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谋反
老太监听到推脱二字，突然醒悟过来，骂道：你小子把此事告诉我，也是想拉我下水，日后好推脱吧。
胡将军道：公公多想了，这几个月来你我一起出生入死，那日在诈马宴公公仗义救我，此等恩情，胡某人怎敢相欺。只是事出突然，我拿不定主意，所以与您商议，公公如果觉得不妥，就当我从没说过。日后事发，也绝不会连累公公。
老太监道：你与两位公公说了，我若假装不知，反而欲盖弥彰，最后又是一笔糊涂账，唉，你小子害人不浅啊。
胡将军道：公公莫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告诉李公公和王公公。只是这两人是否靠得住，万一他们也是一伙的，上面还没知道，我们就让灭口了。
老太监思索了片刻：不会，与藩王勾结是本朝的大忌，太监不像朝臣，图谋成功了也没什么前途，犯不上干那些抄家灭门的勾当。
胡将军道：但王公公好像对汪监军多有维护，会不会……。
老太监道：应该不是，王公公保护汪监军只是出于私情。
胡将军惊讶了。
老太监见他表情奇怪，骂道：胡想什么呢，太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所说的私情是指汪监军予王公公有救命之恩。
还有救命之恩。
老太监接着道：当年皇上南征，在东昌被南军层层包围，无法脱困。
胡将军道：知道，我是南军先锋，此战正是我围的皇上。
老太监道：以后不许再提，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大。
胡将军笑道：没事，世人皆知的事情，瞒也没用。
老太监道：即便天下人都知道，你也不能提。不说这个了，你可知当时是谁救了皇上。
胡将军道：来了好几个，有张玉、朱能、还有汉王。张玉还让我杀了。
老太监急道：你这人，唉，你在朝中举步维艰、险象环生，正是因为这些旧事。还不自知。
胡将军笑道：战场之上，肯定要奋力拼杀，谁能顾得了那么多。不提这个了，汪监军也来了，还和我打过照面。我当时让张玉拖住，没空理会别人，没想到让他趁机突破进去。
老太监道：正是汪监军抢先突入重围，救出了皇上，王公公护在皇上左右，自然也是他救出的。
胡将军道：王公公也在啊，当时没注意。如此说来我的仇家又多了一个。
老太监道：你小看王公公了，我与他聊过此事，他说战场之上，各为其主而已，谈不上什么仇怨，只是汪监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胡将军赞道：恩怨分明，难得。如此这件事就能和他们说。既然不是同谋，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偏袒。
二人走到卫府门口，老太监又开始犹豫，恰好纪纲从卫府出来，胡将军道：纪同知，昨夜我只是闲来无事瞎逛的，并无他意。
纪纲以为他说的是昨天闯关一事，道：胡同知明白就好，哪些事该管，哪些事不该管，心里要有数。说罢骑马走了。
老太监这才信了胡将军的话，惊讶道：这帮人如此猖獗，朝廷最忌讳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像是理所当然，有恃无恐到这种地步了。兰州再偏荒，那也是大明的天下。走，随我去见二位公公。
二位公公听到此事，也吓得不轻。
王公公道：胡将军可有实证，天大的事情，可不敢胡说。
胡将军道：没有实证，只是凭一些蛛丝马迹推断，虽是猜测，但如公公所言，天大的事情，末将不敢隐没，所以报与公公决策。
见两位还在犹豫，胡将军道：公公如果觉得为难，不愿插手此事，我八百里加急密奏皇上，让皇上决断查还是不查。
李公公急道：万万不可，如此我与王公公就不仅仅是失察之罪了，王公公，我建议让锦衣卫将汪府细细搜寻，汪府本就他们控制，不管能不能找到线索，不管此事真与假，都不会惊动他人。如果真找到了，那是他汪监军倒霉，如果找不到，我们已经尽了责任，日后有问题也是他锦衣卫的问题。
老太监左右看看，心中暗骂：你们他妈的都是人精啊。
胡将军道：这好像不妥，锦衣卫便出面阻止过我。还威胁我别多管闲事。
老太监道：就是，刚才在卫府门前，纪同知当着我的面警告胡将军，让他心里有数，明白哪些事该管，哪些事不该管。
两位公公对视一眼，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是要明着来啊，看来要赶快行动，即便查不出什么，至少以后能撇清关系。
王公公抢先站起来表态：汪监军与我有恩，我奋力搭救，这是私情。但他如果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对朝廷不利，对皇上不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李公公，你我带来的卫队还有些人手，加上使团卫队，立即集合，出发查抄汪府。
胡将军道：我们这点人，恐怕进不了汪府吧。
王公公道：我与李公公亲自前往，谅他纪纲不敢造次。
一行人冲进汪府，撒开手下搜查。
纪纲得报随后赶到，不待说话，王公公喝道：纪同知，事关重大，你如果还念及合家老小，最好闭起嘴来乖乖配合。
纪纲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将汪府翻了个底朝天。心中暗暗叫苦，汪监军嘱咐过有些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最好销毁或者转移出去。但锦衣卫是由皇上亲自控制，虽说他是同知，这次带来的也都是亲信，但难保不会有人向皇上告密。不管是转移或者销毁，都有可能泄漏消息，最好的办法是谁都别看见。便将汪府一封了之，谁都别进，谁都别查。朝廷派来的人也是上面特意安派的，都是来保汪监军的，没人会真的来找什么证据。只要上面把事情摆平，之后再让汪自己慢慢处理。
不过看搜查的结果，他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找寻了半天，没发现一处意外之物。尽管贪污腐败、盘剥乡里、抢夺幽闭民女、意图杀害董指挥等恶行的罪证一一让翻出来，但这些怎能入二位公公的法眼。
王公公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怒道：胡将军是为了报私仇而胡乱臆测的，还是在故意消遣咱家。
胡将军也没想到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正郁闷间，高处有人大喊：我知道他的密室在哪里。
循声望去，却见董布政使爬在墙头。
他本被软禁在家，听到隔壁大吵大闹，禁闭自己的锦衣卫匆匆离开，便爬上墙头观望，见这些人漫无目的的瞎找，便急指点大家。
军士上前将董布政使从墙头扶下来。董布政使带着大家到了汪府后院角落的一处卧房，在墙壁上左敲敲右敲敲，没有任何异常。嘴里念叨，不对啊，我的密室明明就在这里。
王公公恼怒不已。心想刚才冒失了，定是上了胡将军的当，哪有什么勾结藩王，都是他胡编乱造的，就为了让大家看到罪证，让自己没办法遮掩。
胡将军当然不死心，道：把建造工匠找来，暗室所在一问便知。
董指挥有些羞愧：院子一建成，我便寻了个由头把参与的工匠全发配到关西七卫，汪监军还给那边专门嘱咐过，估计现在全战死了。
老太监骂道：你们造的这些孽啊。
董指挥突然想起来，急道：快快，把我小舅子找来，当时工地的伙食是他负责的，他肯定知道。唉，我这个小舅子，啥也不会，非让我找个挣钱的活干，没办法就让他包了这些人的伙食，多少能挣点，我也是让缠得紧，没办法的办法。
胡将军没功夫听他絮叨，亲自去拿人，不一会便将人押过来，小舅子果然知道，按他的指点，军士在后院一处亭子下挖出暗道，找到密室所在。
撬开暗门，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众人，无数的银块金砖码成墙，顶级的兰绒堆成山，成箱的珠宝玉器，各种金银首饰不计其数，还有什么金盔金甲、金马鞍，丝绸锦缎。各种品级的官服，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华丽的嫔妃服饰。角落里还有一堆制作精良的铠甲兵器。
几位高层人士自然知道这其中很多东西都是朝廷赏给顺义王的，顺义王再拿这些草原无用之物和汪监军换了茶叶粮食。但士兵们不知道，交头接耳：汪监军这是要反啊，你看连官服都准备好了，连后宫用的东西都有，想得真周到。
小舅子更让眼前的金碧辉煌吓傻了：我就说他们挖那么大坑干什么，原来真是个藏宝库啊。
王公公喝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今天看到的如果说出去半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灭了你的九族。
吓得小舅子赶紧跑了。要不他是董布政使的小舅子，估计当场就被灭口了。
董布政使摸着眼前的金山银山骂道：我就知道这杂碎有私藏，没想到这么多。
胡将军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口宝剑，和地上的财宝不同，像是个旧物。上前查看，纪同知抢先一步摘下来，骂道：汪监军太不讲理，这是当年战场立功，汉王赐给我的，他硬借去，说是赏玩几天，后来骗我说遗失在战场，你看还好好挂在这里，朋友交成骗子，真是瞎了我这双狗眼了。
王公公接过宝剑，拔出来看了看，果然有汉王的印记，确是汉王的佩剑。但别说纪纲改扯，就算是汪监军之物，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汪监军曾在汉王麾下，作战勇猛，赐予佩剑也属正常。
现场再找不到其他牵扯他人的证据。大家失望之余，更是松了一口气。
王公公命人封了暗室，让自己的卫队看守，与几个高层到了汪府厅堂。董布政使也跟着进来。王公公使了个眼色，纪纲上前要请他回去，董布政使不干，在场的以他的品级最高，此等大案要案凭什么要他回避。
众人坐下，王公公发话：事已至此，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纪纲抢先发话：私藏铠甲兵器，定是谋逆，为绝后患应立即将其剿杀，以正国法。
王公公又盯着胡将军道：胡钦差以为如何。心道，你玩的好计策，连我都让你拉下水了。
胡将军道：我同意纪同知的提法，此刻汪监军正是前线领兵，应立即解除兵权，捉拿归案，如有反抗当就地正法，若让其得到消息跑了，后患无穷，我等更无法向朝廷交待。
见胡将军无意将事态扩大，王公公点点头。
李公公道：此等大事，我等不易自专，应速报京师，由圣上定夺。
王公公道：李公公所言极是，我等立即上书圣上，胡同知是圣上钦差，持王命旗牌，有先斩后奏之权。辛苦你与纪同知去一趟黑石川，与甘肃镇其他兵将一道解除汪逆亲兵武装，令其原地待命等候圣上旨意，如有不从，立即格杀。
停顿了一下道：纪同知，可知为何派你同去。
纪纲起身道：卑职明白，我与汪逆有旧，公公这是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公公与胡钦差放心，我锦衣卫只知道忠于皇上，大义面前没有朋友，纪某与反贼势不两立。
王公公道：知道就好，事不宜迟，我等先回卫府书写奏书，联名签署后二位即刻出发。
董布政使插话：那些金银财宝怎么办。
王公公对这个问题很是诧异：赃款脏物，当押解回京上缴国库啊，怎么着，这里面还有你的份吗。
董布政使道：这里面没我的，我的还在府中封存，今天看到的这些都是汪贼搜刮的民脂民膏，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应该还给兰州百姓。
王公公让这个提法气笑了，道：你全兰州才有几口人，全卖了能换回来那一屋子金银吗。
董布政使道：金银不一定，但那些兰绒肯定是本地的，应该留给百姓。
王公公怒道：堂堂朝廷大员，想法怎和三岁稚童一般，真是不可理喻，来人，将董布政使送回家中，好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