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应许与悖逆（上）

rc.458年，年仅十七岁的天才月鸣少年，横跨诗蔻蒂荆棘大陆，抵达陪都弗尔克范格，加入向往已久的格利特尼尔冶炼公社。当时的少年血气方刚，一心想要在更高舞台，展示自己锻造兵器的天赋。

转眼十八年过去了，天才月鸣少年托尔已经不复青春，陪都也同样失去了往昔繁荣。

芬布尔之冬摧毁了圣都，大量难民从山峰顶端亚格拉希尔迁居至山麓地区的弗尔克范格，令这座古老都市变得拥挤不堪、破败污秽，尤其是索克瓦贝克河溪源头——【赫瓦格密尔起源泉】（1）冻结断流后，陪都人的生存条件，比过往千年任何时刻都更加艰难。

即便如此，却很少有人离开家园，搬迁至附近其他繁荣的遗迹都市。

因为亚格拉希尔和弗尔克范格的城民，比其他任何遗迹都市都更信奉蓓露丹迪教会，他们不愿轻易离开距离神最近的地方。

“麻烦您了，斯威亚娜婆婆。”

托尔把面脸忧容的金发少女，托付给眼前老婆婆。这位阳衍圣女执意和他一起返回陪都，但眼下局势愈发紧张，不能把格欧菲茵暴露于教会视野之中。

斯威亚娜端详着少女，虽然光靠发色就可以轻易猜出身份，但年迈和蔼的女性还是选择了不说破。

“没问题，她可以在我这儿待着，多一张嘴吃饭的事情。”

斯威亚娜是弗尔克范格原住民，家境虽不算富裕，但足以和丈夫相依为命。十八年前托尔初来乍到时，善意的斯威亚娜曾收留过他，托尔一直视其为恩人。

“谢谢。”一切尽在不言中，是属于这对老朋友间的默契。

“你要去哪儿？最近陪都可不太平...”

“不用管我，请照顾好她就行。”

“等等...”似乎和之前预想的安排不太一样，格欧菲茵刚想开口质问。

然而未等金发少女询问个究竟，托尔就已经转身离开了破旧街道。

瑟灵尼尔塔矗立于陪都中心，它的外立面包裹着黑色砖瓦，塔尖比圣都山还要高。

蓓露丹迪教会将其粉饰为古代诗蔻蒂人朝圣神明而建造的通天塔，然而事实上，它是一件遗迹圣器，由格利特尼尔冶炼公社负责管理，社长担任宿主。

自从前任主教密斯特叛乱事件后，瑟灵尼尔塔遭到废弃，直到最近史书《埃达》遭小偷窃取，这里才重新成为陪都的焦点。

现在，瑟灵尼尔塔外站立着数以百计的僧卫队卫兵，突然间如此戒备森严、大张旗鼓，自然与数日前《埃达》遭窃无关，里面一定发生了更重要的事情。

“还不能进去？连一堵黑陨石门都打不破，一群废物！”

把紫色长发盘在头顶，向僧卫队大发雷霆的女生，是英灵殿瓦尔基里萝塔。

“公社把黑门关起来了，里面有人启动了遗迹圣器。”

“亚尔维斯吗！？那个老不死的，果然一直对教会有二心！”萝塔拔出雷瓦汀之剑，但黑门仍旧拒绝了一切入侵。

托尔隐藏于街巷转角处，静观瑟灵尼尔塔外剑拔弩张的氛围，转眼间过去了两天。

沦为废墟的格利特尼尔冶炼公社，突然遭遇瓦尔基里和僧卫队围堵，而社长亚尔维斯却拒绝打开塔门，这件事情不同寻常。联想到立方体安德华拉诺特被希露德带回了圣都，恐怕洛基比之前知道了更多真相。

“难道他知道了第四件神之器的事情？”

托尔很快自我否定了臆测，把第四件神之器白银螺旋加入黄昏仪式中，与蓓露丹迪的阴谋背道而驰。衣原体赫拉一定会控制洛基，引诱他重生世界。

“不可能，他不会知道白银螺旋蓝图就藏在瑟灵尼尔塔内...”

然而焦虑感不断油然而生，托尔摁住胸前白斑以缓解痛苦，他无法说服自己对眼前局面熟视无睹。

白银螺旋需要齐格鲁秘银来提供遗迹之力，坚硬的铁器来锻造，再由命运圣女激活。为了满足条件，托尔计划先去往郊外山谷地带，那里有诗蔻蒂最后仅存的齐格鲁秘银矿。

“等下！”

刚转身准备离开时，一把锋利剑刃挡在脖颈前，他完全没有感知到威胁逼近。

剑刃并非秘银或月湖银这类稀有金属，只是普通不过的铁器金属，而它的主人则是一位穿着便衣，外表看上去乳臭未干的稚嫩女孩。

“你是通缉犯托尔吧！十五年前芬布尔之冬的罪魁祸首。”女孩音调盛气凌人，眼神格外犀利，试图掩饰自己外貌的稚嫩。

“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是陪都名人～”托尔露出尴尬笑容，“请问这位美丽女士，该怎么称呼？”

“在下瓦尔基里训练生希格德莉法，驱逐恶人，守护诗蔻蒂是我的使命！”

女孩把铁剑贴得更近，警告眼前想要蒙混过关的中年男人。

亚格拉希尔位于圣都山顶，陪都弗尔克范格则位于山麓河谷。两座遗迹都市相互依存，很长一段时间共用过同一位阳衍。却又相对独立，坐拥各自的遗迹和地界。

圣都和陪都以山道相连，其名为【应许之道】（2），象征神降临人间的旅道。

洛基沿着应许之道，一瘸一拐地离开芬布尔堡水晶宫。他手中空无一物，但怀里藏着神的新礼物——安德华拉诺特，只不过湛蓝色立方体重组了形态，缩小为直径不到五微日轮的小立方块，静静躺在口袋里。

蓓露丹迪教会的二号人物与三号人物，正临宗总司铎纳尔弗、神隐宗总司铎瓦利陪同最高主教，共同沿应许之道离开圣都山，前往道的终点——陪都赫瓦格密尔起源泉。

自从洛基取代密斯特担任最高主教后，他取消了辅理官一职，亲自管辖教会三大教宗事务，因此和三位总司铎关系密切。

与反对末日黄昏计划的圣心宗总司铎贾维尔不同，纳尔弗与瓦利对最高主教阿谀奉承，迅速成为了左膀右臂，他们三人构成了蓓露丹迪教会的统治秩序，延续十五年之久。

洛基今天前往赫瓦格密尔起源泉，是为举行延期的应许仪式。原本应当在每个黑月第一天祭礼蓓露丹迪神的大节日，被推迟到了第六天，这让焦急向神祈愿的教徒们，迫不及待地等候于应许之道两旁。

“主教大人...”

“愿神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

虔诚的教徒向最高主教洛基行叩拜礼，这份荣誉，不亚于阳衍圣女亲临遗迹都市。

得益于教会前身虔诚者组织潜移默化的传教和感化，遗迹文明诞生一千年来，诗蔻蒂人将阳衍视为了神之子，保护着遗迹内的城民远离灾难；而最高主教则被视为神之正临，是真正蓓露丹迪神的化身，其地位与阳衍平起平坐，甚至更胜一筹。

唯有一小撮当年追随初任阳衍埃达的侍从，他们同样信仰蓓露丹迪神，却始终反对最高主教为神之正临的身份。演变至今，这群人的后裔，成为教会圣心宗的教徒。

虽然教会内部教宗派系矛盾不断，但并不能威胁不到最高主教所把持的秩序，因为正临宗获得了足够多数教徒支持，远远压倒圣心宗一筹。

这就是圣都亚格拉希尔藏于表面的真实面貌，和平中蕴藏着不可调和的冲突。

向教徒们耐心地一一回忆应许后，洛基经过足足两小时路程，抵达了终点。

赫瓦格密尔起源泉是遗迹文明母亲河索克瓦贝克河溪的源头，这里曾经日复一日的涌出清澈泉水，浇灌瓦尔哈拉月海，滋养了圣都和陪都，孕育人类文明和生命。

没有人能解释为何泉水源源不断，所以教会将其定为神的应许，称为圣地。

然而十五年前芬布尔之冬，双子圣女希芙为了逃离圣都，启动冈格尼尔沙漏冻结了赫瓦格密尔起源泉。从那一刻起，诗蔻蒂人认为自己被神抛弃了。

所以，今天洛基选择在此举行应许仪式，他希望所有教徒能够亲眼见证，神之正临的力量。

“真得可以解除时间冻结吗？”向来做事没有主见的神隐宗总司铎瓦利担忧道，他很怕事情搞砸，会引发教徒的喧哗。

“哼，没用的东西，这不是有原始权杖在！”正临宗总司铎纳尔弗取出银质权杖，如今他成为了这件tiera级遗迹圣器的新宿主，自然很想在洛基面前表现一番，“圣器可以恢复起源泉原先的状态。”

纳尔弗高呼技能螺旋之初，原始权杖也确实响应了宿主的愿望，然而赫瓦格密尔起源泉却冰封未改。这让年迈司铎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收场。

“愚蠢的老头，tiera级怎么可能改变神之器定下的因果！”

所幸纳尔弗并不能听见男生嘲讽的话语，不然可能当场气晕过去。

洛基没有理睬衣原体赫金，他取出安德华拉诺特，将立方体恢复成原先面貌后，悬空放置于起源泉前。

此前在英灵殿，他提出需要检验安德华拉诺特的力量，选择在赫瓦格密尔起源泉举行应许仪式，正是为此而来。

“不会让我失望吧，衣原体们？”一边抛出疑问，一边启动圣器，湛蓝色立方体在新宿主的共鸣下，逐渐散发出耀眼强光。

“竟然敢轻视蓓露丹迪的力量，你是我见过最嚣张的诗蔻蒂人～”女生乌妮打趣道。

伴随光芒变化，安德华拉诺特离开地表，缓缓漂浮至起源泉上空。它改变了形态，由立方体变成了一张薄如蝉丝的大网，银白月光穿透大网，在冰原表面浮现出陆离之象。

数秒之后，光芒褪去，安德华拉诺特已经重新变回立方体，安静地躺在宿主手心。

嘭！嘭！嘭！

瞬间刺耳鸣声响彻于陪都夜空，不敢相信所见现实的教徒们，纷纷冲向起源泉旁，放肆地触碰泉水，感受水流滑过指尖的冰凉。

“哇！赫瓦格密尔起源泉恢复了流动，冰原解封了，这是神迹，这是应许！”

两位总司铎兴奋地呼唤道，当然不忘歌颂最高主教的功绩。

“愿神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数以千计的教徒跪拜于此，面向他们心中的神。

然而洛基却没有表露得过分欣喜，他只是收回安德华拉诺特，若有所思的凝视流淌的泉水。

“时间...还没有完全流淌起来...”

微微转头，他可以看见山峰顶端上的冰原，折射出银白月光。

注释：

1、赫瓦格密尔起源泉：陪都弗尔克范格郊外的巨型喷泉和瀑布，也是索克瓦贝克河溪的源头，成因不明，似乎有着永不枯竭的水源。十五年前因芬布尔之冬事件，目前已经完全冻结。

2、应许之道：连接圣都和陪都的山道，起点为芬布尔堡，终点为赫瓦格密尔起源泉，象征神降临人间的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