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科瓦王城

沐雷在一旁高声喝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国地处偏僻荒原，孤陋寡闻，只会直来直去，不会猜谜！”

使者依旧不卑不亢语调和缓道：“这位就是轻刃军主帅沐雷将军吧？将军英勇过人，战功卓着，只是听说您近来在王城训练新军，不能亲赴前线杀敌建功，真是替将军可惜。不过这朝堂之上不是战场，还请平复一下火气，稍安勿躁，听鄙人慢慢道来。”

使者说罢，缓步来到大殿之中，环视四周道：“诸位大人，鄙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听说海前城一战，贵国损兵折将，陛下中军被围，如果不是我国在南境出兵拿下苦国盟友的南蛮风城四镇，苦族人担心两线作战，派兵向南驰援，兵力分散，鄙人怕就见不到陛下了，所以才有此担心。”

沐雷听罢轻轻哼了一声。

使者没有理他，继续道：“自贵军同苦族开战以来，捷报频传。细究起来，苦族连连失利皆因其各城邦各怀心思。主战、主合两派一直争论不休，军事指挥也是混乱不堪。面对这盘散沙，贵军自然是势如破竹，屡战屡胜。但是现在随着贵军步步紧逼，苦族各个城邦已经没了退路，不得不团结一致，合兵一处，奋力死战。苦族北部沦陷区中，各城邦不断起兵袭扰，令贵军疲于应付，后勤供应不畅，听说现在科瓦国内，连孩子和老人都被征调去战场运粮了。”

耀流师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昂头施礼道：“风城四镇？上国趁火打劫都说的如此慷慨，真的令本监国佩服！”

使者笑道：“趁火打劫？殿下这个词用的好！既然殿下说的如此直接，我倒想问问，若是没有这次的趁火打劫，如何解得了陛下之围？”

耀流师顿时语塞，使者故意顿了顿，抬眼望着耀流师问：“近日闻听大王子殿下被幽禁，我王还一直唏嘘不已。他监国之时一直主张同我国修好，不知道现在是殿下监国了，这项国策是否有变？”

只在短短的一瞬，科瓦王的眉毛稍稍向上微动，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表情，细微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惊讶于圣族人对于战局细致入微的了解，也明白此时圣族在天下大势中的重要位置。

科瓦王微微笑道：“两国交好，万年不变，贵使勿疑！”

使者听罢，缓缓的将目光转向科瓦王，高声道：“谢陛下！如今局势，苦族已经被逼到绝路，为了自保，已经不顾体统和颜面，遣使者远赴荒外蛮族结盟。听说苦族的战船正在源源不断的载着蛮族雇佣军抄近路赶赴海前城下集结。听说还有一些绕路到科瓦后方袭扰，蛮族作战虽然没有什么章法，但是手段诡谲，异常残忍。贵国已经陷入两线苦战之境。如此发展下去，不知道王城的轻刃军是不是也要被调到海前城下，才能维持均势了！”

科瓦王神情冷峻，缓缓道：“圣族与我科瓦是兄弟之邦，结盟以来，互惠互助，此次贵国出兵相助，本王甚是欣慰。”

听到这里，使者低下头，微微施礼道：“陛下所言极是，但是我听说前几日，耀流天殿下领精兵驻扎安然城下，意图攻打城池。很多人都说贵国将要撕毁盟约开战，我王自然是绝对不信的，他一直教导我们，说陛下是天下最重信义的仁君，盟约墨迹未干，怎能不宣而战？但是为了堵住国内悠悠之口，我王还是让鄙人问问，不知贵国此举何意？”

此举何意？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不愿直说罢了。海前城下战局吃紧，圣族人蠢蠢欲动，现在要么出兵沾苦族的便宜，要么讨科瓦人的实惠。无论圣族出兵哪一方，实力的天平都会倾斜，天下的局势也会突变。科瓦王派遣耀流天出兵，就是想让王子带兵，威吓、敲打，让他们有所顾忌，不要站错了队。

结果同他所料，圣族果然没有全力出击，只是坚守不出，想来也是一定是担心伤了王子，给科瓦人报复的借口。估计他们也清楚，一旦科瓦人全力回军攻打圣族，胜负难料。这一点双方倒是有了很好的默契。

科瓦王故意显得十分意外，将头转向沐雷，拉长声调问道：“可有此事？”

沐雷施礼道：“确有此事，牧蛮将军殿下率军在安然城附近巡视边境，谁知安然守军误会了，起了些摩擦，他无奈只得在城外驻扎，未曾围攻城池，仅此而已，因事发突然，尚未禀报陛下。”

沐雷说完侧着眼睛，轻蔑的盯着圣族使者，他想：圣族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了，自从科瓦王出兵以来，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在这正阳大殿内，各国使者都是谨小慎微，言语间不敢有一点儿差池，现在这个家伙竟然敢当面质问王上，无非是现在苦族前线战事吃紧，他们变得举足轻重，有了放肆的资本罢了。

科瓦王回过头道：“贵使听到了，无非是小摩擦，如果有什么谣言，请天子不要误会。”

使者心知肚明，他明知故问，无非是让科瓦王知道，圣族现在是左右大势的关键，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为后面提出的条件铺路。使者见到时机成熟，便大声道：“如此便好，我会如实回禀。为了巩固两国友谊，天子愿意在帝都再结盟约，请贵国遣使前去会商！”

科瓦王听罢，微笑着说：“可以，近日就将安排，贵使还有什么要求？”

使者微微一笑，故意抬高声调道：“这正是在下要着重说的，此次双方误会源自牧蛮将军殿下，我王特请牧蛮将军耀流天为国使前往帝都，还请陛下允准。”

科瓦王沉思了一下，近日同苦族战事正紧，非常需要圣族的支持。只要圣族保持中立，等苦族战事结束，大势的天平将再次向科瓦一边倾斜。但是各国外交礼仪中有一条，叫做“不遇重大仪典，王族不出”。当年他出使苦族时，是为了参加苦族新王城落成大典和议政王执政大典。圣族人最重礼仪，这次的要求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佐梁赫见到科瓦王踌躇不言，知道大王有所顾虑又不便直言，便上前道：“虽然我见识鄙陋，但是王族不遇大典不出还是知道的，圣国是礼仪上邦，还请贵使给个让王子出使的理由。”

使者大声道：“这正是鄙人向陛下禀报的第二件事。我王膝下多子，却只有一位公主，巧合的是，我王寿辰同公主在同日同时，王上无比疼爱。公主品德出众，文武兼修，现在已到及笄之年，待字闺中。为了庆贺我王寿诞，同时庆贺公主成年，我王特在帝都筹备天子寿典及公主成年大典，召各国适龄未婚贵族子弟入帝都参加。顺便说一句，苦国、西海、北荒和南疆蛮族各部的使者，听说都已经在来帝都的路上了。”

使者说完后，大殿中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科瓦王身上。他依旧毫无表情的说：“此事重大，需要认真安排，近日贵使旅途劳顿，还请好好休息。”

使者知道多问无益，便施礼告辞。他昂首阔步走出大殿。此时殿外阳光甚好，使者不禁抬起头看看天，多年来被科瓦人压着的阴霾，此时似乎被阳光驱散了。

大殿里依旧沉寂，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刚才那个听上去足以牵动天下局势的消息。

科瓦王问道：“各位爱卿对此事有何见解？”

佐梁赫上前道：“臣下认为，圣族此时为公主举办典礼，用意非常明显，一来是借此为由，试探各国对圣族的态度。二来为公主择婿。所以此次出使，干系重大，应该慎重筹划，倾力准备，如果殿下能同圣族公主联姻，我军便可全力对付苦族，天下大势定矣！”

耀流师听罢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只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我国适龄王子中，圣皇为什么点名让六弟出使呢？”

科瓦王现在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按理说，圣皇的寿诞每年都会举行庆典，各族也会前去恭贺，只是从未达到如此规格。各族公主典礼在平常算不得什么大典，只不过现在情势特殊，圣族人以此为由招王子出使也能说得过去。只是派谁去参加，都应该由各族自己说了算，为何对方会点名邀请？

在科瓦王子中，耀流天论年龄和资历，都实属一般，而起一直在南方统军，并不为天下大国熟悉，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曾出兵安然城，要消除误会？还是圣族人只是要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科瓦王左思右想，没有头绪，既然如今已经没有选择，他命令道：“传令天儿，命其速归。监国及内廷大臣商议拟定出使礼单。命他以国使身份出使圣族修好并参加圣族公主成年典礼。”

众臣退下后，科瓦王低声对耀流师道：“他一回来，叫他即刻来见我！”

一路上，耀流天接到了几次催促他即刻回城的王命，他不敢耽搁，匆匆赶路。

带着满腹的疑问刚刚进入王城，耀流师和王廷内侍已经等在了城门边，耀流天接过王命起身，耀流师拍着他的肩膀道：“六弟艳福不浅啊？”

耀流天赶忙以下臣身份施礼道：“二哥现在是监国，怎么能屈尊迎我？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

“哈哈哈，二哥这次领了给你置办出使国礼的差事，所以等你回来就想找你问问，可还有什么需要二哥做的？”

“二哥说笑了，我是为国出使，岂敢让您为我操劳？我谨遵二哥教诲，扬我国威，不辱使命。”

“我这次前来，只是提醒你，此次出使非同寻常，父王非常重视，你要认真准备，小心行事，国内一切由我操持，在圣族帝都有任何事情，告诉我，我全力支持你！”耀流师一边说一边紧紧的盯着耀流天的眼睛，耀流天自然明白，二哥这次是来跟自己“猜哑谜”来了，如果自己不能领会这位新监国的“美意”，自己的这次出使之路一定将困难重重。

于是他再次施礼道：“多谢二哥，这次我出使还需要二哥在国中鼎力支持。”

耀流师知道，这位久经战阵的六弟是个聪明人，便赶忙扶着他的手臂说：“这是什么话，你我是兄弟！”

耀流师略微放下了心，他想：这位六弟一直远在南疆驻守，同王城中的王位之争向来并无牵扯。

现在看来，他既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实力。只要能够在他出使途中紧紧看住他，让他一辈子记得自己的恩惠，同时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是帮助他的贵人，相信他一定会加入自己一方，至少也会保持中立。

既然机缘巧合让耀流天成为了当下左右天下局势的焦点，无论如何，这种人都要为他所用，绝不能让他成为大哥的党羽。

“父王叮嘱我，只要你回来，就带着你进宫去，看你风尘仆仆，还是先休息一下再去吧！”耀流师一边说一边拍着耀流天的肩膀道。

“这可不行，父王一直是令行禁止，我可不敢违逆，我这就进宫！”耀流天立刻换了仪服，跟着耀流师进了皇宫。

科瓦王见到耀流天，阴沉着面孔训斥道：“此次为何无视军令，私自围攻安然城？”