拾。奇怪的是,许抚州早早守在王府门前,要他静观其变,不用着急表态。火急火燎赶到湛王府的刘祁当时就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大堂内没有“君臣相宜”的喧闹攀谈,那帮文武官员各自也没有客套寒暄,刘祁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此时此地,无声胜有声。可想而知,年轻藩王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刘祁性子糙,大大咧咧惯了,转头跟坐在身边的于正小声问道:“老于,你们到底是想闹哪样啊?给我透个底,省得浑身不自在,这刀子搁在脖子上要抹不抹的,也太难受了些。”

于正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平静道:“妖族蛮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大军压境,王爷要在这种时候领着一支骑军精锐前去精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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